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强与弱，力与技的第一次冲突

罡纹者，罡力印纹也。

修成罡气外放的大师级武者，特别某些天赋过人之辈，常常测试罡气外放的效果。修练之树笔直参天，各种奇枝异叶却是四方延展。罡气外放，作大师级武者的标志，除了威力强大，还非常好看。

一出手，便羡煞旁人。

赢得赞美目光。

挥拳生火，拂掌飞霜。

多神气。

多威风。

可，对某些只在乎威力与胜负的武者，‘好看’这一词，是没有作用的。对从事战斗，猎狩，暗杀等工作的武者而言，越看好越华丽的武技，用起来越麻烦。在武者世界，并非人人都像少年天才那般意气风发，梦想成为明星，受万人瞩目。

实用，才是他们在乎的事。

罡气外放使用，还有一种坏处。

等阶相当者较量，罡气外放决定胜负，必须使用。可大师武者对战三阶以下武者，或者对战数人。罡气外放就是战术性浪费。非但无胜负之益，反有罡能不足之危。

叶扬身为异世之人，很清楚这种类似法师火球的技法，是一种好看又浪费的技法。

特别是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的战况。

过于浪费罡能，容易导至后续无力，强者战败的恶果。

罡纹，相当罡气外放的‘升级版’。

在叶扬眼中，它就是一种‘稳定输出，持续时效长’的技法，相当于法师的燃烧之手。将零散的罡气集中起来，以‘外化脉络’的形式，成就稳定强大的威力效果。

一拳一掌，都暗藏绝强力量。

又不会浪费罡能。

真要找毛病，大概就是不再‘好看’了。

成熟的罡纹技法，正是高端武者的重要标志。是技巧成熟，战力持久，实力稳定的体现。在大师级武者层面，罡气外放和罡纹的比较，如同一名新晋将军和一位沙场老将的差别。两位力量地位看似相当，实质相差十万八千里。

黑服老者没有再阻拦。

在叶扬身上，他看到了太多的惊喜。此时，已是无边震撼。

赵忠一战，他已决定暗中观战。

无论二人胜败如何，一旦叶扬出现危机，必定全力相救。此等天才种子，绝不可浪费掉。东方区的明日，就靠这些人技撑起来。他们老了，更懂得应该珍惜什么，而不是一味争权夺利。

***

赵忠一衣如雪，傲立风中。

斑发黄须，身长体健。刚毅的脸庞，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白袍飞扬，脊梁似松。褚皮绿玉犀甲腰带上，挂着一把五尺青峰。一双雄鹿牛筋皮鞋，稳稳地钉在地面上。劲风拂乱，不动半分，仿如一代宗师。

若非眼中凶光太甚，定似豪雄之姿。

身为一个家族之主，看着自己的家族覆灭，看着自己妻离子散，他半点后悔都没有。成大事者，不区小节。要成非凡功业，必先生狠毒心肠。

对人，对己，都一样。

通敌叛国，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谋害族人，他并不觉得自己有罪。

相反，他将一切的恶果都归咎于叶扬，归咎于这位未到二十岁的少年，恩人之后。

若他乖乖地死在猎兽大赛中，事情就反转过来。那位高高在上的西元密使会被缉捕，西元诸国会震怒发兵，东方区将面临战乱。他将得到西元密使承诺的成果，兴邦建城，赵家从此飞黄腾达，一帆风顺。

东方区战争失利，可能还会跪着求自己，跟西元诸国和谈。

赵家之势，如日中天。

一切一切，都是叶扬所破坏。因为，他没有乖乖地死去。

杀掉了全部的刺客，还撬开了他们的口，得到自己叛族的罪证。联合家族长老们震怒，分崩离析赵家。暗卫们闻腥而至，偷偷清除赵家暗藏武力，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这，都是叶扬的错。

赵忠痛恨之余，也暗幸叶扬的愚蠢，给了他亲手复仇的机会。

对决？

他无需这种公平，更无需敌人维护自己的尊严。

暗卫曾言，胜，可留一命，赵忠是嗤之以鼻。虽是小家之主，对暗卫也不陌生。暗卫们对敌之决绝，即便亲子亲孙叛族，也必杀不留。

他，如何活命。

赵忠应战，为的是杀掉这个仇敌。无论他父亲，还是他本人。只要他们活着，赵家就无法吸上一口好气。想他人杰之材，却一直被压得死死的。此子未完全成长，也有超越之势。

这父子不死清光，赵氏一族，如何安睡。

叶扬到来时。

赵忠正好整以暇地等待，静等斩断一切过错的根源。臆想中的血杀复仇，让他带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那个人已然失踪，此子身死，赵家留得一点火种……

疯狂的臆想还没结束，赵忠忽地睁眼欲裂。

叶扬手中，赫然提着两颗滴血的人头，他安藏最隐密最宠爱的小妾，以及族中无人得知私生么儿。

山坡上微风吹拂，腥香飘扬。

握在剑把上，赵宗稳健的手终于颤抖起来。惊，恨，怒，悲，狂意齐发。那个最宠爱的小妾死了，私生么儿也死了，他所铺备的后路，已被叶扬一手掐断。两颗人头正睁大眼睛，似乎在问：为什么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问，赵忠亦抓狂不知。

连暗卫都瞒过了，为何叶扬会得知。隐藏得这么深，谁人能识破。

看着意态渐狂的赵忠，叶扬心中微叹。在仙道功诀面前，这点小手段，跟小孩子玩捉迷藏没什么差别。

这二人，叶扬本不知如何处置。可面见之时，孩童早被小妾身旁的青壮汉子捏死了。因钱财过巨，青壮汉子弃色求财，连小妾亦一并处理了。叶扬看他不想成为同命鸳鸯，双双亡命天涯，所以成全了他。

三人，一迸埋了。

回想头上油绿发亮的赵忠，指不定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一家子。

“杀。”

不待叶扬说话，赵忠的长剑已挥出十余条剑光。

意态若狂。

两人身形一错，赵忠剑上爆出三声爆响，刃上三处冒出冰烟火花。

回转身形时，叶扬的右掌中多了一道深痕，鲜血涌现。赵忠则长剑一震，弹开冰烟火花，狂怒眼神带点不屑。足以断金碎石的三击，长剑非但不断，更无半丝伤损。

五品的罡兵，果然名不虚传。

叶扬抛下两颗人头，全力应战。心笑这份礼物，赵老爷似乎并不喜欢。

罡兵品阶，叶扬并不清楚。

他只听过家族天才柳笙，获奖一柄二品的罡剑。高小福的拳套，高小寿的鹫鞋，则是四品罡兵，跟他们的父亲虎山城主使用的属同一品次。

五品罡兵，自然更胜一筹。

虎山城城主的罡武兵器，未必是终极武器。但是，赵忠能有五品罡兵，倒是一件稀奇事情。

死吧！

悲怒交集，赵忠全然不管叶扬是否有话，身如闪电，长剑再度划出数道罡气。

出手，毫不留情。

叶扬瞬间被削成数片的身影一模糊，赵忠身旁马上多了一道淡影，冰火之光隐现。

小把戏。

长剑落空，赵忠身形不动，镇定如常。

换手，抽剑，再削，试图一举将淡影双掌斩断。这微末的小战术，他还不放在心上。可是，换手撩剑削空的瞬间，赵忠暗感不妙。背脊处，传来的透骨剧痛，烙臭焦味直刺着鼻腔。

上当了！

身旁幻影，仍是假象。惊急间，赵忠抽剑回击背后。腹前，再中重击，肚肠翻滚，几乎呕吐。

可恶！

还是幻影。

赵忠剧痛难当，身形急退。叶扬得理不饶人，拈指捉剑，借势直追。

带着烈炎的罡拳，狂轰面门。

狡猾的小狗。

赵忠狂性暴发，青筋上面，目现凶光。长剑反荡怒吐，直指炎拳，试图一剑洞穿叶扬的拳头。

可，这一次，他还是错了。

烈炎罡拳透过长剑，直轰至赵忠的手臂。烈炎一触即燃，焦烧其臂。赵忠罡气怒爆，退散焰火。手无大伤，整个人却弄得灰头土脸。那个歉歉君子的模相，不复存在。

袖上火星，映着赵忠扭典的脸。

罡气外放。

这小狗，已经这么熟练应用罡气外放啦？

“本来看你是晚辈，才手下留情。你却生性奸诈，做族叔的，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才行。”赵忠痛极反静，回复平常的伪君子嘴脸。虽然一直都没有手下留情，却说得到冠冕堂皇。

长剑一振，双臂蔓延出条条金纹。

更诡异者，金纹不止蔓延其臂，还伸展至长剑上，形成异相骇人的图案。

罡武兵器，能共用罡纹？

叶扬见状暗暗一惊，心想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

普通兵器，注入罡气即会爆碎。没想到，特殊打造的罡兵，不但能承受罡气，还能融合罡纹使用。如此操作，罡兵的坚硬度，锋利度，杀伤力尽皆倍增不止。

情况不利，叶扬反尔抢攻。

双手十指如莲花盛开，弹出百点星火。瞬息间，半空处如莹虫飞舞。

回手一拂。

三个巨大的炎拳，如炮弹般从三方轰至。

赵忠轻蔑一笑，不进不退，长剑画出数道园环，抵挡攻势。

力量不对等，炎拳遇剑环，瞬息消散。

此时叶扬已借机欺身，右手再度卷聚，三团零散的火罡之气急转成漩涡。挟雷霆之势，狂轰赵忠胸膛。此时，赵忠已经反应过来，叶扬的小把戏，仍没放在眼里。长剑再卷，便画出十余圆环。

火罡漩涡，瞬间被撕裂斩断。

燃未散，赵忠突然狂吐出一口鲜血。未落地，已结成冰。

狡猾的小畜生。

赵忠暗怒生恨，心想这一格挡又中计了。剑荡失守，胸前被叶扬狠狠地轰了一拳。小狗冰火双修，怎么没想起来。临急退后，他不敢胡乱出剑，连画数环，飘荡飞退。

同时间，空中星火忽然震爆，强光耀目。

瞬息内，目不能视。

赵忠心知不妙，却自持罡力更高。身形飞退更急，长剑疾转，连连画圆，削出一片剑芒禁区。

光耀间，叶扬如蛇行疾进。

赵忠右膝传来烙痛时，已然大意中招。另一左膝，又是寒风勿现。为防两脚俱伤，赵忠惊急运劲，长剑直转下削，阻止寒罡暗袭。

可，他马上就后悔了。

右膝上的烙痛未退，直转冰寒。暴烈火罡转化寒冷的水罡，二度重击受创的右膝。

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叶扬这般骗招，根本没想伤其两膝，而是要废掉他一条腿。冰火双爆，赵忠的右膝彻底重伤，行动不能。

小奸狗。

吹向右膝的寒风，只是圈套。

目不能视的情况下，赵忠被冰火二气骗得团团转，心更慌急。本来，应对敌经验，赵忠并不差。对战双修人物，却不是常事。又因小看叶扬这种低一阶的小儿郎，他才会如此失策。

远处，偷偷旁观的暗卫们，亦觉赵忠中招不冤。

叶扬此子，的确太会骗人了。

此时，战局并未因赵忠重伤一膝而改变。

六阶罡气未减，力量仍稳压叶扬。加上长剑锋利，只要叶扬一不小心中了一招，也可能重伤甚至毙命。两者之间的强弱优势，赵忠仍占上风。

“金光剑雨！”

赵忠暴喝吐劲，决定改变战术。

漫天剑罡，像暴雨般向四散疾射，不留一丝空隙。

这般无差别的攻势，相当‘浪费式的乱射’招式。威力不强，作用更不会大。如若叶扬同是六阶罡武大师，魏然不动，亦可力抗这种浪费罡气的无用招式。

可，他才五阶。

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此招仍然有效。

叶扬倒飞急退，身上依然中了数道剑罡。没有伤及要害位置，中剑处却鲜血直冒。

一战此至，赵忠方得便宜，脸露得色。高一等阶的罡气，始终更胜一筹。叶小狗再狡猾多智，力量上仍然不如我，此战有险不败。

不远处，叶扬中剑后，心中暗叹。

五阶的冰火二气，始终不及六阶金罡。赵忠又手执宝剑，威力更胜一筹。暗卫们在远方观战，他又不便同用五种罡气。力量差一筹，此战更难。赵忠的表情已然说明，绝对不会跟自己斗技斗巧，只以力胜弱。

一力降十会。

无须多虑。

早知道，不招惹暗卫们来观战。凡事，有利有弊。

日后谋划时，应该更详尽细琢才是。

兵凶战危，叶扬也不多作保留。隐武现武，心中已有所决断。双臂一伸，冰蓝气息随即从手掌喷发，涌向全身。数秒间，冰烟及处，生成厚厚的冰甲。

护住全身。

暗卫们的瞳孔睛在收缩，赵忠则脸色狂变发白。

这是……罡气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