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拿了嫡子剧本后

第12章 洽谈

夜幕初临,汴梁的街头巷角热闹纷扰,李家却渐渐沉寂。

后院的一间房中烛光微亮,李云杳捧着从沈亿陆那儿借来的《丧服》,凑近光源处,全神贯注地看着,遇到不解之处则会提笔在纸上写下来,准备有机会再请教沈亿陆。

照理说她有系统的辅导,不需要别人的答疑解惑才对,奈何系统当初坑了她,——系统的藏书并不丰富,只有固定的教材,用千百年后的义务教育来打比方的话,系统就只有教科书,其余辅导资料、课外书、练习册只能靠她自己去找。

李云杳才知自己被坑:“你的藏书如此匮乏,如何辅导女进士?”

系统厚颜无耻、理直气壮:“对啊,系统只是根据现有的教材辅导学生,学生有什么书本,系统便负责根据该本书的内容进行辅导。”

李云杳:“……”

得了吧,以你们系统这么古板的辅导方式,给你二十年你都未必能培养出一个女进士来。

系统反思:“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它就颁布了一些新规:李云杳作为夫子,她比当学生会多一些任务,那就是要写学习心得、做笔记文章、写教案等,每半年还要经过一次“年中考试”,检验她的学习成果、考验她的灵活教学能力。

李云杳:“……”

总觉得系统是在恶意报复她。

明知系统坑,可为了她所向往的世界,她不得不总是去向人借书。

去年吴彦祚病逝,然后她刚好在准备两个月后的“年中考试”,——写一篇优等的悼祭文。——这是她写来悼祭自己祖父并准备在忌辰烧给他的,恰好得知吴家有万卷藏书,于是她计上心头,将悼祭文修改了些地方,作为吴彦祚的悼祭文送给了吴家。

别看吴彦祚是武将,他本人是很喜欢读书的,家中收集了万卷藏书,藏书量比大部分文臣还多。

只可惜他并未要求自己的子孙读书考科举,除了长子吴元福好学、擅长写文章和精于书法之外,其余儿子不是武夫,就是年幼还未有才学。因此他的这些藏书,就让李云杳动心了。

李云杳的悼祭文写得非常好,感人肺腑(主要是倾注了她对自己祖父的思念之情),让吴家的人羞愧不已,认为错过她这么好的儿媳妇是他们的损失。

借着这次李云杳的主动示好,吴家又燃起了恢复婚约的念头。

当然,因为吴家在治丧,所以吴家并未提出来,但从吴元樊后来对李云杳频繁地提及他们过往的感情来看,他是有这个心思的。

李云杳一边敷衍他,一边从他那儿忽悠来了不少书,——要不是沈霁后来出现,对他们冷嘲热讽了一通,把吴元樊气得回家闭门治丧,她估计还会继续为了白嫖吴家的书籍而丢掉节操。

虽然失去了白嫖吴家藏书的机会,但李云杳也并非什么都没得到,她的悼祭文为她博得了“有情有义有才学”的好名声,而且文章写得好,也入了不少士人的眼,因而获得了“才女”的美名。

她不在意这些虚名,可不得不说,虚名这玩意儿带来的好处会更多,——她爹不再对她嗜书的行为表示不解,她去向一些学识渊博的大儒请教问题时,他们也十分乐于指点她,令她受益良多。

今年闰二月开贡举后,她弄到了进士科的试题,然后自己尝试进行了一次考试,之后将卷子送去给曾经指点自己学问的知制诰、史馆修撰扈蒙那儿请他点评。

知制诰是负责起草诏书的官,而史馆修撰则是馆职。能带馆职的都是朝廷所储备的人才,就连宰相都是带馆职的比较清贵。这两个官职若不是学识渊博、通晓典籍的人是无法胜任的,而扈蒙曾是进士出身,又主持了今年的贡举,若能得到他的认可,李云杳对自己的学问也就心中有数了。

前些日子扈蒙回复她说:“可惜你非男儿身,否则今年的贡举,能在三十名内。”

李云杳既遗憾,又不遗憾。她遗憾的是自己没有机会参加科举考试,但自己的名次只能排在三十名左右,假使让她去考,她也是会落榜的。考不上,那名次是多少便不重要了。

为何?

无他,从大宋立国至今,虽然年年都开贡举,奈何每一次录取的名额只有数人,最多不超过二十人,今年的贡举更是只及格了十个人,可想而知这竞争之大。

李云杳自问自己才读书七年,底子浅薄,想要挤进前十,她还需再钻研数年。

系统安慰她:“以夫子的才学,教导沈继宗是绰绰有余的,且科举规矩每年都在变,而夫子没有机会向考试官行卷,若能,也会大大地增加进士及第的可能性,因此夫子不必妄自菲薄。”

“行卷”即将自己过往的文章呈给有负责贡举的官员阅览,这样一来,在科举考试时,若正好遇到该官员为考官,那么考官会将他之前的“行卷”作为评分项之一,决定是否录取。①

说白了,哪怕科举制度是能让寒门改变出身的机会,却也不代表绝对的公平,因为这是个讲人情、靠关系的社会。

李云杳没空去愤世嫉俗,她还得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学问,否则接下教导沈霁的任务后,她自己学习的时间只怕会大大减少。

正沉浸在书籍的世界中,忽然听见房门传来“哐哐”的敲门声。

李云杳以为是李母,便道:“知道了,娘,我等会儿便歇息,不会再看书看到三更的了。”

敲门声止,李云杳以为李母走了,谁知半开的支摘窗忽然被掀开,一道身影轻盈地钻了进来。

她刚要叫,忽然听见系统提示:“夫子,沈继宗来找你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李云杳:“……”

居然是这厮,拳头硬了。

沈霁溜进来后,还想看李云杳被吓到的场面,结果发现她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烛光只照到她半张冷若寒霜的脸,加上李家一片寂静,沈霁反倒被吓得心肝颤了颤。

“李云杳,你做什么吓人?”沈霁拍着胸口,自顾自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考虑到她还得让沈霁配合自己完成任务,李云杳将怒火压下,问:“这些年你什么都没学,就学了这宵小的本事?”

“我——”沈霁一噎,讪讪地解释,“我这不是怕你不肯开门嘛!”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李云杳放下书,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也不再追究她翻窗进来的事情,“你来找我做什么,为什么不白天过来,非得挑这晚上?而且你过来是没有走正门的吧?”

“你家围墙太矮,不翻墙有点对不起它的高度。”沈霁道。

李云杳翻了个白眼。

沈霁又说:“我怎么说都是个男子,大白天来找你,你爹娘会让我们独处吗?所以为了避人耳目,只能夜里来寻你了。”

“男子……”李云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什么事不能白天说?你夜晚来我这里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后果你会不清楚?”李云杳意味深长地道,“还是说你知道,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怎么?怕你的情郎知道了,会再次嫌弃你没了清白之身?”沈霁明明有求于人,但还是十分嘴硬地要跟她作对。

果然,李云杳听到这里便有些不高兴了:“你说完了没有?滚出去。”

“别介啊,我这次来找你是有正事的!”沈霁开始耍无赖。

李云杳冷笑:“你也知道自己有正事,那你还废话连篇?还是说你所说的正事难以启齿,所以一直东拉西扯拖延时间?”

沈霁“啧”了声,觉得李云杳这么聪明**干嘛,这让她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就居下风了。

她离开座位凑到李云杳面前,低声道:“我是来向你求亲的。”

李云杳:“???”

哈?

“求亲?”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霁心里也知道自己贸然提出这个请求十分没逻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想找你谈合作,你嫁给我吧!”

李云杳消化了这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惊诧了一些,但却并不意外这一幕的出现……大抵是多年前,她被阎舒那一番威胁时,便已经对今日的事打过预防针了。

或者说,她在得知沈霁就是系统所说的符合应举条件的女学生时,就已经想着用这个秘密来要挟沈霁完成系统的任务了:

如果阎舒不打算让沈霁恢复身份,那么迟早是要解决沈霁的终身大事的。若娶了个妻子回去,却从来不碰,必定惹人生疑。而她知晓沈霁的身份,阎舒当年又不惜撕破她和善的面孔来威胁她,加上她替对方保守秘密多年,自然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她之前之所以没有趁机拿这事威胁,那是因为这么做无法保证沈霁会自愿读书,在她不情不愿的情况下授课,只会事倍功半。

李云杳等到了鱼儿上钩,可她却并不着急。

李云杳好整以暇地道:“你才十六岁,你爹娘这么着急为你说亲了吗?”

“你爹不是大官你不懂作为他们的子孙的苦恼。”

李云杳:“……”

拳头又硬了。

她真怕哪天沈亿陆倒台、阎舒破产了,沈霁这副欠揍的德性会导致她被打死在街头。

然而想到最近参知政事(副相)薛正安、吕余庆之子,及沈霁被恩封“西头供奉官”的事,大家都说这三个人要升官了,所以沈亿陆应该暂时倒不了台。

至于阎舒何时破产?她想,除非是阎舒作死把手伸到一些**的事情上,否则赵老大在一日,她就依旧能这么日进斗金。

“你这是谈合作的态度?”李云杳问。

沈霁犹豫了下,寻思着若是将自己要尚公主的事情告诉李云杳,她会不会大嘴巴说出去。可从她能替自己保守身世秘密的情况来看,她又不是什么大嘴巴之人……

忽然,沈霁想起了她娘跟她说过的一桩事,说是有个叫梁周翰的官员,他爹跟赵老大有交情,有一次赵老大想让梁周翰任负责起草诏书的“知制诰”,便跟石节度使说了这事。

石节度使正好跟梁周翰的爹是故交,所以他就给梁周翰透露了这个消息。后者得到消息,兴奋极了,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宫去谢恩。

赵老大一听,怒了:好啊,我诏书还没下呢,你就赶来谢恩,是生怕我改变主意,提早让这事定下来吗?

于是赵老大取消了这个打算,把他外放到眉州去当通判了。②

当然,这事跟沈霁没有半毛钱关系,可她却从中受到了启发——如果李云杳大嘴巴把这件事传出去了,那赵老大是不是会生气,然后打消让她尚公主的念头?

想到这里,沈霁当机立断,将她要尚公主的事情告诉了李云杳。

李云杳:“……”

沈霁这是在想屁吃?

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

她老子是文臣,又是赵老大的心腹,赵老大压根就不需要担心他搞事,自然也不用将女儿下嫁来拉拢他!

要说下一个尚公主的人选,大概率是当初劝赵老大黄袍加身,然后又被“杯酒释兵权”的那些心有不甘的功臣子孙之一啦!

李云杳以为沈霁在说笑,然而发现她是认真地苦恼着的。

行吧,看来当年阎舒说得对,她那一摔,脑袋确实有点问题了。

虽然不是自己要她去爬树的,可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己。

心中怀着这一丁点愧疚感,李云杳决定不打击沈霁了,——况且若是让沈霁发现这一切只是她在自作多情,那她肯定欢欢喜喜地跑了,自己钓了这么久的鱼儿,岂会亲手放跑她?

“你不是还有一个相好吗?为何不找她?”李云杳问。

也不是李云杳八卦,只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当初她被阎舒三番五次敲打警告,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便开始搜集阎舒的软肋,——沈霁的资料。

这一调查,便知道了沈霁自从在丹凤楼参加赵老大的生辰宴会上遇到了正在表演的官奴吕念川之后,一回汴梁就往吕念川所住的平康里南曲跑。——虽然她很低调,可她一个女子往平康里跑,多多少少会引人注目,大家认出了她是沈亿陆的“儿子”,这事便在汴梁勋贵子弟圈中传开了。

其实沈亿陆也知道这事,但他一副“你们儿子去得那儿,我儿子怎么就去不得”的态度,大家便没再议论这事。

沈霁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我想也得我爹娘允许,还得朝廷允许啊!你怎么这都不知道?”

李云杳:“……”

好想打她怎么办?

她一口回绝:“我不干,你找别人去。”

系统急了:“夫子为什么不答应?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

李云杳充耳不闻,对沈霁说:“你再不走,我便叫人将你打出去。你也不用想着我名声毁了便不得不嫁给你。只要我说出你的身份,我不仅能恢复清白,当初吴家退婚的理由便也不存在了,我依然能找到良人,身份暴露的你只会牵连你的家人。”

“我是那种人嘛!”

“你是。别忘了当初是谁威胁我,说要将我与吴三郎‘幽会’的事情传出去的!”

“那不是你骂我,我生气了才口不择言嘛!这都大半年了,我不什么都没说吗?”沈霁生气了,“再说吴元樊是良人?说你恋爱脑也是抬举你了,你简直无可救药!”

说罢,她打开房门,径直离去了。

过了会儿,她去而复返且仿佛遇到鬼一般,闪进来后,找了个柜子躲了起来。

李云杳想问她这是做什么,却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她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隐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听见你这边有动静?”

“娘,我在读书,是不是吵到您休息了?”

李母见门没有关紧,便推门进来,道:“这门怎么也不关好?”

她环顾一周,见李云杳的房内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叮嘱她别看书看太晚后,便离开了。

李云杳确认她娘离开小院后,才将门重新关上。

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沈霁鬼鬼祟祟地从柜子里伸出头,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确认安全后才出柜来。

沈霁暗示自己: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她能屈能伸,语气当即缓和得几近于讨好:“李云杳,你要怎么样才肯嫁给我嘛?”

“我嫁给你,我能得到什么?你先别急着回答我,等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沈小鸡:我多懂事的一个好孩子啊,一遇到你就容易生气,那肯定是你的问题。

钓鱼大师(微笑):要知道寡妇再嫁是不难的。

沈小鸡:……

李云杳:为什么要叫我钓鱼大师?

方便面:吴老三、沈小鸡,你钓的鱼还少吗?

李云杳:吴老三为什么会在鱼池里?

方便面:想想万卷藏书。

李云杳:……

沈小鸡:没事,我是清道夫,鱼池里的鱼再多,最后也会只剩我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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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行卷:参考百度百科行卷词条。

②梁周翰之事出自《宋史·梁周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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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章尤其是交代背景那几章,写得没什么感觉,好在俩女主有对手戏后,感觉又慢慢回来了~~希望状态能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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