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热血鏖杀（三）
倭奴国王齐明女天皇坐在车辇上，拉开遮阳帘，看着外面漫长如蛇般向前蠕动的人群、车流，苍老的脸上掠过无尽的忧伤。
赤石山的大败，使躲在窝尺城的她，被迫率领全体子民和留守的军队继续向北方迁移。近百万百姓和四万军队如溃堤般集体向北方涌去，一时间百里之内混乱不堪。
“直接往北走，将是津轻海，而渡过津轻海有一大岛，名毛人岛，当地人为虾夷人，故又称虾夷地（北海道），只要逃到那里，靠海阻隔，就有机会重整旗鼓，再图与唐军决战。”
这是一位大臣对她提出的建议。
她觉得这个建议非常可笑。唐军势如破竹，怎么会给他们残喘的机会？一定会紧追不舍，逃到哪里也是摆脱不了最后被消灭的命运。可是，不逃又能怎么样？大和的军队接连被打败，阿云比罗夫的部队被唐军一路追击，五万大军一半被战死，一万多当了俘虏，跑回来的不足千人；上毛野稚子的七万大军，被歼灭了五万人，剩下的不是躲到了山里就是当了俘虏。当初，为什么要派兵援助百济呢？惹祸上身呀。
这样的败局下，可战之兵只有四万人，就是全部男丁都拿起木棒、竹竿，又怎能与凶悍的唐军可比？既然打不了，那就只有逃，逃一天算一天了！
“天皇，咱们带着这么多百姓一起逃，速度太慢了，唐军很快就会追来的。末将的意思是不如保护皇室与众大臣先走。末将已经通知狭井槟榔的水军到津轻海口迎接。还有，狭井槟榔来信说，唐朝水军正在北上追击他们，他们的战船比唐军小，战力也不行，所以只能躲避后撤，但这不是长久办法，他的意思是想在津轻内海狭窄地方利用咱们战船灵活优势与唐军决一死战。”大将阿倍引田比罗夫策马追上车辇，连珠似的禀报打断了齐明天皇的遐思。
“扔下百姓绝对不可以，把百姓留给唐军，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不等于被灭族了吗？我当的什么天皇？”齐明天皇断然否决。
“可是，照这样走，唐军要是追上来，谁也走不脱。”阿倍引田比罗夫清楚军情危机，很着急。
齐明天皇也知道形势紧迫，但她从心里不愿意自己成为光杆天皇。
半响，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言道：“这样吧！让孩子都集中到马车上先走，年轻人也先走，老人和病弱之人留最后。咱的军队还有四万，拨出两万人殿后，阻挡一刻是一刻。”
“遵命！天皇，对狭井槟榔怎么答复？”阿倍引田比罗夫追问道。
齐明天皇又叹了口气，道：“你告诉信使，咱的水军实力明显弱于唐军，仓促决战只能把最后一点家底赔光，尽量避开唐军，保留实力，等待机会。”
……
依靠俘虏的详细交代，李林龙率军顺利进入窝尺这座空城，缴获了倭奴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粮秣、辎重，而黑齿常之和摩尔铁的两部也在大胜后押着万名俘虏和战利品赶来与他会合。
“昨夜一战，基本上击溃了倭奴的主力，打消了其顽抗的信心。所获俘虏两万余人，缴获军粮两万余石。那些俘虏留着他们，消耗咱粮食，而且还得派军队看押，没有益处，故统统杀掉。根据捕获的倭奴百姓交代和斥候的线报，倭奴人正在逃往北方，想过津轻海跑到毛人岛，幻想在那里与我隔海对峙，各管一方，这是他们一厢情愿，我不学霸王纵虎归山。传我帅令，军队休整一天，明日各军除黑齿常之率三千人继续在赤石山一带清剿倭奴残军外，其余全部北上追敌。同时，倭奴主力已经大败，几天前我对诸位所说的对倭奴百姓尽量友善之令收回，改为对倭奴老人、孩子、男人一个不留，只留下年轻女人。”李林龙面对诸将，冷冷的下着令。
“大帅，都杀了？”摩尔铁对李林龙大开杀戒，心里不忍，小声提议道。
李林龙冷笑连连，指着脚下的土地说道：“留下一个人就留下了一簇火种，民族间的仇恨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倭奴人和我们原先征伐的高句丽人、百济、新罗都不一样，那些是接受过大唐文化的，而这个民族尚处于蛮荒之中。咱们统治脚下这片土地要想安生，就不能给他们报仇机会，不杀则已，杀则不留后患。”
“倭奴女人留下那么多，他要教导孩子长大后对咱复仇怎么办？”黑齿常之问道。
李林龙呵呵笑了起来，应道：“她们一嫁人，心性都扑到了自家男人身上，报仇的念头就会淡下去了。何况，孩子是谁的？是你们的呀，你们会让他们起来杀自己？”
军帐内的将领们听了一阵嬉笑。
邵斯见李林龙对倭奴国很了解，诧异地问道：“大帅难道来过倭奴国？怎么对倭奴人如此了解？”
李林龙心里想：“妈的，在现代社会小日侵略过咱国家，咱记这个仇呢！对他们的德行自然多关心，日子久了，能不清楚一些吗？”但他没有直说，而是应道：“我少年时游方东海各地岛屿，自然也对他们有一些了解。”
他见坐在旁边处理公文的参军士崔皓脸涨得通红，几次欲张口又忍住了。有意思。“崔皓，你有什么想法，说一说。”
“大帅，这个俘虏杀不得！”崔皓见李林龙询问，脱口而出。
“为什么？嗯，你说，你说。”
“从半岛到辽东、到营州的路，为什么修的又快有好。而且花费极少？都是战俘修的。战后，要修城、修路。我看了地图，最少还要分设几个州，王府，州府，摊派到百姓身上，还不如让俘虏来干。”
“如果有造反的怎么办？”
“十人一队，派一个兵丁管理，一人造反，全部连坐，诛杀。”
李林龙感觉这些都有道理。但是，手里就这些唐兵，人数不占优，一代代下去，早晚不还是让人家给挤走？
“设立律令，将倭奴人贬为贱民，不可随意婚配，必须得到官府批准，更不能与唐人成婚，这样就能控制住其数量。等到大规模建设完毕，还可以将战俘买给百姓家当奴仆。而我们的费用，也就是让他们吃饱好干活。”
“可现在粮草奇缺呀！”
“倭奴人这样溃败，不可能把粮食都带走，肯定是分开藏在什么地方，审问俘虏，总能查出来。”崔皓见李林龙心动了，很兴奋的样子。
“到底是文士，是比我们这些只知道打仗的强。”邵斯也赞同道。
“那就这么定了，挑健壮的留下。这事就交你负责了，你直接联系孙总管，看今后怎么建城，怎么修路……”
……
“大帅，我觉得我们目前还不可以掉以轻心，要知道倭奴水军还在，按照原先的情报，他们有两千战船，近十万军队，要是让他们安全到达毛人岛，他们这些军队跑到陆地上据守，咱们想要夺取那里，还真得费一番周折！”陈援修善于思考，见大家都很乐观，善意的提醒道。
李林龙头脑清醒了，脸上严肃起来，指着密探们勾画的简易地图上的倭奴国沿海海岸线说道：“援修说的不错，倭奴人水军还很有实力，咱必须让水师在海上把他消灭掉，不然以后祸患很多。也不能让他们可以继续逃窜到北部大陆，要知道北部陆地有很多民族在那里聚居，他们的军队和百姓要是跑到那里和当地民族融合在一起，造起反来，侵扰咱大唐北方边境，也是大祸患！岂不是给孙仁师、王方翼他们添乱。”
众将都感到了危机，忙了起来。
“禀报大人，在平安京城孙总管派人来了。”一名亲从进来禀报。
“哦？看样她给我带来咱水师的消息。快让进来吧！”李林龙很高兴。
一名年轻校尉走了进来，参见道：“校尉葛海见过大帅。”
李林龙示意坐下，问道：“孙总管让你带来什么信函？”
“启禀大帅，没有信函，因怕倭奴伏击，只是口信。孙总管让属下禀告大帅几件事情。已经与刘将军率领的水军联系上，现在水军正在沿海岸向北方前行；金洲运过来的辎重等已经到达，迁移过的匠户及家属也到了近千户。另有一军情，太宰府的倭奴军，倾城而出，大约有三万人渡过纪易水道直扑平安京，想夺取我军基地。孙总管说请你放心，她不需要援助就可以打败这股敌人。”葛海应道。
太宰府的敌军偷袭自己的后路，李林龙心里一惊，但随即安下心来，雅婷不是爱说大话的人，既然对自己下了保票，说明她有信心、有指挥能力，再加上自己留在后方的有一万军队，还有武装民工，倭奴人很难占到便宜。何况自己这里也是捉襟见肘，两万余人的大军，一战损失了四千多，要留在城里治疗的伤员也有两千余人，分给黑齿常之三千人剿匪，自己可用之兵只有一万余人，尚包括军中的非战斗人员一千余人。
想到这里，他沉稳地淡淡应道：“我知道了，你休息一下，然后回转，告诉大本营的弟兄们，我已经歼灭了倭奴主力十多万人，本帅希望他们奋勇作战，将来犯之敌也全部歼灭。孙总管那里，你也告诉一声，我这里一切都好。”
……
倭奴一家家被分成了几拨，十岁以下的孩子是一拨，人数大约二十多万人，坐上马车，在一万名军队保护下先离开了；第二拨是皇室、贵族、各级官吏和士绅们大约有一万多人和五千士兵，他们带有黄金白银和一部分粮食物资；第三拨是年轻的、壮年的女人和男人，大约有三十万人和五千士兵以及大部分物资粮草；第四拨就是老人、有病的、身体弱的，人数有三十多万人，他们周围名义上有两万士兵保护，但实际上这些士兵已经得到命令，发现唐军，就可以抛下这些老人独自逃命。
按计划，天未亮，摩尔铁已经率五千人先出了城，李林龙带邵斯及剩余军队随后跟进。陈援修则留着窝尺城照顾伤员、处理善后。
不到午时，摩尔铁所部就赶上了几十万倭奴老人的队伍，那些负责保护的倭奴军队狠下心撇下哭天喊地的老弱病残向北方逃窜了。
摩尔铁指挥军队把这些老弱病残圈到了一处大的平原上，那些老人拥挤在一起，样子凄惨孤凉、惨不忍睹。
望着一个个哭泣着地白发苍苍地老人，摩尔铁有些犹豫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可是原先杀的都是手拿兵器的敌人，而今天，按照李林龙的帅令，他要对这些老人下手，他实在是有些下不了手了。
一名致果校尉问道：“都尉，怎么还不开杀？”
摩尔铁脸上掠过哀伤：“看见他们，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迈的父母，对这些老人，我下不去手啊！”
致果校尉焦虑地应道：“违背大帅命令是要受到军法严惩的，大帅的军规极严，不听他的将令，恐怕只有一个结果……”
摩尔铁苦笑一下，叹了口气：“这次看样要违背了。唉！想当初我与大哥是高句丽将领，败于大帅手中，后因信服大帅，而诚心归顺。一直以来，就是希望大帅能够善待各族百姓，建立繁荣无边的大唐。但我屡屡失望。大帅有个说法，天下没有民族，没有部落，只有唐人，为了这个说法，高句丽战败后，大帅把高句丽人大量迁往内地，有些人家不愿意迁，举家被杀戮，那些迁移的人口走一路流一路血，到达幽州等地后，因吃不饱饭，造反，又被杀了不少。这些杀戮手段就是大帅讲的所谓天下一家？看了，听了，让人痛心失望。现在咱又跑到倭奴国来搞征伐，大帅还要开杀，我要听命，我的手也就要粘满无辜者的血腥，这与我的良心相违背，我不愿意。”
兵丁多是粗人，习惯服从而不是思考，校尉和周围将士听了，不敢言语，都默然无声。
李林龙及邵斯赶了过来，见摩尔铁所部的将士们只是围着那几十万倭奴人的老人，并没有其他举动。
他略一想，就明白了摩尔铁不愿意下手，心里因为他违背自己帅令生出愤怒。但很快冷静下来，暗思：“摩尔铁手下兵将有不少是原先他的旧部高句丽人，过份处罚不利于以后稳定，暂时给他点面子吧！”
“摩尔铁，把这些老人全部驱赶到一个海岛去，让他们在那里自生自灭吧！”
摩尔铁本来以为会被革职甚至是杀头，见大帅没有不快，心里轻松很多，痛快地应道：“遵令！”
附注：
1、日本人此时还不知有北海道。这里写的在唐代已经知道此岛，纯属yy。
2、日本在此时并没有统一的集权国家。这里纯属夸大。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没发全，重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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