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凋零

20.心惊心悸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飞驰在公路上,被漆黑的夜所吞没。

车内突然发出飘零的尖叫声,“我家的卜咔还在寄存室呢?”

“我拜托你,有点记性好不好。做事情也丢三纳四的!以后娶了你铁定倒霉!”尤辰淡漠地说,眼底却满是宠腻,掉过车头向远路折去。

飘零绷着脸,不说话,凝视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

现在已经是凌晨二点,PUB里面依旧热火朝天。方晓晓坐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大厅内形形色色的人群,内心深处有种非常强势的纯粹彻底的转折。并更加深刻的体会到,这个社会并非象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到这家PUB做兼职也不过才区区五天,使她清楚的明白,人是善恶同体的,人生和人性的复杂多变,是难以驾驭掌控的。

当然,这世界上有也有同情弱者,副有怜悯之心的善人。那么这其中就有大善和大恶之人,有圣贤和人渣之别,但至少在她的视野范围内,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想要活下去,不被别人吃掉就要想尽办法去吃掉别人。

方晓晓收回自己的思绪,向经理说:“丘姐,我人不舒服,可以给你请个假吗?”

丘敏是一个沉溺于抽烟和喝烈酒的女人。也是这家PUB的长工,结婚一年老公就跟别的女人跑了,然后自己又回到了这里重操旧业,索性老板很器重她。不过,她常常在灵魂一半清醒和一半麻醉时告诉姐妹们,说她老公是一个被女人宠坏的男人,没有什么耐心以及责任可言。

丘敏抬起下巴,淡淡看了方晓晓一眼,说:“好的!今天的事情我会向老板解释。你不用担心。”

方晓晓点了点头,向更衣室走去。拉上帘子,把旗袍从身上脱下,雪白的**在节能灯的照射下,被男人粗鲁抓伤的痕迹也越加明显。

她暗叹一气,把一件与自身身长不相符合的黑色外套穿上,然后把一枚发恰夹到衣袖上的小洞旁。这件外套是她母亲夏淑兰买给她的,算上今年的春天已整整有五年了。她也很渴望能换上一件新衣服,过上物流充实的生活,只是家庭条件不允许而已。

不过穷虽穷,但好在她还会做梦,梦里上帝总会对她说:“丫头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过上富裕的生活。”

想到这,方晓晓笑了笑把帘子拉回去,却看见丘敏打开房门牵着一条狗走了近来,对她说:“这狗是你朋友的。我看他们得罪了西阔,这几天也不会来PUB取狗了。你给他们送去吧,搁在这里总不好。”

方晓晓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认识他们。”

丘敏笑笑,从化妆台上拿起一支眉笔,撕下挂历的一角写了一串数字说:“这个是小辰哥的号码。我起先已经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他说已经在路上了。你应该也知道这PUB的生意这么好,都是天哥的人罩着,不然早关门大吉了。不过小辰哥那边也不敢得罪,有钱又有势,所以这条狗……”

话已说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方晓晓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接过纸条,低头看着精壮剽悍的卜咔,伸手正打算抚摸下它的皮毛时,卜咔扑了起来,一边用舌头舔着她的脸,一边摇着尾巴。好温顺的狗啊!她心中也多么的渴望有这样一条可爱的牧羊犬!

丘敏把绳子递到她手中,对她说:“小心点。”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中去。

方晓晓牵着卜咔,走出PUB的大门,正说去电话亭给尤辰打电话,就被两旁横冲而来的几个痞子拦住了。“小妞上那里去呢?”

方晓晓面容顿时煞白,眼中掩饰不住她的恐惧,吞吞吐吐地说:“你们想干什么?”

“不要害怕,我们很温柔,只是想让你打个电话给你凯子,我们找他聊聊天而已。”

方晓晓恍然想起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啪——带头的男人手起掌落,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方晓晓的脸颊上,眼中带着不可抑止的怒气,冷冷地说:“你他妈的少在我面前装疯,你要是不说出今晚替你出头打了熊哥的那个男人在什么地方,你就别想再见你凯子。”

方晓晓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心中一紧,左手捂着发烫的面颊,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纸条,“你们讲不讲道理,我说了我不认识那个男人。”

话音一落,这里的场景就如同一部黑色电视剧正式上演。

而PUB一米外的公路上,一辆车子静静地停了下来。

车内,飘零的心顿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大为惊愕地看着车窗外的情形,方晓晓无力地蜷缩在一旁,手里死死拉着栓卜咔的绳子。

带头的男人仿佛是失去耐心了,扯住方晓晓的头发,恶狠狠的说:“说,你凯子在什么地方?”

方晓晓颤抖着挣扎着,抽抽搭搭地大哭道:“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看起来是那么脆弱而孤独。

“这些龌龊的人……”飘零粗辱的骂着脏话,眉毛皱在一起,低低的压在眼睛上面,显出一种恶狠狠的味道。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着报警号码,准备按下呼叫健时被尤辰夺了过去。

“警察管不了的。”他对她说:“把他们抓进去,他们的大哥一会儿跑来给点钱,这群小瘪三就会被放出来。”

“难道没王法了吗?”飘零一边说,一边打开车门就要往外走去。

尤辰拉住飘零的手,将车钥匙放入她的掌心,凝视着她,皱了皱眉说:“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一种黄金是带血的?”

飘零怔住,没有说话。尤辰点燃一支香烟,将她的手指握紧,继续对她说:“你在车内等我,千万不要出来。”

“不行!他们人多势重。”飘零仰起脸,对尤辰说。可是尤辰已走了出去,并且用力地关上车门,走向那群痞子,满不在乎地吼了一句:“嘿!我在这里。”

忽然那群痞子们恼怒地斜眼看过来,却发现说话的人居然猖狂到独自一人前来,都像傻了般地张大嘴,足足呆怔了数十秒。突然,不知是人群中的谁喊了一声:“就是他!”

痞子们这才回过神,推开方晓晓,挥舞着拳头和铁棒,从远处呼啦啦涌上来将尤辰包围住。车内的飘零见到这种场景,心底赫然窜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尖叫一声伸手捂住眼睛,不愿看到尤辰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场景。

咦?这尖叫声……

人群中的一个男人忽然回过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目光停驻在车内飘零的身影上。男人的面容一瞬间竟然闪过一道异样的色彩。

尤辰眉头皱了皱,咒骂了一声。往后退出一步,右脚用力扫了出去。毕竟尤辰以前是在,以邵明辉为首的黑道组织里成长的,拳脚功夫自然相当不简单。只是后来邵明辉的退出,尤辰再也没回过组织中去,和邵明辉成立了CR〔Crazyrapidly〕一个飚车族。但是,由于邵明辉尊贵凌人的气息使人们难以靠近,CR里面除了尤辰以外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都叫他CR少爷,他仿佛成为了神话中的人物。

尤辰吸了一口烟,嘴角流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看着一旁因被扫中腿,疼痛而躺在地面,爬不起来的痞子们,伸手拍了拍带头男人的脸,力道自然又重又狠,“回去告诉替你撑腰的人,找茬就来找我尤辰,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这“尤辰”二字一出,使带头男人身边的几个痞子,吓得脸都绿了,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可是就有人偏偏不信邪——带头的男人怒吼,可心里却还是有些畏畏惧惧的,但在小弟面前又觉得难以下台,硬着头皮咒骂道:“去你妈的!”霍地从地上站起,迅速的抬脚,尤辰眉头一皱,长退一扫,男人整个人就这么飞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尤辰转过身,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飘零的眼珠一转,心惊肉跳地从指缝间向外瞟了一眼,神智恍惚地打开车门,用一种心急如焚的神情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重新恢复了平静。

“吓死我了。”她咬了咬唇,说:“你没事吧?”

尤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他转回头,眼底有丝深黯的感情,想投往她眼中,却发现自己身前所站的人是方晓晓。而飘零人已在痞子人群中,她慢慢蹲下身,温柔地替一个男人的揉着受伤的膝盖,“疼吗?”

那么,那句“你没事吧?”很显然飘零也不是对他说的。

“很疼吗?除了膝盖还有那里受伤了?”飘零从地面捡起眼睛,随意地挂在男人脸上,呢喃着,声音轻柔得仿佛是在对恋人私语。

尤辰瞄了一眼飘零,气地暴跳如雷地向她走去,劈手把她拉起来,“你是不是有毛病。连我的安危也不过问,跑来关心这个瘪三?”

飘零眉头一皱,望着尤辰冰冷愤怒的俊容,“他是我大堂哥!书贤!”

“你大堂哥?关系真复杂。”尤辰恍惚失神,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低声说:“你堂哥也学别人流氓?”

“不是我学流氓,是你压根没等我开口说话,拳头就向我砸来。”书贤说,额头上飙出一排汗珠,眼睛一直不敢直视他。

尤辰顿时感到没劲,闷闷地说:“你堂哥也真奇怪,见那儿热闹,就往那儿窜。”

“你能不能别这么说……”算了,飘零对自己说:他这人总没口德,别给他计较。

书贤咬紧牙关,忍着疼痛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尤辰和飘零说:“我是去便利店买食物,谁知出来时经过这里听见飘零的声音,刚走入你的范围内就被……”

“哪个……”方晓晓打断了书贤的话,来到尤辰的身边,说:“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请问这是你的狗吗?”

尤辰吐出一团烟雾,“嗯”了一声,眼睛却不望她,接过绳子。方晓晓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益发令她觉得尴尬起来。心想,他一脸的不悦,是否是不高兴我在?然后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飘零,曲身向她鞠了一躬,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今天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向回家的路跑去。

“方晓晓……”见她没有停下脚步,亦没有回过头,飘零不禁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凝视着尤辰,语气颇为严厉,“你这个人连一点怜惜之心都没有吗?这件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还把别人害成那样,你良心过的去吗?忍心让她一个人回家?而且,也不知道他们那群人会不会再去找她麻烦。”

“我惹出来的麻烦?”尤辰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爽飘零说出的无知语言。立即怒容满面,令他更加不可抑制,“你有没脑子?还是脑袋被驴踢过?在PUB里面如果不是我为了掩护你,我会自找麻烦?我告诉你烟飘零,你在PUB……”

“等一下,”一直插不上嘴的书贤,此时见有机会,突然大声说道:“同学,飘零言之有理,你让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妥!”

“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最讨厌咬文爵字的人。尤辰狠狠地捏响了指关节,大吼一声,制止了书贤继续说下去的话语,转回头对飘零说道:“当时你在PUB拿着瓶子向那男人走去,不管是为了吓唬他,砸他也好,我尤辰敢用性命担保,你今夜别想走出那道大门。”

“你——”飘零身体一僵,瞪大眼睛张大嘴,用手指指着他,咽了一口口水。尤辰由于愤怒,眼睛里燃烧着一股残忍的光芒,使飘零在他眼光下不禁瑟缩了一下,这家伙的脾气和父亲有得一拼啊!!想到这她气焰压了下来,骨头立刻一软,对他的说:“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让她一个回家吧。”

“我自认倒霉,栽在了你的手中!”尤辰牵着卜咔转过身向车的方向走去,卜咔见到了自己的主人似乎有些不愿意跟别人一起离开,一步一回头地望了望飘零,汪汪地叫了几声。

“走拉,你主人都不要你了,还留恋她干什么。”

该死的!飘零心中咒骂着。

书贤深深吸一口气,问她:“飘零妹妹怎会认识这样的一个人?还有你怎么会去PUB那种混杂的地方。”

“不要来质问我啦!我很烦呐。”她从包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可以吸烟啊。你是一个女孩子,注意下自己的形象嘛。”书贤从她手中夺过香烟,扔向地面,“今天晚上9点抵达的机场,然后去你家拜访叔叔和婶婶,婶婶说你和朋友出去玩了,整天就知道玩,除了专业比较好以外,科科都挂红。”

“我说书贤哥,你还有完没完?每次一见我就知道疏落我。”飘零不悦,“怎么没看到俊巍哥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弟弟打算在那边多呆一阵子。不过,我在这边也住不了几天就要回学校去,我打算留校任教。”

话说到这里,身后一阵刺耳的启鸣声响起,尤辰把车开了上来,对飘零说:“还愣着干什么,是谁说不放心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家?”

飘零撅了撅嘴,凝视他片刻,白皙的脸上重新漾出了笑容,走上车去,打开车窗问书贤:“书贤哥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今天被折腾够了。你们路上小心。”

“恩。”飘零点了点头,伸出手突然拉住书贤的胳膊对他说,“我说书贤哥,今天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爸和妈妈哦。你也知道他们一唠叨起来就没完。”

“这个我没发帮你隐瞒。叔叔和婶婶唠叨也是为你好。不然,说不准哪天你会走上歪路。”

“好你个书贤。”飘零脸上的微笑迅速的消失,不耐的说,带着一点威胁的意味,“你要是敢说,我就告诉遥,当年是谁写那么肉麻的情书给她,还不敢留下自己的姓名。”

“别、别。算我怕了你了。”书贤两道浓眉在眉心打了一个结,嘴唇闭得紧紧的,点了点头,“路上小心哦。”然后不放心地对尤辰说:“同学,一会麻烦你把妹妹送回家。谢谢你了!”

尤辰直直的盯着他不说话,启动车子离开了。车速极快,卷起一道巨大的气流以及地面的灰尘直袭书贤。书贤取下眼睛,擦了擦镜片,怔了怔,眼中泄露出紧张和怀疑,“妹妹认识这种人,真的没关系吗?”

车子转过弯,尤辰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飘零,漫不经心地说:“起先我的话语说的太重了。你不要怪我霸道,其实我实在是太紧张你了。真的!”

“呵!你在向我道歉吗?一点诚意也没有。而且,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你要是真的有歉意的话,就应该真诚地向我说一声对不起。现在谁能看得出你是在道歉?”她摸了摸躺在怀中的卜咔,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卜咔,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卜咔抬起头望了她一眼,然后把头放到她的手臂上。

尤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加快了车子的速度,经过一条夜市小吃街,定眼细看,见方晓晓站在一个摊位前,显得那么孤单和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