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执着的胜负
灵罗带，西元洲第一剑倪裳曾经使用的佩剑。
严格来说，灵罗带并不是一把剑，而是方形细长的金属带子。带子上有九个手指般大小的圆洞，倪裳用两片古木镶嵌制柄，变成一把方头的怪异软剑。这把剑并没开锋，剑刃之钝连皮肤都割不伤。曾有私下传言，玉罗带坚硬无比，根本无法打磨出刃锋。
只可维持原样。
一开始，这柄怪异无锋的软剑，并没有什么名气。直到倪裳横行西元洲后，人们才开始留意它的存在。
至于，连它出自何方，都一清二楚。
西元洲八大传说，曾经有一位异常嚣张的……盗贼。这名偷遍诸国疆领，摸遍秘宝藏珍的家伙，一直以‘宝藏王’名号自居。每每偷盗完毕，或者寻得古代秘宝之后，总留下‘宝藏王笑纳’，‘宝藏王到处一游’之类的文字记号，故意刺激原主人或者寻宝者。
直到今时今日，寻宝者最害怕的事，仍是好不容易打开秘宝之门，却看到‘宝藏王到处一游’的字眼。在他活着的年代，珍藏重宝的豪富也都每天睡不安稳。
这名嚣张盗贼，一生从未被捕捉，甚至连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也没有。
死后，仍然戏弄世人。
宝藏王临死之前，在西元诸国的城池，都留下了大量的藏宝图。这些藏宝图有真有假，并非全部一无所获。尽管每一份都说明绘画了他死葬之棺，但五百余年来，并没有人找到他的真身墓穴。
按照他言出必行的‘诚实’个性，没有人怀疑宝藏王故弄玄虚。
时至今日，藏宝图数量已极多。
可能有些后辈贪婪，试图独吞宝藏。每一段时间，就会有大量的‘新图’出世。到了现在，真真假假的藏宝图无数，几乎每个大家世族都收藏了十份八份。远的不说，东方区的幸运儿罗少毅，就曾经在这些藏宝图中寻得一个真正宝藏。
可惜，并非真身所葬之地。
玉罗带，就是宝藏王的收藏品之一。
据说，这件藏品经过千辛万苦探索才获得。大师级武者死伤二十余，连宗师武者都一死二残，才拿到这件玉罗带。寻宝团队曾透露，那地墓穴共分三层，一层金玉满室，珠宝成库。二层，则只有一条玉罗带。至于第三层，因为有不知名的凶兽守护，寻宝团根本无法接近。
后来，寻宝团遭队友出卖，被人暗算，已然死伤殆尽。
除了偶然路过救助团员的倪裳，上世应该不存在知道墓穴位置真正位置的人。即使是获赠玉罗带的倪裳，也只是‘可能’被寻宝团的成员告知。
此事，无人敢向倪裳求证。
总而言之，玉罗带是宝藏王的珍宝之一。这家伙一向眼高于顶，绝不盗取凡物，可见玉罗带确有某种奇异可贵之处。再者，玉罗带异常坚硬，连打磨的可能都没有，足见其硬度之高。
倪红衣手执此剑，就等于拿着‘绝对不损’的宝剑。
之前手段，再无作用。
虽说玉罗带无锋，但也看在谁的手上。倪裳，倪红衣，这二人无一不是剑术奇人。在她们手上，那怕是一根树枝也凌厉非常。玉罗带坚硬不损的特质，正是她们最佳的使用工具。
玉罗带种种，叶扬并未多知。
但，蕴藏灵气的金属，可瞒不了他的双眼。
倪红衣神情已变，再非前时姿态。此时，她静站仗剑，已近乎无物。
叶扬与众长老的眼睛都盯着她，都有一种‘此地无人’的错觉。仿佛倪红衣已融入天地之中，同形物化。大家眼中之物，仅是石像，幻影，或者空空如也的大气。
总之，再无人气生息。
叶扬心中暗叹，震惊之余却也注意到，倪红衣这种‘天地同在’的状态，只是‘接近’，而非‘完全’。
尽管，她已极之接近最完全的状态。
但，仍是接近。
叶扬慢慢合上双眼，将感应调到最高状态。他以前见过这种情形，更当师父移动后，这种‘透明’才会更恐怖。跟自己的罡气隐遁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境界，而不是招式。
境界，无须任何力量驱动，亦无法捕捉。
招式，仅只形态功效。
看到倪红衣这般境界，叶扬明白单以罡气计算，自己胜算极小。除非想当小白鼠，五种罡气同使同用去战斗，才有一点胜算。但，这是不可能的。西元洲历史以来，别说五行同修，就是四气同修的武者，也未出现过。他可没勇气当试验品。
可话说回来，胜与不胜是一回事，打与不打又是一回事。
胜算小，叶扬反而争先进攻。
倪红衣不闪不避，举剑格挡叶扬身后罡影的巨剑。同时，另一手玉指轻弹，丝丝剑气如利箭直射叶扬面门。一守一攻间，动作潇洒轻松，完成不似恶招临头。
罡影巨剑重斩而下，反震出奇异声音。
玉罗带上红纹微漾成波，似是粘住了罡影的巨剑，不得分离。
叶扬心知不妙时，已觉剑指罡风及面。众长老正暗暗担心时，叶扬忽然张口一吸，反将剑气吸入腹中。随后，胸生雷音，似有无尽力量潜藏欲出。几乎同时间，张口狂吼。声如圣兽哮天，四野震荡。
声波微吐，巨柱石台如遭天雷轰击，纷纷崩碎成渣。
远处，众长老都运罡护身，勉得伤及自身。
这时，尘暴中倪红衣处，微震一声剑吟。如琴音，似鹤鸣。声音不大，在哮天巨响中，却显得清鸣幽远。其人，也纹丝未动，声哮奇招终未生效。叶扬靠着强大罡气的压逼，种种奇法，仍然一剑尽破。
两人，一个是屡屡奇招妙策，战技层出不穷。另一个，一人一剑，破尽万物。任凭风吹雨急，惊涛骇浪，始终纹丝不动。两人天份技艺之高，都是绝世无双。可惜，两人同样各走极端，一人博学百家，另一人则独擅一门。这场交战如若再延迟数年，叶扬可能胜算更高。
可惜，他修练的时间太短。
隐藏之学，更深。
在缚手缚脚的情况下，对战倪红衣这位惊世之才，不勉落于下风。
“咻。”
叶扬吼技尽时，倪红衣弹剑即止。平平剑斩，带出风切气割声音。叶扬背后的罡影巨象，举剑同斩。但剑技剑术，他终是逊色一筹。罡影巨象应声而裂，连巨大的冰结罡剑，也一分为二。
剑落，叶扬已经残影，早早逃离。
在他心里面，倪红衣不移不动，反倒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或者，她还太年轻，达不到‘步息行止’之间，皆能保持这种逆天境界。只在静立不动时，才能维持意境。一念及此，叶扬罡风再扬，一股热浪冲天而起。无名火焰，四散而出，缓缓间，化为星火碎珠。
最后越化越细，肉眼已然看不见。
倾刻，残破的石柱顶部，仿佛浸在热泉当中。火珠细化，如若粉尘。
罡火化水，令人呼吸不畅。整个空间，似已空气隔绝。倪红衣俏目微眯，双手暗现火纹。食指一挑，穿入玉罗带的孔中。单手微转，玉罗带便如风车猛转。空气中的淡红潮息，抽卷如蟒。叶扬禁绝空气的方法，仍然无效。
淡红潮息席卷如巨蟒，叶扬反而笑了。
倪红衣忽感有异，剑轮外红潮已经像巨蛇狂噬而下。蛇身蜿曲盘卷，似要将她圈锁牢禁。
见此异变，倪红衣不急不忙，手扬指弹，剑轮如脱手的风车，直射巨蛇口中。如同识路辨向一般，剑轮自蛇口洞入，沿着蛇身直切而至尾，将火息形成的巨蛇切割为二。剑轮去势未尽，直斩不远处的叶扬。
利风割面。
叶扬也不闪不避，举拳相迎。
论罡气强弱，他并不比倪红衣差，反而更加猛烈。玉罗带无锋钝实，他也不担心会受伤。
拳剑相交，玉罗带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弹飞。红影残现，闪现叶扬身旁。一只玉手已然接剑时，另一只玉手化并指掌，同样进着叶扬挡腰而割。破空声，不弱于运剑之势。
闪电间，二人已然身手可及。
叶扬不及细相，单手拦阻，另一手急吐冰火合一的紫罡，准备后着。
倪红衣运剑与身法，都快如闪电。现时，她借机近身搏击，是最大的危机，也是最大的胜机。若非她已接回软剑，叶扬简直可以大呼‘我赢定了’的豪言。论近身拳脚，倪红衣又怎么可能跟他相比。
玉掌削击，叶扬似乎也太高看了自己。
单手格档时，顿觉玉掌如剑，同样锋利异常。
手掌格档不成，反而伤肉见骨。鲜血飞溅之余，倪红衣的指尖，也划过叶扬的腰间，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火热罡气，几乎将鲜血蒸腾起。微微焦臭，飘扬漫散。两人交战至今，终见伤血。得手的倪红衣，眼中并无得意之色，反带丝丝惊讶。
“捉到你了。”
叶扬手伤见骨，却未放手。
倪红衣的纤小玉掌，正被他紧握钳制。冰火合一的紫色罡焰，如火遇油，蔓延倪红衣的全身。紫火急燃，却异生寒气，台上气温顿如冬夜，冷冻不堪。
紫焰丛生，倪红衣无惊无惧。红色罡气一吐，身上顿如火烧。
此番动作，众人皆惊。
难道说，倪红衣打算不用剑利，跟叶扬硬拼罡气吗？长老们，看到叶扬的惊人修为，早就忘了倪红衣未评测前，忆然五阶罡气，严格来说，叶扬还是废人之时，她已经是六阶大师了。论罡气强度，她丝毫不下于叶扬这名后来者。
紫焰散去，二人紧握手处，却赤紫双烧。
强横罡气的撞碰，二人皆不退却，催劲而抗。神情目视间，倪红衣只盯着叶扬的双眼，就像在说：论剑术，你不如我。论罡气，你亦不如我。
叶扬看着倪红衣的双眼，心中自嘲。
世家弟子，就是有这种好处。从两三岁开始，就有人指导教学。比起评测时，十五六岁才修练的武童，他们最少领先寻常武童十年时间。倪红衣一直隐藏罡气实力，就是想证明。她在任何一方面，都比叶扬优胜。就如同她母亲，想超越那个人的传说一般。
她，也要凌压叶扬的一切。
叶扬不知道倪红衣在想什么，却知道，这场战斗接近了尾声。念想间，猛然爆发第三种土灵罡气，震地脚下石柱粉碎。紧握双手的二人，同时自半空中缓缓落下。
围观的长老们瞳孔在收缩。
交换一下眼神后，心中同时泛起一个名词：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