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p 042 小毛的选择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众人，看起来弱的仿佛一朵浮萍，任谁都可以轻易吹打。唯有依附着碧绿的清水才能悠然活下去。
可隐没在水底下的，却是它们坚毅的根茎。不可见，却顽强的存在着。
蓝沁儿看见一向强悍的跟个男人一样的高娅言竟然差点哭了，不由一震，再看低着头的小毛落下的两滴眼泪，心里不由一揪。
正无措着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小毛的时候，却见她扬起头来，大大的眼眶里干净澄澈，却没有半点儿眼泪的影子。她浅浅笑着，仿佛一朵半开的栀子花，细细的说：“小蓝，谢谢你。我没事的，我只是……像高小姐说的，有点儿不确定。以前，和师傅在一起东奔西走的时候，最害怕找不到师傅，后来和师傅定居在寨子里时最害怕没钱买米，再后来……就遇到了玉子少他们，我以为缩进壳里就会……唔……比较有安全感……可是……，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是好像很多不好的事情都是因为我而发生，我不想一辈子缩在壳里，也不想一直给别人带来麻烦。”她不是傻瓜，对于停车场的围攻事件、对于师傅的猛然出现、对于白少炎的认亲、对于墓地……她不是没有感觉。哪怕不知道事情的来由，可也明白这些事情与她脱不了关系，只是她习惯性的选择了缩进好不容易得来的保护壳，因为太过渴望那种不用担惊受怕的安全感。
“小毛……”蓝沁儿心疼的抱住她，比起自己，小毛真的**好多。
而送走了宾客的玉子少站在门外，在听到小毛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举起来准备敲门的手默然放下。伫立半晌后，抿着唇往阳台走去。
他一直以为小土馒头就是一只纯白馒头，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可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家的小土馒头有馅儿，有时候是**温柔的奶黄，有时候是古怪狡黠的豆沙。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有风吹来，衣角翩飞，猎猎作响。好像有种惊奇的感觉，似乎有些喜悦却又带着些不可捉摸的惧意。
他返身坐在躺椅上，茶几上面恰巧摆着一本书，应该是爷爷看的。扉页上用隶书写着一句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不由心头一震，仿佛被说中了什么心事一般，有些慌乱。
可这就是爱么？他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无法确定，他只是知道，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拥有这样无措的感觉。做什么都似乎不是最佳决策，患得患失，不再果敢。
玉子少翻开书目，眼皮不由一跳，这是一枚漂亮的书签，柳叶形的翡翠材质，精致却又眼熟。
原来，这不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啊……
他不由有些失望，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不知道要拿那些海市蜃楼怎么办才好，明明渴望的要紧，却偏偏遍寻不着。
正忧思间，却听见窗帘后面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自己的“海市蜃楼”。
她有些唯唯诺诺，双手揉捏着站在落地窗前，小半个身体都遮在月白色的窗帘后面，若不是因为那一对仿若蝶翼一般的睫毛忽闪忽闪，几乎都要以为她就是那窗帘的一部分。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选择。
良久，她才鼓足了勇气，轻声说：“那个……我想……我应该搬走了……”
后面的那几个字，轻的几乎能让人直接忽略掉，玉子少很想问问她，是因为不舍还是因为抱歉，所以才不敢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说要走？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问，只捏着那枚书签，淡淡的点头。低垂的眼皮覆住了所有的神色与情绪。
白小毛见他一句话都没说，心没来由的一慌，猛的抬起头，急急解释道，生怕他误会了什么一般：“我……我我不是要去那个莫名其妙的亲戚那里，我，我就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是一直打扰你们也不太好，就是也许住这里师傅不太方便来找我，就是和高小姐说好了，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和她比一比……”说到最后，头又垂了下去。
她仍翕动着嘴唇无声补充着：不过不是为了你啊……真的只是比一比……而已……
玉子少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仿佛这件事情已经不再多么重要一般，只是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手机，然后拉过小毛的手，放在她的手里。
指腹相接处，有微微的电流闪过，分不清是温暖的还是寒凉的，只觉得心脏“突”的一跳，还来不及细细回味，就已经松开了手去。
“这是什么？”小毛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好奇的问道。
“说过赔你一个好用的手机，我从来言出必行。”
“手机？可可可，这明明是翡翠啊？”而且还是那块福禄寿喜四色极品翡翠好不好？
“你喜欢么？”
“唔……”白小毛小心翼翼的摸着这只手机，熟悉的质感仿佛有一种独特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四色的搭配是如此的匀称，她认出来这块福禄寿喜是色泽较为清浅活泼的那块。她都忘了手机这回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送了她一只手机，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手机，光是这份心思，又岂会不欢喜？小毛细细摩挲手机背壳，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出现，手机背壳上面有个凹凸不甚明显的方印。她好奇的凑到眼前细看，但仍旧忍不住是什么字，于是问道，“这是什么字啊？”
玉子少嘴角一勾，道：“白小毛印。”
“白，小，毛，印……那就是说这只手机专门是我的呗？”
“嗯。”
“真漂亮~”白小毛爱不释手的看着那枚方印，眼神略微往上，边角处勾勒了几朵栀子花的纹路，正巧衬着那紫罗兰的颜色，看起来精美无比。
玉子少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模样，心头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他环过她的身体，双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在她耳际轻轻地教她如何使用这款手机：“这个手机的功能特别简单，是纯触屏的，按这个键是解锁，屏幕上第一个就是我的电话，按这个是打电话，按这个是发短信，短信可以手写……还有这个，是拍照的……巴拉巴拉……懂了么？”
小毛只觉得被他的气息包围的那只耳朵仿佛被烤焦了一般，早已失去了听力的功能，但感觉到他的目光锁定着自己，于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那打一个试试。”
小毛只得硬着头皮凭着直觉一顿瞎按，竟然好巧不巧的接通了，手机屏幕上一亮一亮，显示着“正在呼叫中……”
很快，玉子少便感觉到胸口口袋里的震动，于是接起，俩人的声音在无线电波里轻轻交集：
“喂。”
“嗯……通了？”
“嗯，通了。”
“哦……还挺好玩的。”
“嗯。”
“那我挂了？”
“以后有事要打我电话。”
“哦。”
……
直到很久之后，白小毛才知道，原来那个方印并不是“白小毛印”，而是“小土馒头”；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掀开手机后壳，里面还刻了五个字——“磐石无转移”；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发现，这只手机连老年机都不如，人家老年机还能随便打电话呢，可她这只手机却只是某人的专线手机，接打都只能一个号码……
小毛玩了会儿手机，才想起要搬家的正事来，虽然不太舍得，却仍笑着道：“唔……关于搬家的事情，我明天再跟爷爷他们说。那个……那天在金大叔那里我不是赌中了一块石头换了好多钱么？我想用这些钱租个房子，然后在古玩街上开家玉石店。小蓝说她会帮我，还有小蓝的好朋友小撒，就是那个罗邵阳带过来的女孩子，特别可爱的，不过她真名叫沈茜。唔……我想，如果我特别有钱了，够给师傅买好多好多的好酒喝，他就会来找我了吧？你觉得好么？”
一共才20多万，怕是在玉石街上租个店面的钱都不够吧？
玉子少看着她的天真，有些感动，却又有些心疼，但最后还是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鼓励道：“很好。”
“是么？呵呵，你也说好，那就肯定没问题啦！”
看着她一脸兴奋的规划着未来，可这未来中似乎没有他，玉子少的心突然就是一涩，“可是——”他慢慢的开口，只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你要经常回来。”
“唔？”
“你干妈还有爷爷他们会想你。”
小毛仰脸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那是当然的啊！我只是搬出去住，干妈干爸还是我干妈干爸啊！”
“不是一两个月来一次的那种，而是一周最少来一次的那种。”
“唔……”小毛盘算了下，开店的话也许会很忙吧？正计算着时间，余光却瞄见玉子少发黑的脸，心肝一颤，立马点头，“当然！”
“好，那你早点休息吧。”玉子少将书签夹回书中，往屋里走去。他走的极慢，依旧是单手插兜的动作，但不只是因为厅里大灯没开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小毛竟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儿落寞。
她将手插进裙子兜里，捏住那个丝绒盒，想了想，终于叫住了他：“那个！”
玉子少回首看她，白小毛有些羞赧的忸怩着走到他面前，左右环顾道：“那个……今天是你的生日哦？那个……我看大家都送了好多贵重的礼物……那个……生日快乐啊！哎？干妈？！”
玉子少一分神，往楼梯口看去，再回头只见小毛卧室门“嘭”一声被她关上了，而自己的手中则多了一个丝绒盒。
是那个抽屉里的丝绒盒？
他有些莫名的打开，却被里面的东西惊在原地，半晌未动。
若是没记错，这枚戒指是她从金先生那里捡来的生锈戒托，而上面的戒面是她赌中的第一块翡翠，晴水色。
虽然只是一个圆润的戒面，可往往越是简单的东西才越难做到极致，可这枚戒指却被打磨的仿佛一滴清透的水珠一般。这得需要多大的耐心？又得费多大的精力？
丝绒盒里还有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写着一句话：礼轻情意重哈！(*^__^*)
这份礼轻吗？他可不觉得。
拿起戒指，轻轻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好。他不由轻轻微笑：这小土馒头，这个时候的她又是什么馅儿的呢？是蜜糖馅的吧？
可是小土馒头啊，你可知道戒指的含义？你可知道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的含义？
他轻轻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然后缓步走回自己房间。躺到**后，忍不住拿出另一只翡翠手机，五指翻飞：“谢谢，我特别喜欢。”
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小土馒头回信，他按耐不住，又起床走到白小毛卧室门口，从门缝里看见灯还没灭，门也没关，于是轻轻推开，就见小土馒头一脸纠结的对着手机用手写着字。写写删删，删删写写，难怪会半个多小时都回不了一个短信。
他敲了敲门，轻咳一声道：“嗯，那个……当面说吧！谢谢你的礼物，我特别喜欢。”
白小毛正撅着屁股编写短信呢，猛不丁看见玉子少，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哦，那个……不谢。”
“那……晚安。”
“哦，晚安。”
好吧……两个不会谈恋爱的人对话起来的确是比较纠结的，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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