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凋零

9.尤辰

飘零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无聊的肥皂剧,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母亲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进厨房。飘零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也不知道被母亲端进厨房热了几次。她一边用小勺搅动杯中的炼乳边追忆着……

其实母亲出自豪门,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只可惜当时那个社会重男轻女,女儿是家累,是赔钱货。母亲的弟弟——陆华洋一出身,使母亲更无立足之地。母亲和陆华洋间足足相差十岁。也由于他是外公老年时得的儿子,因此特别的得宠。后来母亲无视外公为自己安排的婚姻,选择了爸爸,所以由此与陆家便生疏了,并与父母断绝了关系。

不过。飘零记得六年前,母亲得知外公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情急之下带着自己回老家探望,陆家似乎并不关心她们,眼神中有一丝鄙弃的意味。烟家在他们眼中永远都是穷酸潦倒的乞丐。

那一刻她在医院的长廊上,看见母亲坐在椅子上,瘦瘦小小的身子显得那么怯弱和孤独,晕黯的灯光把她那苍白的脸染成了淡黄色。

那颗心啊,在绝望中微微瑟缩了一下。

也使年幼的飘零深深地记得外公曾经夸过口的话语:“我陆家的孩子就华洋最有出息!外孙中就陆志轩最有才华。”

那么自己呢?飘零苦笑,自己不姓陆,所以在他们眼中压根也不屑于理。

想到这,飘零的两道浓眉在眉心打了一个结,嘴唇闭得紧紧的,呼吸也变的沉重。脑中被当年父亲为了找工作养家糊口,背井离乡,在臭气冲天的贫民窟里苦度日月堵的满满的。

不过,这样的日子总算熬了过去,她们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广告公司,名字叫巨化。但是这些年来,父亲身心投入公司中,到是对这个家有些忽略了,彼此之间的话语也少了。

母亲坐在一旁盯着墙上的的挂钟,心中期盼着丈夫能早点回家。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响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公路对面,不禁哀叹了一声。

飘零也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试探之意,向母亲问道:“妈。爸爸这么晚了还未回家,你觉不觉得有些反常?”

“反常?”母亲本就有点紧张,因此站起身来到飘零身边。“你知道什么?”

看到妈妈那着急的神情,飘零不由得心中颤抖了一下,也说不出是何感,摇了摇头说:“没有拉。我只觉得爸爸平时6点都会准时回家的。就算要处理公司的事情,但也会先给家里打个电话。但今儿……”

“你这孩子。”母亲打断她的话,笑了一笑,慢吞吞的说:“昨夜,你爸爸跟我说,近来广告公司的生意不理想。但参加了大学同学会之后,托老同学的关系,认识了几个大客户。可能接下来的日子会比较繁忙。”

唉!飘零心中暗叹。想起别人常常告诉她家庭主妇是终究不知道威胁是何意的一类单纯女人。这就话用在母亲身上最合适不过。不禁小声嘀咕了两句:“同学会,搞散一对算一对。妈,你没听说过这样的话语吗?”

母亲又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张大了,眉毛微微的蹙了一下,“你这孩子脑袋里都装些什么?不好好学习,竟想些这种无稽的话语。”

飘零咬了咬嘴唇,沉默的看了母亲一眼,不再说话。

这时候,大门外响起了钥匙的声音。母亲高兴的叫了声:“寿华回家了!”就往厨房去盛汤。

飘零从地面站起身,接过父亲手中的公文包。父亲拍了拍她的肩,笑容满面地询问:“飘零今天有去复大参观吗?”

飘零摇了摇头,看见卜咔摇着尾巴走了过来,用它的头摩擦着父亲的腿。飘零蹲下身子摸了摸它,它立刻把两只前爪放在她的肩上,用那对乌黑的眼珠望着她!

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大声叫喊着:“跟你说过几次了,叫你不要抱着狗。它们身体里有很多细菌,会传播。”

有父亲在场时,飘零总是非常听话,赶快放开卜咔向洗手间跑去清洗着手。在她心中,父亲是个非常严厉的人,特别是深知他脾气的她,只能用畏惧二字来形容。

父亲用过晚饭后总有个习惯,叫飘零斟一杯酒送到他书房。仿佛是因年少时常年呆在贫民窟里养成的习惯,但父亲算不上是个酒鬼。

飘零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后,拿出一瓶芝华士和雪碧往杯里一倒,就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父亲喝了一口酒,锐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飘零的脸,示意她坐在沙发上,飘零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在他的眼光下瑟缩了一下。

父亲的背脊挺直了,把手里的酒杯放在小茶几上,微微的含着笑对她说:“爸爸这段时间很忙。连你升入复大也没时间陪你去学校参观。”

飘零神态谦恭温和,柔声对父亲说:“爸爸,没关系生意重要。”这话刚说到这里,书房的电话“叮零零”地响了起来。

父亲接过电话,身子靠进椅背里,从小茶几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侧过眼睛深深的看了飘零一眼,用近乎平静的声调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好的!有空你也常来叔叔家玩……叔叔欢迎你。”

是谁呢?飘零沉吟了半晌,见父亲放下电话,便大着胆子问:“呃!爸爸、是谁呢?”

父亲哼了哼鼻子,点燃一支香烟,“你跟康达医院执行总裁尤振杰的儿子,很熟?”

“谁?”

“尤辰!”

听到这个令人惊异的名字之后,飘零背着双手,大张着嘴合不拢似的。好半会儿才说:“不是很熟,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怎么了爸爸?”

“没什么。”父亲灭掉香烟,喷出一口浓厚的烟雾,然后淡淡地笑了起来,“据爸爸了解,尤辰这孩子挺可怜的。父母常年不在自己身边。既然他是你的朋友,那么就要真诚相待。爸爸也欢迎他来家里坐坐……不就多双筷子和碗嘛。”

这话听在飘零耳中,觉得怪怪的,话也不经考虑的从她嘴里溜了出来,“爸爸,你是否是为了公司上的发展,所以这么巴结尤辰?我跟您说,他很坏的。”

“啪!”酒杯重重地被父亲扔在地上。他脸上的微笑也迅速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愤怒的红潮。

母亲慌忙从客厅走了近来,眼光望向父亲,他的脸上是一种冷淡、不愉快的表情。他诧异道:“你这是什么话?身为子女应该说出的话吗?”

飘零的身子又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母亲静静背过身去,在父亲的愤怒中总算明白了整件事情,抬起眼睛看了飘零一眼,“你爸爸即使是老糊涂,也不至于这么糊涂。也真不知道你们这一代人,脑袋里装了些什么腐败的思想。”

这时候,客厅的门铃响了。父亲的手握紧了紧椅子的扶手,一条条的青筋在手背上突出来。他霍地站起身,大步向客厅走去,脸上又挂上了笑容,眼睛里也消夫了那抹严厉而有点冷酷的寒光,在这一瞬间,他看起来几乎是温和而慈祥的。

“烟叔叔!”

父亲点了点头,热情相邀,对着书房喊:“飘零!”

飘零从里面走了出来,不发一语地只是用讨恶的目光注视着尤辰。脸上丝毫是不为所动的扑克表情。

尤辰见到飘零,脸上表情原本一直复杂的他,这时脸上蔓延出一股得到安稳的感觉。神态也变的谦恭温和,就跟那些书呆子优等生们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狂野不拘的影子。“烟叔叔,尤辰给你添麻烦了。希望您同意我带您女儿去看电影!”

飘零怔了怔,惊呆了!

尤辰见父亲点了点头,就拉着她往外走去。

母亲惊怔,迟疑道:“这两个孩子心灵正在成长期间。寿华,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你觉得妥当吗?万一出个什么事儿?”

父亲瞅了母亲一下,笑道:“孩子正常的结交朋友,我们理因支持。不要给孩子施加多余的压力。”

母亲想了想,但还是不放心地说:“可是他们终究心灵还在发育中,要是把持不住这朋友的关系,跌入爱情枉费了学业,就麻烦了。”

父亲搂了搂母亲的肩,“缙芝,你想的太多了。要相信自己的女儿。”

母亲一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面向房间走去。

而飘零跟尤辰一来到楼下。她就甩开他的手,不耐烦的说:“你干嘛要跑到我家里来?你有什么居心?”

尤辰哼了一声,“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飘零心中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一股淡淡酒闻迎面扑来。“电话?你还好意思说,私自打电话到我爸爸的书房,你叫我怎么接?”

“我说的是你手机。”尤辰劈手握住飘零的一束发丝,在指尖层层缠绕,用力一扯,把她拉到自己胸膛里,凝望着她,“少给我岔开话题。”

“你放开我,好痛啊!”飘零越挣扎,头皮就越疼。她突然哎呀一声,象是想起了什么,对他说:“我手机静音了。爸爸很讨厌吃饭的时候别人打电话来打扰。”

尤辰狐疑地哦了一声,笑道:“看你傻乎乎的样子,挺可爱的!”然后拉开车门,“上车。”

飘零撅了撅嘴,走入车内,随着尤辰向白金宫去。

“喂!你告诉我爸爸带我看电影嘛,怎么带我来这里?还有,你在电话里给我爸爸说了些什么?”飘零感到非常地生气。

一路上,尤辰沉默着不说话,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疯狂地敲击着。直到车子停在大门外,他把钥匙交给司机,为她拉开车门,眼神不断地晃动着。

“下车!”

他这样诡异的言行把她弄得不寒而栗起来,脑中陷入一团混乱,从车内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向里面走去,整个人有点像刘老老逛大观园似的。

尤宅别墅可以算是巴黎人家的典型,室内是一派冒充奢华的排场。连长椅上,天花板上,地板上,都铺钉的富丽堂皇,说明它们的价值。自己家与这里相比起来,样样东西都显得寒酸,自己就好象站在教堂门口的衣衫褴褛的穷人,被嵌在一个精制的镜框里,成为猥亵的图形。

不过飘零庆幸,与这些人相比起来,自己身上至少没有沾满铜臭味。只是一度的怀疑,这个地方会是尤辰的家吗?与上次截然不用。

“干嘛带我来这里?难道这里真的是你的家?那你为什么要独自住在那肮脏的小区里呢?”这话一出口,飘零皱了皱眉梢,感到自己的问话很无稽,脸色绯红地翘起湿漉漉的嘴唇,怎料尤辰突然用自己的唇迎了上去,舌头钻过飘零整齐的牙齿,卷住了她的舌根,他似乎想把自己心灵里的空虚输入到飘零的心中,让她与自己一同分享。一股热流非常急切地流入了她的嘴里。

飘零身子僵住。尤辰的这个举动来的太突然了,当突生惊觉时,肩膀却已被他死死地握住,后脑也被他的右手托住了。

尤辰对自己,对她的独占欲竟强得超乎了他自己的想像,被心境牢牢的控制着,无法自拔。

她惊恐睁大的眼睛,拼命挣扎,却听到至他身体里发出一种微妙,轻微悲伤脆弱的破碎声。透过那薄弱的血液和脉络,他心中的痛苦与孤寂一点一点地流入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