随风凋零

44.身体的冲撞

飘零躺在浴缸里,一边玩着沐浴泡泡,一边把电话贴在耳边吧嗒吧嗒地和遥闲聊着。遥的话很少,她一面分析着飘零的话语,一面整理着从她嘴中说出尤辰和子寒的名字的次数。这时,一颗流星在夜空里划出银亮的线条,从飘零的眼前闪过,像在探寻着世界里最美好的未来。

“飘零!”遥拉开窗帘,站在楼台上,看着天空对她说:“你喜欢小辰吗?”

“遥,拜托!你怎么也喜欢问我这么无稽的问题。我喜欢的人是子寒,而且我能这么快认出自己的另一半,也要多谢你。”

“可是……”遥顿了顿,“你今天在我耳边提了小辰20次。子寒15次。”

电话的那头飘零沉默了。邵明辉的话忽然轻轻地在耳边盘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对遥说,想了好一会儿,索性选择忘记。从浴缸内走了出来,裹上一条浴巾就向卧室里走去,舒坦的躺在**说:“因为我跟子寒相处的时间比较少。而且,我今天跟妈妈提起我喜欢子寒的事情,妈妈很激烈的反对。”

“是的!大人对孩子的恋情会一直犹豫不定,他们并不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守着他们不去恋爱,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找到一个喜欢自己又能过上安定生活的人。可不希望被爱情的力量束缚起来而失去心志。况且现在的你和子寒一无所有,既没有积蓄也没有工作,彼此能给对方带来幸福吗?”

飘零皱了皱眉,觉得今日的遥怪怪的,特别是她那满口理论的话语。

“遥,拜托你能不能站我的角度为我想想呢?当初可是你为我搭的这根线哦。如果你不赞成,那为什么还要帮子寒?”

“我当初知道的并不多。以为他只是想与你做朋友。”遥轻轻地叹了一声。“你们彼此都未了解对方,就这么盲目的去爱,是错误的,会受到伤害。”

飘零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遥,我今天与你没有共同的话语了。我很困,先睡了!明天学校见。”

遥本来还想说什么,电话那边却传来嘟嘟的响声。她放下电话,落寞地喃喃自语道:“如果子寒真的是飘零的另一半,那么我的呢?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我的身边。”

天空残星闭上昏昏欲睡的眼睛,在晨空中逐渐退隐消失。

飘零啊……飘零……

在**翻来覆去的子寒和尤辰口中呼唤着她的名字,喉头仿佛有一股热气在缓缓升上来,使自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叮铃铃……

叮铃铃……

刺耳的声音响彻房间,“天啊——”飘零在被窝里长长地呻吟一声,又把枕头深深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努力排除噪音的干扰。

叮铃铃……

叮铃铃……

然而噪音越来越大,超过了飘零忍耐的限度,她像弹簧一样,猛然坐了起来,“啪”的一声就把闹钟扔了出去。

“讨厌!才躺下去没几个钟头就乱响!迟早要把你砸碎!”美梦尚未退却,飘零睡眼朦胧跌跌撞撞地从**走了下来,洗刷着。

母亲在厨房正为她做着早餐,讪讪地笑了笑望着窗外一个山峰般的黑影对飘零说道:“现在的孩子真不知道他们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妈!”飘零从屋内走了出来,拨着鸡蛋的壳,嘟囔道:“一清早你就喋喋不休,在说谁呢?”

“还有谁?你自己看。”

母亲指着窗外。飘零端起桌上的牛奶,顺着母亲的手望去——楼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子寒!

噗——飘零被一口牛奶呛住,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拿过书包慌慌张张就往外跑去,却被母亲拎了回来。

“现在还早,把早餐吃了再走也不迟!”

“妈,我已经很饱了!”飘零敏捷地移动身体,像条泥鳅似的从母亲手中逃脱掉,并聚集一百米冲弛的速度向楼下跑去。子寒一见飘零的身影火速而来,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伸手向她打招呼时,飘零作势准备用力挽住子寒的胳膊,拉着他冲到人行道旁。

子寒呆愣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以相当吃惊的眼神凝视着气喘吁吁的飘零,“你?也有晨跑的习惯?”

飘零沉默着,什么也不说。挽起袖子,鬼祟地向楼上望去,见母亲探出的头伸了回去,

才一脸安然地笑着对子寒道:“我妈啊,她偷窥我。”

子寒笑了笑,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孔,心里一阵难过,又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犹豫了一下说:“我……我很想很想抚摸你!可以吗?请你一定要跟我说可以!好吗?”

“你?这个……有点儿……”令人难为情。

飘零低下了头,眼神充满无法言喻的柔情。

都说,沉浸在爱中的男女通常脸上都会散发独特的光彩,子寒也是其中的一个。他伸出手指拂过她的长发,是那样的深情,慢慢地抚摸着她的面颊,是那样的轻柔。情不自禁地说:“昨天夜里,那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你,一定吵到你睡觉了吧。很抱歉。”那热乎乎的手,似在抚慰她疲倦的心灵,但他的话语却使飘零背脊逐渐僵硬起来。

他昨晚打电话给自己,那么小辰?但从子寒的面容上飘零无法观察出不详的预兆,所能感觉到的是子寒心中涌动着的爱情,令她的心底也泛起阵阵涟漪,飘往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很安心般的神情。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楼下来呢?”虽然飘零知道子寒的用意,但内心不免也希望他能亲口说出,并加以试探昨夜他打电话给自己时,是否与尤辰之间有口舌之语。

“因为我想在睁开眼的第一刻就看到你,对你说声早安。然后载着你去上学,然后放学时送你回家。”子寒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飘零的脸。飘零强忍住了嘴边漾开的笑容,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移开目光不去看他,故意板着脸,沮丧地说:“好可惜哦,可是你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我!”

“怎么会不是你?”子寒焦急地说,目不转睛地盯着飘零的脸。

“因为你看到的是蓝色的天空和灰蒙蒙的大路。”

听完这话,恍惚之间,子寒知道被飘零捉弄了,不但没生气,反而放声笑了出来。他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一个小小的捉弄,一个不起眼的冷笑话,都足以令自己紧蹦的神经感到放松。

而开心的两人,未曾注意到远处的大树下停靠着一辆跑车,当尤辰的眼帘映入子寒的身影,飘零甜蜜的笑容时,心中涌起的妒忌就像是冲破堤防倾泄而出的大水,紧紧压迫着胸口让他感到呼吸困难,痛苦地盘旋着,仿佛轻轻一触瞬间爆发一样。

他打开车门,心里稍稍地动摇了一下,又把车门关上。他似乎已料到自己这么急忙冲入二人之中之后的场面,那么经后,飘零就丝毫没有回心转意与自己相处的迹象,那么她对于自己就更加感到无比地厌烦。如果是因为一时的冲动,他又怎能轻易破坏掉在飘零心中才积累起来的信任呢?

尤辰撑着头,靠在了坐位后面,冷飕飕的眼神让人一眼望去顷刻之间会不寒而粟的感觉,却始终未影响到人行道上的两人。

子寒开心地牵着飘零的手,骑上脚踏车便向学校的方向而去。只是这一路的颠簸,和子寒骑脚踏车的技术令飘零有些胆战心惊起来。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望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疑惑地问道:“子寒,你真的会骑脚踏车吗?”

“会。以前跟父亲学过。”子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回头对飘零说:“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有些生疏了。”

“以前是多久呢?”飘零不放心的喊道:“你小心前面啊!”

“8岁的时候!”

听完这话,飘零霍地从后坐上像弹簧一样弹开,把用力骑着车的子寒吓了一跳,突然停下来,“怎么了?”

“怪不得你的技术这么差,还是我载你,好了!”飘零见子寒磨磨蹭蹭地,不禁嘟着嘴道:“嗳呦,我的技术可比你,你快坐到后面去。”

“飘零啊!”子寒口中呼唤着她的名字,脸旁掠过的微风中仿佛都带着一股甜味。他很喜欢那种可以碰触的一种湿润。

飘零用力蹬着脚踏车,这座城市的景致也随着脚踏车的节奏在两人的心情,美的如图画般足以令人感叹。

飘零开心地笑着,眼睛半闭着像弯月一般,雪白的牙齿几乎全露了出来。她踩着脚踏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载着子寒从小径赶去学校。那里有半掩着门的低矮建筑,排排樱花飘落着的花瓣,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河,河中间有座独木桥。桥的那一头有一家汤馆,店面很小,客人很多。

经过汤馆时,飘零仿佛由于消耗体力过度,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她停下车对子寒说:“你别看这间店面看起来又小又寒酸,但是那个老师傅的手艺很棒的。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吃一碗牛肉粉丝汤好不好?”

“好。你不说吃东西,我还忘记自己早上没吃早餐呢。”

子寒一面说,一面和飘零走了进去。

一个和子寒年龄相仿的男子,端两碗热腾腾的牛肉粉丝汤给他俩。

“……子寒……汤里放点香菜更好喝……”

“……不要……我不喜欢香菜……”

“……来嘛……听话,放一点啦……”

子寒抿着嘴,看着绿绿的香菜漂浮在碗里,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看着飘零,她吓了一跳,非常担心地凝望着他。

而飘零就是这样一个不论别人悲伤或生气都会看得很严重的人。

看着她那受惊、担心的表情,子寒笑了。那笑容使飘零摸不着头绪,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子寒用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傻瓜!快喝汤,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

“讨厌。”飘零嘟着嘴对他笑了一笑,表情也变得活泼起来,“子寒,讲讲你的故事给我听听好吧。”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里,子寒稍稍顿了一下。半晌,他用那温暖得像是悲伤的眼神望着飘零,“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话题上?”

“我想多了解了解你。”飘零放下碗,抬起头当接触到他眼神里传达出来的感情时,她一瞬间整个人在座位上摇摇欲坠起来。

“我妈妈是一个对权力和名利欲望巨大的女人。10岁那年爸爸争脱束绑,离开了妈妈,逃离了这座城市。”说这话时,子寒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眼神也黯淡下去。

“那你?恨你爸爸吗?”飘零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就这么扔下你和你妈妈两人。”

子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适度缓解了一下沉闷的胸口,“不恨。我能了解他心里所承受的压力。并且,爸爸和妈妈的婚姻属于政治婚姻,两人并无感情。当时爸爸也想带走我,可是……”子寒没有再说下去,飘零也明白他余下之话的意思,不想让他被过往的阴影所笼罩,于是把话锋一转,“子寒,周六我们一起去郊外玩好吗?”

“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子寒摸了摸飘零的发,脸上充满了幸福。把叶情为他安排的每日行程早已抛到九宵云外去,高高兴兴地喝着汤。而这时,一辆私家车向他俩缓慢地靠近,沈贺哲眼神里不断泛出刺眼的闪光,从坐椅上拿起手套带在手上的同时,从车内走了出来,背脊笔直地向子寒走去。

“少爷!”

这熟悉的声音使子寒抬起头,眼神带着不安凝望着沈贺哲。而就在这一瞬间,吓了一大跳的飘零,突然对沈贺哲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喊道:“飞扬!”

子寒睁大了双眼,用忍不住惊讶的表情,望着飘零。而沈贺哲脸上惊讶的表情显露得一览无遗。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烟飘零,你忘记了吗?”飘零抓住了沈贺哲的手臂,毫不顾忌别人的脸色,一个劲地说:“小时候我被同学欺负时,你总是挺身相助,常常带我去宾江花园玩,还捉萤火虫给我。不过……”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沈贺哲提高音量,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目光狠狠地插在飘零的双目中,反手甩开了手臂。恭敬地向子寒说:“少爷。今日您擅自离开,太太很生气。希望您回去时,能向她交代。”

飘零脑袋变得乱糟糟的,用怀疑的眼神再次凝视着沈贺哲,两人之间蔓延着不自然的气氛。

子寒收起了原有的表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太太交代过,不能放纵少爷您的任性。所以请少爷您上车。”

子寒露出**的反感注视着沈贺哲,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丝毫不相让地交会着。

“时间不早了,少爷请您上车。”

无论走到那里,你们总是阴魂不散吗?

子寒紧紧抓住了飘零的手,面容上冷淡地已经到了令人心寒的地步。而他胸口深处慢慢升起的一大口呼气,逐渐吐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又凄凉起来。

不用找任何理由的一瞬间。飘零看着子寒,整个心都沉了下去。坐在豪华的轿车内都有一种紧绷感。

而顷刻之间,感触到子寒所追求的原来是自由,他那尊贵的母亲又赋予他什么样的人生意义呢?难以理解!她无力地笑了一笑,终究不说一句话。透过后视镜,呆呆地注视着沈贺哲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