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之地

第二十章 年轻人们(2)

在那一瞬间,罗宁脑海中浮现的,是黑特和那个糟老头的身影,糟老头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阿萨德……

那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季,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呼吸在面前化成雾气,凛冽的寒风道道如刀,在这满是雪白的天地间,直勾勾地刮着。自己背着一捆柴火在山路上行走着,靴子深深没入雪中,发出吱呀呲啦的响声,在身后留下一道孤独的脚印。

寒冷冻僵了罗宁的脑袋,他好像已经忘记自己走了多远的路,还要走多远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只是就这么静默地走着,任凭寒风将身上的热气一丝丝带走。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好像整个天地间除了自己外,别的什么都不剩下,只有雪白。罗宁想不明白,可是却也好像没什么可想,那就干脆不要想好了……

白雾在眼前飘着散去。不知道吐出了多少道白雾之后,罗宁来到一座破旧的砖瓦建筑前,门口堆着没膝的积雪。

罗宁推开虚掩着的门扉,其后小小的前庭/上同样也积着雪,,但是通向厅堂的那条直线上却被脚印踩出一条路来。

厅堂的门开着,火光亮堂,罗宁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糟老头红通通的酒糟鼻。黑特听见声响,迎了上来,帮他将柴火卸下。两人一同走到糟老头面前,不顾他的反应各自喝了杯果酒暖暖身子,随即一同动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尽管房屋破旧,但却很温暖,因为那个地方,叫做家。

罗宁的脑海中又浮现两道淡淡的身影,那是两个叫做父母的人。他们未曾谋面,或者应该说罗宁见到他们的时候他还没有记忆,只能凭借着糟老头的描述在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拼出两个影子。

这样就要结束了?

嘶啦!罗宁感觉自己的腹部左侧似乎被撕裂开来。

只听见砰的一声,罗宁将维农扑倒在地。而几乎同时,利爪地行龙也同时倒地。

罗宁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幸好,伤口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虽然伤口在罗宁肋骨下划开一道口子,但所幸只是被稍微擦到,而且,罗宁的身体在危机时刻自发地将魔力凝聚到可能遭受攻击的地方。

也是幸好没有被尖牙正中,估计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想到这里,罗宁不禁望向克纳。在最后的那一瞬间,罗宁的视线中闪过一道细微的金光,那不是伊丽丝的攻击风格,是先前帮自己的拳索重获自由的克纳出的手。。

罗宁看见克纳,他的右手向自己这个方向,对准着刚才那头利爪地行龙所在的位置,此刻还在轻微地冒着烟。

而维农在罗宁一扑之下倒地,再加上被罗宁的身体一压,多多少少有点蒙。他碧绿的双手在银白发丝上挠了挠,似乎有些迷蒙,挣扎着站起身来。

那头利爪地行龙的身躯倒向与克纳和伊丽丝相反的方向,在它倒下的方向后方不远处,一小块草坪被砸出一个大坑,底下一些红黄混杂的沙土翻了出来。利爪地行龙的躯体形状极为恐怖,它双爪和尾部与身体的接合处都爆裂开来,整具身体裂成四个部分,血肉淋漓。脑袋左边有一道碗口大小的伤口,想必正是克纳的杰作。

维农顺着罗宁的目光望向克纳,只见克纳收回了双手,几根手指相互搓了搓。

罗宁右手捂着伤口,左手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克纳大叔,厉害!您干嘛不早点出手,也省得我们几个人跟它缠斗半天,还差点丢了性命。克纳大叔您这招是什么,好像很厉害啊……嗯,对了,应该先谢谢您的救命之恩!”说道,抱拳行了一礼。

见着这罗宁像被打开话匣子一样开始说起话来,伊丽丝也松了一口气,看来罗宁并没有受到重伤。

克纳的山羊胡微微一动,露出一丝微笑,语气依旧淡然,说道:“其实是那头魔兽先倒下的,否则的话,就算我的攻击到了,它的尖牙也会刺入你的身体。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你大难不死,那么这次猎人试炼肯定也是继续不了了。”

罗宁丝毫不以为意,笑得十分爽朗,笑声中带着狡黠,说道:“我就说我天生强运,哪有那么容易死!”可能是笑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随即呲牙裂嘴起来。

伊丽丝听言见状,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个白痴,刚才要不是那头魔兽只是一时回光返照,现在你就得躺在地上哭了!”

罗宁嘻嘻一笑,说道:“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嘛!”

伊丽丝撇了撇嘴,小嘴嘟起,瞥了他一眼。

克纳看着两人,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伊丽丝在罗宁面前总是爱甩些小孩子心性。

维农充满谢意地望向罗宁,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伊丽丝和克纳也靠了过来,伊丽丝小脸哪里还有先前的娇怒神色,此刻满是关切。

罗宁摆摆手,示意没事。他右手将移开伤口,众人一看,伤口虽然比较长,但好在不深,纷纷松了口气。

伊丽丝转向克纳,克纳会意,从胸口内袋出掏出了一小瓶膏药,递给罗宁,说道:“这里有些治疗伤口的药,不知道能不能对你的伤有点帮助。”

罗宁正要谢绝的时候,维农却开口说道:“不,罗宁是为了救我才会被刮伤的,再怎么说也得我来报答他。而且,这头魔兽身体中带有毒素变异,你的膏药……尽管对伤势有帮助,但却不能拔出毒素。”

说着,维农低垂的双手像变戏法一般,在袖子凭空变出了一罐手掌大小药膏。

“这罐药膏,你拿去涂在伤口处,不仅能很快拔除毒素,对伤口的复原也很有效。”维农说道,一边打开药膏,准备帮罗宁涂,手伸到半空中,看到自己那比药膏更深邃的墨绿色,顿了顿,接着把药膏递给罗宁,说道:“你自己涂吧。”

罗宁本想拒绝,但是听到维农说到自己身体里被侵入毒素,尽管现在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总归是不好。于是也不再推辞,接过药罐。

克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嗯?!毒王列农好大的手笔,这是天丝绿蚕膏?”

伊丽丝惊讶地看了克纳一眼,失声道:“天丝绿蚕膏?那罐绿油油的膏药就是传说中能解万毒的天丝绿蚕膏?”旋即又将目光移向维农,传说这天丝绿蚕膏的炼制方法只有十大王牌猎人中有着“毒王”称号的列农知晓,无论是在民间市场还是黑市中都是有市无价,其估价都是以克来衡量。几乎所有在刀剑上舔着血过日子的人都对这传说中的解毒圣药渴求至极!

维农看了克纳一眼,似乎也不在意他认出自己的身份,说道:“列农正是家父,不过前辈您说错了,这天丝绿蚕膏并非是我父亲炼制的,它是我炼制的。”

克纳心下更是惊异,先前在看到这名绿袍青年一身用毒手段的时候,就有了一丝猜测。早些年自己还在各大狩猎场和大裂缝混迹的时候,曾经跟毒王列农有着数面之缘。由于毒王列农与自家的曼尼家族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列农倒也没有自持自己的身份,与克纳有过几次交往,不过也就是浅谈之交。

刚才维农拿出了那罐天丝绿蚕膏的时候,克纳闻到那天丝绿蚕膏的特有气息,再加上前几年关于维农的一些传闻,克纳确定了这名叫做维农的绿袍少年应该就是列农的公子。

如果列农对克纳留下的印象是对毒保持着极大的热忱、热衷于钻研有关毒的一切的话,那维农给人的感觉就是似乎就是为了毒而生,仿佛毒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般不可或缺。

而且,这维农年纪轻轻就掌握了炼制天丝绿蚕膏的方法,从刚才的战斗中也可以看出他使毒的本事相当厉害。

这样的人,如果成为对手,那么将会成为一个令人连睡觉都不能安稳的恐怖对手,所幸,刚才的共同战斗,使得场间的三个年轻人,即便不能成为朋友,那也应该能建立一些交情。

特别是那个叫做罗宁的年轻人,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罗宁一边擦着膏药,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伊丽丝看到罗宁大手大脚一挖就是一大把天丝绿蚕膏,不由得骂了她一声:“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败家!不知道这膏药多么珍贵吗!”说着,硬是将罗宁手上的膏药一点点地抠了下来,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点沾上些膏药,轻轻地涂抹在罗宁的伤口上。

伊丽丝的手指将膏药敷上伤口,罗宁并不觉得疼,反倒是冰冰凉凉地有些舒服。罗宁觉得伤口好像有些瘙痒的感觉,就像血肉正在一点点愈合,当下有些惊讶于这药的效果,同时痒得有些想笑,但却又不敢笑,只能龇牙咧嘴地忍着。

罗宁说道:“维农小哥你还真是厉害啊,居然能炼制这么厉害的膏药,那这么说你不就很有钱咯?”

罗宁的思维再度跳跃起来,伊丽丝在他伤口上轻点一下,骂道:“你不知道就少说一点啊!”罗宁吃痛,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维农见状凄然笑了一声,带着些难得的轻快,说道:“这东西……没那么好做的……”

伊丽丝帮罗宁涂完膏药,轻轻地在伤口呼了呼,嘴里轻声念叨着:“痛痛飞走,痛痛飞走……”

罗宁见状,不由得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将手掩在伤口上,怕再拉扯到伤口,口中断断续续说道:“哈哈哈……你这……你这是在干嘛……”

伊丽丝被罗宁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圆滚的双颊两抹通红,骂道:“哼,你笑什么,我是在帮你祛除疼痛!”伊丽丝恨恨地瞟了罗宁一眼,跺了他一脚,罗宁则是吃痛弯腰,不小心又碰到伤口,嘶嘶地又抽起冷气来。

而维农则逐渐将目光落向那头现在已经血肉模糊的魔兽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