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浅蓝深蓝

我多想看看你的脸，我多想和你肩并肩。每个夏天我回忆一遍，一直从浅蓝想到深蓝天。

——伍思凯《浅蓝深蓝》

1、

周唐，如果没有林紫，我想我会爱上你吧。你的绵软，你的张力，都慢慢的渗入了我的生活。可是，我先爱上了林紫。

梦里，楚慕笙如是说。

这样的梦，我做过很多次，特别是楚慕笙去法国以后，这样的情景，在我睡着的时候总会闯进我的梦中。

梦里的楚慕笙总说，周唐，你是个好女孩。

我确实是个好女孩。好到不争不抢，总是睁大着眼睛看别人的幸福。我是痛恨这样的自己，后来，我一直想，如果那时候，我勇敢的对楚慕笙说喜欢，那么，故事的最后，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那么，周唐会不会成为故事的主角？

楚慕笙是林紫的男朋友。林紫说，周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楚慕笙爱林紫，我爱楚慕笙，林紫或许爱很多很多人，楚慕笙只是其中一个，但也是最得林紫意的一个。林紫这么介绍楚慕笙，呶，这是我的男朋友。

不得不说的还有一个人，章夏。章夏总说，周唐，我爱你，就像你爱楚慕笙一般。一开始的时候，我会劝章夏，好女孩多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后来的后来，我不再说什么了。因为，章夏跟我一样，认定了，便不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林紫跟楚慕笙出去的时候总会喊着我，当然也会喊着章夏。他说，周唐，我不愿意你看着他们的卿卿我我而难过。我在，你伤心的时候还有个人可以依靠。

你看，年少的爱情大抵如此。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另一个人在追逐你的身影。你有多顽强，他就有多坚定。

到最后，即便是林紫去了法国，即便是章夏为了我拒绝了身边所有的女人。楚慕笙也没有爱上我。同样，我也没有爱上章夏。

爱情，依旧没有顺理成章。

2、

十七岁的我高高瘦瘦。固执，骄傲。

十七岁的林紫高挑明艳，身上有一种十七岁女孩子没有的气质。后来，我知道那是一种迷离魅惑。这样的女孩子，是及其招男孩子喜欢的。

如果说，十七岁的我还是毛毛虫的话。那么林紫便是已经脱离了毛毛虫化成了蝴蝶了，色彩斑斓，到处飞来飞去。

我跟林紫是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的，我一路看着她在每个阶段都出落得亭亭玉立。我清丽的时候她已经成熟的像是一颗诱人的水蜜桃，我还在春天想要努力发芽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夏天，一朵花出落的美艳动人了。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一起遇见了楚慕笙。

十七岁的暑假，我对楚慕笙一见钟情，楚慕笙对林紫一见钟情。而楚慕笙身边的章夏说，周唐，你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安静的样子让我心动。世上没有一个女孩子可以在十七岁的时候美好的那么动人。

林紫也是喜欢楚慕笙的。

我看到她的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那光彩，跟楚慕笙眼里的一模一样。

你好，我是楚慕笙，这是我的好朋友章夏。

你好，我是林紫，这是我的好朋友周唐。

你看，互相介绍的时候，我跟章夏便是以配角的姿态出现的。

有时候，有一种感情不需要多说什么，似乎发生什么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第二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楚慕笙手里就牵着林紫。

很美好很和谐的画面，却看的我眼睛生疼。

我不能多说什么的，关于林紫，关于楚慕笙。他们手牵手的笑，他们肩并肩的走。楚慕笙喜欢林紫，林紫看好楚慕笙。

那时候，楚慕笙的单车前面总是坐着林紫。我是喜欢那样的，可我只能坐在章夏的单车后面。我是不愿意与他那么暧昧的，虽然他极力邀请我坐在他的单车前面。

我们在那个夏天，每天瞒着父母偷偷跑出去玩儿。林紫是为了跟楚慕笙约会，而我是为了看楚慕笙。好在，那个时候，我跟林紫的成绩很好，两家的父母看着我们总是一起出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要按时回家。

暑假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临近开学的时候，楚慕笙对林紫说，我会回来看你的。楚慕笙跟章夏要去上海读大一，我跟林紫要升高三了。

上海是个多物质的城市啊，繁华无比。

林紫泪眼婆娑的对楚慕笙说，你一定要等我考到上海啊。你不可以喜欢上上海姑娘啊。这些话在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耳朵里，是多么动人啊。

章夏说，周唐，我等着你考到上海来。

3、

我跟林紫，很多时候都会在一间屋子里睡觉。有时候是我去她的闺房，有时候是她来我家。

我们的话题很默契的变成了楚慕笙。林紫总说，楚慕笙是多好多好的男子。我嘴里应和着，心里说，林紫，楚慕笙的好，我比你清楚。这些，我只能在心里想，我不能说出来。因为，楚慕笙是林紫的。

在十七岁的时候，一个愿意与你分享所有秘密的闺蜜是很重要的。

于是，林紫说楚慕笙的时候，偶尔我会说起章夏。

其实，章夏是个跟楚慕笙的一样好看的男孩子。只是，楚慕笙是张扬的，而章夏则是内敛的。那个时候，张扬的男孩子，总会吸引我们多看几眼。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似乎在我们那个年纪便得到了验证。楚慕笙会很多东西，而章夏只会把学习搞好。

所以楚慕笙永远比章夏吸引人。

楚慕笙总给林紫寄包裹。有时候是一小瓶香水，有时候是一件美丽的裙子，有时候是一本厚厚的相册。林紫几乎一个周就能拿到一个包裹。里面的东西，每次都会让林紫心动不已。她说，楚慕笙永远都是最懂她的人。

我偷偷去商场里看了那瓶香水的价格，1800多块。那件裙子，是三宅一生的，也是上千块。林紫当然知道这些价格，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就是要用这些昂贵的东西的。我有些心疼楚慕笙，因为章夏告诉我，他为了给林紫买这些东西，做了好几份兼职。

楚慕笙是爱林紫的。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用心的满足林紫的虚荣心。

我嫉妒林紫。

章夏也是给我邮寄东西的。亦舒，三毛她们的书。全都是精装本，价格不菲。章夏知道我喜欢她们的。

章夏说，周唐，以后，你会是比她们跟出名的作家，我坚信着。

如果没有楚慕笙，我想，我会喜欢上章夏。可是，喜欢又是那么的不讲道理，没有先来后到，没有谁必须喜欢谁的套路。

4、

林紫收到了情书，龙飞凤舞的字，飘逸帅气。落款是高扬。

我们是知道高扬的，学习好，人长得好看。重要的是，他是高校长的儿子。

他在信里说，林紫，你是那么美好的姑娘，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一直隐忍着没有给你写信，我怕打扰到你。可是，现在我忍不住了，对你的想念缠绕的我无法呼吸，我只能给你写信了。

多么动人的句子，像是一首诗。

林紫欢喜不已啊。信上说，如果，你不讨厌我，那么周五傍晚在学校旁边的冰吧里见。

周唐，你说，我是不是要去，你看他这么热烈。周唐，我必须要去，你陪我去好吗。

那楚慕笙呢？你不喜欢楚慕笙了吗？你答应他要考到上海的啊！

喜欢，喜欢啊。可是，这跟我去见高扬并没有冲突啊。而且，没有人说，我只能喜欢楚慕笙一个人啊。

我的心情是愤怒的。我替楚慕笙感到不值，他怎么会喜欢林紫？林紫是蝴蝶一般的姑娘，那就初定，她不会在一朵花上停留太久的时间。可我不敢告诉楚慕笙，他那么喜欢林紫，我怎么舍得叫他伤心。

我到底是陪着林紫去见高扬了。林紫是满心欢喜的。她甚至在见高扬之前换了很多条裙子。她不停地问我，周唐，我是穿这件好看还是穿那件好看？我随便指了一件。天知道，那时候跟楚慕笙出去的时候，林紫也没有这样。她会随便穿一件，她说，她对自己有自信，穿哪一件都是好看的。

可是，今天，林紫忘记了她自己长得好看了。

高扬点了不同口味的冰。他说，林紫，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一种口味，就每一种口味都叫了一种。天，满满一张桌子上全是各种口味的冰。

林紫说，我喜欢荔枝口味的。

高扬就招招手说，除了荔枝口味的，其余的全都丢掉吧。

我看林紫的脸色绯红，她说，高扬，你对我真好。

我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林紫，你怎么能这样？楚慕笙对你更好啊。

高扬问楚慕笙是谁。林紫回答，一个一直追求我的人，不过，我不喜欢。

我彻底愤怒了，背着书包就走了。林紫，你说过，你喜欢楚慕笙的，很喜欢很喜欢。可是，现在，你怎么这样？你是多么虚荣的人？重要的是，楚慕笙去上海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啊。两个月，你就可以说不喜欢他了。

5、

快要过年的时候，楚慕笙跟章夏回来了。

楚慕笙给林笙带了好多好多的东西，全都是一个一个的牌子。

林紫搂着楚慕笙说亲爱的，我爱死你了。

这句话叫我面红耳赤，章夏跟楚慕笙也是面红耳赤。这么大胆的话，我们无论如何是都不敢说的。

林紫愈发的美丽。楚慕笙总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林紫。他说，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林紫幸福的。

楚慕笙很幸福，我更加的不敢把林紫跟高扬在一起的事儿说给他听了。我怕他不信，我怕他会因此讨厌我。我更怕楚慕笙会心碎。因为那天他玩笑着说，如果没有林紫，他会活不下去的。

我决定跟林紫谈谈。

林紫，你不爱楚慕笙吗？

爱。可是，爱能给我想要的一切吗？周唐，我的爸爸没有你爸爸那么有本事。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可是你们家是200多平方的房子，连里面的装修都是欧式风格的，一件家具就顶我们家所有家具。可我们家只有70平方，这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就是我们一家人住的地方没有你家的卫生间大。他是能打工给我买名牌，可是那才多少？周唐，我们身处的环境不一样，所以你不会明白的。高扬能给我的，楚慕笙一样都不能给我。而且，高扬也是那么优秀。重要的是，我跟高扬在一起，可以被保送。保送你知道吗？就是不用考试啊，直接去国外。保送到国外啊，而且，不需要自己花钱。

我一直觉得林紫有虚荣心，我也一直觉得，每个女孩子都会有虚荣心。就像我自己，很多时候会羡慕林紫的美貌。可是，我不知道，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不跟彼此分享自己的秘密了？

我们之间的谈话，彼此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起。

楚慕笙约林紫的时候，她依旧会拉着我一起去。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6、

林紫是在还有120天高考的时候出问题的。

那个问题大的很，是18岁的我所不能理解的。

周唐，我怀孕了。林紫是在我的房间里对我说这件事儿的。

生物课我学过生理知识，我知道怀孕是个怎样的概念。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林紫倒是很镇定。

周唐，我不能要这个孩子。不然的话，我这一生就完了。

那，那怎么办？

你有钱吗？给我一些钱，然后陪我去医院。要到附近城市的医院。

高扬呢？这孩子是不是高扬的？他呢，他应该负责的！

负责？他早就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了。他早就知道我跟楚慕笙在一起的，他不承认。他还说我是婊 子。这笔账，我会跟他算的。但现在，我要处理掉这个麻烦，林紫指指肚子。

我觉得我不认识现在的林紫了。在我还守着心里默默喜欢一个人的小秘密的时候，她已经早早的经历完了之于我们要好多年以后才要经历的事儿。而且她沉稳的不像个十八岁的孩子。

还没有等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学校里体检的单子就发下来了。班主任找林紫谈话，委婉的问她问题的始末。

是高扬，他强 暴了我。

我可以想象林紫说这话的时候高昂着头，她从来不是会妥协的人。

这件事突然就轰动起来了，林紫在班里哭，在老师面前哭，在父母面前还是哭。高校长卑微的站在林紫父母跟前，他说，别再张扬了，对两个孩子都不好，我们私了吧。高校长最后是留了很厚很厚的信封在林紫家里。

然后这件事突然就平息下来了，仿佛没有发生过。

林紫来找我的时候，像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告诉我这些事儿的细节。她说，周唐，这些钱足够我读任何的大学，就算以后我不工作，也会有很好的生活。钱，真是好东西啊。

楚慕笙还是知道这件事了。章夏告诉他的。我告诉章夏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我觉得，如果楚慕笙知道了，那肯定不会喜欢林紫了。

楚慕笙从上海跑回来了，他抱着林紫哭。他埋怨自己没有保护好林紫，他说如果他在林紫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最后，他说，林紫，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都一如既往的爱着你。

林紫在楚慕笙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她说，楚慕笙，还是你疼我。

7、

林紫没有退学，学校里也答应把保送名额给她。这是高校长给的承诺，如若不然，林紫便会把这件事张扬开去。林紫说，我们家没有钱没有地位，所以我们不在乎什么。但是高校长您就不同了，你们家会身败名裂，你也会从校长的位子上跌下来。

高扬没有林紫那么想得开，先是退学了，再就是听说，他受不了打击跳楼了。跳楼的高扬没有如愿以偿的失去生命，只是失去了双腿。失去双腿的高扬，似乎看开了很多。他说，他谁也不怪了，这是他自己作孽。谁也怪不了。

林紫终究是没有去国外，她考了楚慕笙在的学校。我也考了去。

有时候，我实在是没有法子理解我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

明明知晓那么多林紫的秘密，我却无法在楚慕笙面前揭穿她。特别是在看了楚慕笙宝贝一般捧着林紫。他还在自责，没有保护好林紫而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对于我考到了上海的大学，章夏是很高兴的。他说，周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们怀揣着自己的小秘密，依旧四个人在一起。

章夏说，周唐，你可不可以不要爱楚慕笙了。他是不会爱上你的，我知道你背负着那么多的秘密默默的爱着他，很痛苦。可是，你不爱的话，就什么痛苦也就没了啊。他是林紫的，你明明很清楚这件事情啊。

章夏，如果你再说这些话，那么你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不管楚慕笙爱谁，我都爱他。我，我身不由己啊。

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这么荒唐的事儿。

大学里的林紫依旧是焦点。跟楚慕笙在一起的林紫，更是焦点了。没有人知晓她的过去，林紫是公主一般的存在。好多人在宿舍楼下跟她表白，许多人送她礼物。有时候她也会赴约跟追求者们一起去吃饭。可是楚慕笙从来都不发火。

他说，只要林紫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我不知道，到底是多爱，才会如此包容如此大度。

8、

林紫是大二那年夏天决定要去法国的。那时候，楚慕笙刚好大学毕业。面临着很多很多的问题。

楚慕笙说，只要她喜欢，他就支持的她的决定。

可我知道，林紫为什么出国。

楚慕笙凑了两万块钱给林紫，他对林紫说，在国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钱没了就告诉他。

笨蛋楚慕笙，林紫去国外，自然会有人照顾她。你难道不知道，林紫去国外，是跟着那个来这边作交换讲师的法国男人走的吗？

我是哭着朝楚慕笙喊出这句话的。这个时候的林紫，已经踏在了法国的土地上了吧。

周唐，我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啊？林紫只是爱玩儿而已，她总有一天会玩儿够的，等到她玩儿够的时候，一转身就会看见我了。我爱她，所以，无论怎样，我都爱啊。

章夏告诉我，其实楚慕笙知道关于林紫的所有事儿。章夏说，他也劝过楚慕笙不要爱林紫了。可是楚慕笙说，爱这东西是毒药啊，一旦中毒了，就没有解的法子了。要么就包容这毒，要么就被这毒毒死。

我也知道，爱是毒药啊。就跟，我爱楚慕笙一样。我也想不爱，可是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这是多么苦的一个词。楚慕笙对林紫身不由己，我对楚慕笙身不由己，章夏对我身不由己。

楚慕笙走的时候，我也没有说出对他的喜欢。他有多爱林紫，我便有多爱她。他不介意林紫所做的事儿，同样，我也是不在意他深爱着林紫。可是，自始至终啊，楚慕笙也没有多看我一眼，他的眼里，装着的只能是林紫，也只有林紫。

我记得，那年十七岁的时候，我们在海边。

林紫跟章夏用沙子垒城堡的时候，我问楚慕笙，你爱林紫吗？

他说，爱，爱，爱。爱到骨子里了。这辈子，我不可能爱上别的人，我只会爱她一个人。无论怎样，林紫在我的眼里，都是那么美，那么纯净的女孩子。

那年，楚慕笙说，除非我死掉了，不能爱了，否则一直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