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宅

第二十六章 飞来居(上)

PS,今天讲的是一个平行时空里苏天的故事!!

夕阳将斜,树影昏暗,司空孤身立在长街之上,人更显萧索。他此刻面对的是自己昔日的手下,然而偏偏彼此却是敌对的情形。那些人手中拿着刀剑,将他团团包围,不住劝道:“少爷,跟我们回去吧,等景秀少主跟其他人到了,就不好办了。”

“我此刻怎能回去?你们不明白的!”司空咬牙答道,“要么我在你们面前血溅当场,要么就放我走。”他似乎打定了主意,绝不妥协。那些人彼此对视了几眼,终有了决定。当即有两人突然仗着刀剑急扑向了司空,俱从极刁钻的角度出手。

司空闻得声响,猛然后退,匆忙中撞倒一人,踉跄几步,却已背靠在一家临街店铺的门板之上,左手夹住一柄刀,右脚踢飞了一把宝剑。虽是如此,手臂与小腿却被划破了两道口子。那些人眼见他反抗如此激烈,不由皱眉,估计要把这少爷请回去实在辣手。

眼见众人渐逼渐近,司空勉强支撑着身体,心头却是越发暗淡。想是坚持的太久,此刻终将不支,眼皮子居然也不合时宜打起架来,就觉视线渐渐缩成一线,就听见一声冷笑,终于意识模糊过去……

“搞了半天,还问不出个屁来,真是失败。”黑影中,司空身旁突然坐起一人,那人一身的凌乱衣物,面容有几分憔悴,手中拎着个酒盅,似是宿醉未醒的模样,兀在冷笑,“让我教教你们,怎么个严刑逼供法?”那人也不容错愕的众人明白过来,扶起晕去的司空,突然使劲摇晃着他的脑袋:“小子,你说是不说?”一时吓得众人全慌了手脚。刚要凑过去阻止,谁知此人突然转过身来,咧嘴笑了:“他说了,你们不走,他就自尽。”说着,就伸手掐住了司空的脖子。看那意思,只要众人多走一步,登时便要手掐指捏送了他们少爷的性命。

这些人奉命来把他们难缠的少爷押送回去,当然不能带个死人回去,那差事就算彻底办砸了,慌忙说道:“好说,好说。你且不要下手。”“那还不快滚!”那人把司空的一只手高高举起,忽然大喝一声,紧接着咔嚓一声,一群人眼见着一条臂膀被硬生生卸了下来,吓得再不敢停留,全闪得无影无踪。

眼见那些人都躲在暗处偷偷观望,那人却将鼻子凑到断臂之上嗅了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过略施幻术而已,瞧把你们吓得。”他扶起犹在昏睡的司空夜雨,一步步走进坐落在街角的小屋内。

那条断臂被他扔在地上,那些躲开的人有的偷偷回来将之拾起,却见其慢慢恢复成一支臂膀粗的莲藕模样。再看那人安身之处,是间颇为奇特的小屋,灰蒙蒙的砖头,门匾上写的却是飞来居。

“飞来居?倒是从未听闻过?”接到手下密报,司空雄图静坐不语,开口的却是雄图府二当家葛鹏飞。几位雄图府元老亦是面面相觑,不知这飞来居里的人到底是何来历,居然敢跟雄图府的人过不去。不过,今次的追杀令也实在荒谬,司空雄图居然不念亲情,下令追杀自己的宝贝儿子,而执行此命令的竟还是一向跟少爷司空夜雨互看不顺眼的慕容景秀,这就更加荒谬了。

眼见着那个一向英明的一府之主,此刻只是高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言,每一位在座的人,心中都不由压着一团愁云惨雾。此中必有不为人知的曲折,怕是雄图府要变天了。一时无人言语,各怀心事。

司空雄图忽然站起,吩咐道:“景秀,这差事你去办吧。”然后,扭身回了自己的寝室。这场密谈也就这么散了。

慕容景秀望着老大的背影,嘴角微微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猛然回身喝道:“备马!”

司空幽幽醒转,发觉自己横躺在一间小屋内,睡在冰凉的地板之上,一人趴在窗前就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兀在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他见那人衣衫破旧,颇有些不修边幅的意思,翻查之余,不忘以袖口擦拭鼻涕,好一幅邋遢模样。司空正自猜测可是此人救得自己性命,那人却已腾身而起,手中举着一本发黄的书,大喊:“找到了!”此刻他回过头来,司空方看清对方容颜,真真一张好奇特的脸,明明面白如玉,偏偏金刚怒目,尽管脣红齿白,竟然胡须丛生,这到底是那一国的人?

“我找了本《医死人宝典》,想现学现卖,帮你疗伤……”此人竟是临时抱佛脚,司空看他一幅兴致盎然、怡然自得的模样,直似不把他的性命当回事,纯粹图个有趣,心下顿时毛骨悚然。

这地方邪门,还是走为上策,司空挣扎要走,隐约却听铮的一声,似从厅内传来,转头看去却惊得合不拢嘴。那声音正从灼烧的油灯传来,听之却如娴熟的琴师撩拨琴弦时发出的妙音,一发不可收拾,余音袅袅,绕梁不绝。然而最壮观的还属那本被展开在油灯之下的医书,伴随着乐声一页页翻起,一串串诡异的字符自纸张上漂浮而出,摇曳着轻捷的舞姿,围绕在那人耳边,似在述说着什么。

片刻之间,一曲完毕,一册翻完,年青人终也合上了书。他转过脸,对着慕容景秀露出一个近似妖异的笑容。

这张脸,慕容景秀此生难忘;这个表情,他更是铭记了一生——一张看似平易无奇的脸,却如同写满了一生的沧桑,又如同戏台上的角色,饱含了五味杂陈的感觉,一颦一笑,一张嘴,一眨眼,都如绝世名伶,形神兼备。

这人就是飞来居的主人苏天,一个与司空从此命运纠葛在一起的人物。

苏天迤逦着行到他面前,举那宝典说道:“这册子教人如何刮骨疗伤,如何驱毒避邪,简直是世间的疑难杂症无所不包,独独没写最简单的包扎止血的法子,看来你命休矣。”司空与他目光交接,僵持有顷,却张嘴一口浓痰吐了出来:“你耍本少爷呢?”苏天身形晃动,如浮云般躲过射来的暗器,从容坐在椅子上。他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用手托着腮帮,观望着司空的表情,一言不发,像是个睿智的老人。

司空正被他看得一阵错愕,刚要开口,对方忽然说道:“想没想过,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会遇上我?”不待司空想明白,又手托一个酒盅举在了面前:“我这有花粉伴酒一杯,颇有包治百病之效,不知你敢用否?”

“什么花粉伴酒,你倒说清楚些?”司空吃他数个大亏,再不敢贸然答应。“花粉乃是灵丹花所得,此花极具灵性,每月只开一次,开时只有一朵,且形貌颜色各不相同,全依自己的心境好坏,若是不高兴时,变个黑漆漆的大石头也非罕事;这酒,则由南天之上的浮云三蒸三酿而得,名为云酒,饮之可洗涤尘心,忘却烦恼,令人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至此还未说完,苏天又道:“喝了却有小小后遗症,难免那个颠三倒四。”

司空果然犹豫起来,心说也不知你要灌我什么毒药,怎能信你。苏天见他面有犹豫,跨步上前,说道:“大好男儿,何来如此多犹豫?我来帮你。”怕司空挣扎,大马金刀骑在他背上,防他翻身,一手扳住他头,扣开嘴,硬将一杯清泠泠的酒从齿间嘴缝灌了进去,只淌了一地琼浆玉液。司空越发火大,暗中连八辈祖宗也骂将上来,然而酒入肚肠,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清凉之感涌上心头,好不舒爽。苏天雨眼见事成,得意一笑,甩下他径自回内屋睡去了。

再说司空俯卧在地,只是片刻功夫,便觉身上疼痛之感渐止,举手抬脚也不再沉重如铅,唯独站起身后,却有恍惚之感,脚下就似踩着五彩云朵,飘摇起来。也不知那杯酒是否溶了长生不老的丹药,他竟似要飞升一般,体会了前所未有的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更见桌脚有一物,黑漆漆一团,像是长脚了一般,一溜小跑来他在跟前,叫嚣道:“小子,让路。有品的酒鬼不挡道。”

什么东西,这般张狂?司空一把将那物按在手心,举在面前,竟是一方墨砚,成色还好,墨色尚佳,只两沿各多出一支手脚,顶端露着一双灰白的眼珠,似模似样,随着开口眼珠下面一条半弯的曲线犹如嘴巴一般开启闭合:“干吗?没见过这么英俊会说话的墨砚吗?赶快放手,不然跟你不客气。”怪哉!会跑、会说话也罢了,连脾气也这般冲,简直像极了此间的主人。司空兀在好笑,那墨砚已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团墨,平白射了一脸。司空慌不迭用袖口擦拭,松开了手。那墨砚轻巧落地,径自玩耍去了。

幸亏司空闭眼及时,不然墨汁溅进眼去,那滋味可不好受。这番他才想起先前这里的主人何以啪的一声把东西摔在桌上,又何以捂着脸躲进内屋——一切都是这方墨砚搞得鬼。他正在抹着自己被染得黝黑的那张脸,一样毛茸茸、尖细的物件跳到他手腕上,沿着臂膀溜上了肩头,竟是一支精致的毛笔。尖端的绒毛细白无尘,该是上好的狼毫。那毛笔竟似也有灵性,笔尖在他的脸颊微微扫动,点点墨汁如圆珠细雨挥洒而去,不一时已扫去大半,剩下干得快的,却把司空的脸化成黑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