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真假立辨
贡生们见孟经纶不识太尉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俱掩嘴强忍不笑。
孟太师瞪了孟经纶一眼，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心说：“草包就是草包，就算是当了状元，也是个草包状元。”
“陛下驾到！”由外入内依次传来宫人的叫声。
童太尉对诸官员说道：“皇上驾到，我等出殿门迎驾。”一干大小官员依次出外迎驾，诸贡生紧跟其后。
陆铮迟疑片刻，也跟在了最后，有心想看看这九五之尊是何模样。
众人在英武殿外跪拜，待小黄门最后喊道：“皇上驾到！”众人便叩拜着山呼“万岁”。
陆铮悄悄抬起头，见那皇帝头戴十二排的冕旒，身着簇绵滚龙袍，足蹬黄缎黑底朝靴，因被冕旒挡着脸，只依稀看见面色腊黄腊黄的。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缓步走来。
皇帝点了点，说道：“平身吧。”便当先入了英武殿。
众起身后，也前后入了大殿。皇帝坐于中堂之下，说道：“我因身体不适，坐不长久，这便开宴吧。”其贴身太监便传令道：“开宴！”
皇帝向众人摆了摆手，说道：“都坐下吧。”
孟太师笑道：“大家都坐下，陛下今日宴请诸位登榜举子，可谓皇恩浩荡，大家不要拘束。”说完，当先坐了下来。
众人听了，也先后坐下，只见这英武殿甚为广大，摆了上百桌，坐了近千人，依然显得空荡荡。
御膳房的厨子们将菜肴送来，小黄门用食盘端着一一上菜，顿时香气扑鼻，引人垂涎。
宫庭御厨们的手艺果真不俗，便是如陆铮早已僻谷多时的修道之人，见这些菜品色香味俱全，也忍不住想尝一尝。
那孟经纶更是咽着口水，死死盯着一道水晶肘子不松。陆铮见了，心中暗暗好笑。
接着每桌还上了一大壶青花瓷瓶装的美酒，虽未打开瓶盖子，可是美酒的香味已经弥漫着整个大殿。
皇帝接过太监递来的银箸，夹了一块竹笋，说道：“大家动筷吧！”
只见孟经纶廹不及待地倒了一杯美酒，先尝了一口，叹道：“好酒！”接着又夹起一个大肘子，便大块朵颐，全然不顾在坐的贡生。
皇帝此时举起酒杯，说道：“三公爱卿及六部尚书，可代朕与诸举子敬酒。”
孟太师站了起来，点头笑道：“遵旨。陛下身体有恙，还是静养为好。这酒便由臣等代劳了。”
此言一出，皇帝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震。陆铮在暗中留意观察着皇帝的举动，总是感觉皇帝怪怪的，尤其是那张脸让人觉得极不舒服。现在见皇帝听了孟太师的话如此反应，心中不禁一动。
待酒过三巡，大家兴致渐浓时，皇帝对身旁太监说道：“取花名册，朕要当即授予这些贡生官职，为朝廷各尽其职。”
礼部官员急忙将花名册交到了太监的手中，太监转而奉给了皇帝。
底下坐的一干贡生们全都屏住了呼吸，恨不能将耳朵竖起听得真切。
皇帝掀开第一页，说道：“状元孟经纶上前听封。”
孟经纶正在与一只烤鸭拼命，听了听封二字，急忙油腻腻的脏手在襟前一通乱抹。躬身走到丹墀之下，口中大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道：“赐你进士及弟，绶翰林院编修。”
孟经纶听了，满面欢愉，又是一通山呼万岁。说在这时，陆铮突然站起来，高声说道：“陛下，此人暗中作弊方能考中状元，还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有那些举子，也隐隐觉得孟经纶的状元名不符实，今见陆铮出面揭露，纷纷点头称是。
孟太师听了脸色一沉，礼部的官员更是惊恐万分。孟经纶先是一怔，继而涕泪交加地说道：“陛下，陆铮冤枉我！他之前与我有仇，我这状元实至名归啊。”
皇帝冲祟陆铮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陆铮依言走上前，躬身一拜，说道：“门生陆铮拜见陛下。”
“你叫陆铮？”皇帝说道：“你是如何知道他在作弊？”
陆铮点头道：“陆铮之前为了应对殿试，曾经写过一篇策论，为孟经纶所窃取。我敢断定，他所写的文章定是我那篇策论！”
童太师赞许地看了陆铮一眼，对皇帝说道：“试卷都存在礼部，现在命人拿来，当场核对便见分晓。”
孟太师急忙说道：“皇上，这个陆铮就住在太尉府中，之前就与乃侄有过节，这是在故意陷害他。望皇上明鉴！”
皇帝听了，犹豫不诀。国师魏定边此时说道：“皇上，这科考舞弊案可大意不得，须是谨慎应对。”
“我看这样好了，便令礼部将孟经纶的试卷拿来。二人都说自己写的文章，便让他二人同时将该文章背诵出来，真假不就可辨了么？”
童太尉亦点头道：“这个法了可行。请皇上下令吧。”
皇帝沉吟片刻，避开孟太师咄郧逼人的目光，下定决心地说道：“礼部速将该生的试卷命来！”
礼部尚书偷偷瞄了孟太师一眼，手心里全是冷汗。万般无耐地说道：“微臣遵旨！”
不过片刻，孟经纶的试卷便已经被皇帝拿在手中。他瞧了瞧二人，说道：“你们可以开始背诵了。”
陆铮冲孟经纶伸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孟年兄先请吧。”
孟经纶的额头青筯跳起老高，看了孟太师一眼，嚅嚅着说不出话来。
孟太师怒道：“看我作做什么？快些将你写的文章背诵出来！”
孟经纶点着头连声说道：“知道，知……知道了。”搔着头皮，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想起来。
孟经纶跪在皇帝面前，小声说道：“回禀皇上，小人现在心中紧张，竟一个字也记不起来了。请皇帝容小人回去想了一夜定可回想来了。”
“夫天地至尊者，唯九五之尊……”陆铮突然开口背诵起来。
皇帝逐字逐句地看着手中的试卷，直到陆铮背完，方才抬起头来，说道：“只字不差，陆铮，看来果真如你所言，孟经纶是剽窃了你的文章。”
一干礼部官员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对陆铮都心存感激，亏他没有将自己捅出来。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怒视着孟经纶。
孟经纶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丹墀对孟太师哭道：“叔父，都怨你非要让我来考这劳什子状元。现在倒好现了原形了，侄儿的小命恐怕不保了……”说完，更是号啕大哭起来。
“你的罪责还不至这些呢。”陆铮说道：“陛下，这榜眼与探花二人，是从孟大公子手中买来的功名。内中情形，只有问问礼部的各位老爷才知道了。”
礼部官员听了，大惊失色，俱爬到了皇帝的面前，如捣蒜般的磕头不止，痛哭道：“微臣等罪该万死，还望皇上开恩饶微臣性命!”
皇帝听了，暴怒异常，伸出脚蹬在礼部尚书的肩上，骂道：“都是你带得好头!”
“来人呐，将这干人等都押往刑部！给我细细的审！”皇帝喝道：“孟经纶就不必带走了，命人押赴刑场立斩不候！”
皇宫待卫们一拥而上，将人犯押了下去。轮到了孟经纶，他满地打滚，大哭大叫，竟让待卫一时拘捕不了。
“皇上，”孟太师的眼睛直盯着皇帝，说道：“还请皇帝法外开恩，饶了小侄一条性命。老夫膝下无子，只有两个侄子。”
“一个在黑龙镇做守备。前些日子，突然失踪。至今生死不明。还剩下这个小侄，犯了国法，其罪难赦，其情可怜。求皇帝饶他性命！”
见皇帝沉吟不语，孟太师竟上前厉声问道：“你到底是饶还是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