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下一统 （一）
妥协，刀剑威逼之下的妥协。新的谋划开始紧锣密鼓地实施。一些人携带着武皇后亲书的密函，乘着月色偷偷潜入城外的军营，分送给武皇后认为忠于自己的各州将领。
兵部衙门内，杨雪焦躁地等待着消息，先等来的是李林龙的答复。
她展开信，见上面写道：“杨雪，悬崖勒马，送出二圣，犹未晚矣。为一己私念，造成天下生灵涂炭，于心何忍？至于你我之事，现在再续，不是很荒唐吗？李林龙顿首。”
寥寥几句话，杨雪感到内心如万剑穿过般的疼痛，那遥不可及的感情给她一种用尽全力也无法触摸到的寂落。
“我不甘心，我要打败你，让你最后臣服我！”她自说自话地大喊着。
“报！洛阳留守崔玄将军等十八州将领回函，请大将军过目！”一名传信的校尉进屋禀报道。
杨雪接过信函，读道：“禀陛下及娘娘千岁，我等诸将已知悉事情真相，定拼死报效皇恩报效朝廷。经商议，定于今夜三更时分，分军袭击李部及其下属大营，我军以衣领上系白巾予以区分。誓要擒拿此贼，为国锄逆，望陛下、娘娘派军策援，力争一战击垮李林龙叛军。臣崔玄等遥拜……”
她查验了十八人的签字和印鉴，看了又看，见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心情愉悦起来，笑着传令道：“召集众人议事！”
帅鼓在外面震耳欲隆响起，也就一柱香时间，阿德旺、左立敦、李昭德、孙子言、张济才等诸将就已汇齐。
杨雪故作神秘说道：“我已有了打败李林龙的办法，有内应愿意配合，共同锄掉李林龙。传我帅令，各军全部做好准备。”
李昭德顾虑重重，轻声道：“不会有诈吧？”
杨雪冷笑：“此一战关系到我们能否握住朝权，能否生存，咱要临机定夺。为防有诈，你留下守城，如有万一，即刻开城门接应大军回撤。”
……
接近三更时分，杨雪带着阿德旺、左立敦、李昭德、孙子言、张济才等诸将登上东城楼观察苍鹰军大营内的动静。
梆声刚起，就见两对人马从南北两个方向浩浩荡荡杀进李林龙的大营，随即大营里火光四起，人影憧憧，喊杀震天，借着通明的火光，隐约看去似有无数人在互相搏杀。
“报，李林龙大营有几路军队杀了进去，苍鹰军被包围在里面了！”
“报，西城外切达罗军营遭遇突袭，有军队正在猛烈攻击扬州兵！”
“报，南城外任雅相率领的苍鹰军与洛阳等州郡军队发生内讧！”
“报，北城外娄师德的雍府兵与陈涣然的庆州兵遭到青州等州郡兵马围攻！”
接连四道军情奏报，喜得杨雪眉开眼笑。她确信李林龙已经无法控制局面，拔出佩剑，大喊道：“众将听令，阿德旺、左立敦等将领准备随我出战，李昭德、孙子言、张济才等诸将留守接应。出发！”
东城门大开，杨雪率领阿德旺、左立敦及三万精锐一直杀向李林龙的大营。
阿德旺立功心切，率领前军当先冲锋。狂乱的马蹄一阵风似的向前猛冲，不久就杀进了苍鹰军大营，借着军营内的火光，他看见的确有两军在殊死搏杀，当下不再犹豫，对身后将士大喊：“杀！”
骑兵们旋风般踏倒大营栅栏，向内狂卷进去。一声号角忽起，那些互相搏杀的士兵迅速地向后退却，撤退的井然有序。阿德旺感觉不安，急欲勒住战马，马却依惯性向前奔驰，只听轰然一声，他连人带马急速地下旋，“噗”地跌落到陷马坑的底部。坑下布满了竹签，穿透马身，战马痛苦地嘶鸣着。幸亏他反应机敏，跃到了马身上，他想跳出坑外，可是四周尘土飞扬什么也看不清，耳畔只听到战鼓雷鸣之音，夹着嗖嗖的箭羽声。
十几座军帐被推dao，露出数十台弩炮，无数箭羽遮天而起，将进营的杨雪叛军射倒了一大片，而围在陷马坑旁的兵丁将长弓拉开如满月，长箭如雨点般射向坠入陷马坑的乱军，阿德旺瞬间便成了箭靶。
杨雪的军队大乱，侥幸没有被射死的人掉头逃窜，而四周喊杀声四起，无数火把从三面向杨雪叛军席卷过来。
杨雪率领的中军还没有进营，听见喊杀大震，见左右两侧都冒出无数骑兵，杀气腾腾奔向自己，她知道中计了，掉转马头，大喊：“撤退回城！”
前军被击溃，中军后撤，左立敦的后军立刻散开，放过杨雪，与苍鹰军撕杀在一起，虽一时不见颓势，但李林龙所部的人数毕竟众多，现在关键是退回城内。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杨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空无一人，心中奇怪，但见后面火把如龙的追兵，依然抱有一丝希望大喊大叫。
“咚咚咚……”城楼上鼓声阵阵，火把密集起来，上面有人向下大喊：“杨雪，你这个乱臣贼子，还不下马束手就擒？”
杨雪闻言大惊，借着城上的火把光抬头一看，只见武皇后赫然站立在上面，而她两侧立有孙子言、张济才、周兴等文武大臣。
一种被背叛的屈辱，激怒了她，她吼道：“孙子言、周兴，我对你等不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行经？”
孙子言、周兴等人在城上哈哈大笑起来，放言道：“你先背叛与陛下和娘娘，你既不忠，强求别人奈何？我等不愿意违背天下道义，故救出了陛下和娘娘！”
杨雪面如土色，手指着武皇后道：“她是祸国之女，你们也愿意效忠她？”
孙子言等人冷笑：“你纵兵乱国，致使尸横遍野，有何道义？”
杨雪怒发冲冠，但也无可奈何，质问道：“李昭德何在？”
一颗人头从城墙上滚落。孙子言冷笑着应道：“托大将军福，这个叛逆已经被斩杀了。”
杨雪气急败坏到极点，喊道：“孙子言，我定然杀进京师锄掉尔等！”
孙子言、周兴等浑不在意，纷言道：“你已经死路一条，还说什么空话？”
身后喊杀震天，无数火把燃起，数不清的铁骑在撕杀。峰尖上的左立敦左砍右挡，猛虎再凶，抵不过群狼，他不甘心地看着胸前绽开的伤痕，喷血的刀痕，跌落马下。
距离城池约一百五十步左右，牛角号响起，苍鹰军止步不前，不是不想追杀乱军，实是不想被城上强弓射伤。
……
城是进不去了，杨雪掉转马头，迎着苍鹰军而去。望着自己这一方犹在挣扎的几千人，望着对面各州将领簇拥着的李林龙，她恼怒异常，喝问道：“崔玄何在？你因何不按约定行事，反而与逆贼李林龙联手？”
崔玄冷笑道：“杨大将军，此如同三岁小儿所言！你使离间计，让我与苍鹰军自相残杀，我等岂能轻易上当？没有李帅如何讨伐你？武娘娘之密信，我等都知道她是不得已所为，焉能轻信？”
杨雪听到此，心中绝望透顶，再次怒吼道：“你等早晚要死，梁建方等人因反对李林龙已经死了，你们还不警醒吗？”
却听到那边一人应道：“谢杨大将军关心，梁某尚苟且生存，望杨大将军速速放下刀枪，接受陛下处置。”
城楼上的兵丁，不断将箭羽射下。杨雪身边的兵丁越来越少。。
杨雪心里悲痛，吼道：“李林龙，你要是个爷们，和我单独一战！”
李林龙策马而出，指着杨雪道：“我曾把你当作孙雅婷，只要你一心对我，我也会娶你，可惜你杀燕灵，杀我府内上百人，这样的残忍，我岂能容你？”他感叹一声：“你性情冷漠，为己身而置律法于不顾！该有此报应！”
杨雪内心哭泣不止，面上强装镇定，傲然道：“你收买李淳风，散布童谣，让嫡系挑动边疆战乱；在大非川又故意诈死，激我兵变；后安排狄仁杰假救陛下，实则为夺玉玺；又让栾青搞个反间计，妄图借我之手杀死陛下和娘娘。论阴险和狡诈非你敌手，你刚才所言适合你自己才对！”
李林龙面对杨雪，叹气道：“多说无用，你还是降了吧……”
“降？”绝望的杨雪，拔出剑来挥向自己，口中喊道：“李…林…龙，我…真的…想…嫁…给…你……”
红颜自刎，余音依然缭绕在夜空，四下里充满了凄凉和悲惨！
杨雪临死前留下的余音震撼整个战场，李林龙如木雕般痴立在那里，他的眼睛望着落马后的杨雪，心被彻底揉碎了。
城上的箭雨，停止了。嘈杂的战场，安静了。
她的亲从，从处月部跟随而来的亲从，举起手中的朴刀，缓缓地纵马绕着杨雪的尸体，转了三圈，仰天大吼一声，追赶他们的酋首而去。
一个圆环，中间躺着他们不再孤独的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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