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

六 长路漫浩浩(二)

六 长路漫浩浩(二)

之惟赶到西街口时,灵水布政使已然在场,却是远远的躲在一座牌楼后面,紧紧拉着官服外头罩着的棉氅,缩在数个护卫当中,等兰王马到了近前,才不得不跑上来行礼,道:“王爷,您怎来了?”

之惟瞥了他眼,随即抬眸望向四面牌楼下面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潮,反问:“苏大人,既然来了,怎不进去参观?”

那苏姓布政使立时满脸通红,但望了眼黑压压的人群——城中没染病的胡人大约都聚齐了,齐刷刷的穿着祭天黑衣,还有不少人身上系着白纱,披着孝服,虽扶老携幼,却是整齐划一,跟着台上或举手或伏地,动作一起,一阵乌云翻涌——不由还是缩了回去,低头道:“但凭王爷吩咐。

之惟转过脸来,扫了眼他身后的汉人兵丁,见有的人正故作镇定咽口唾沫,有的则掩不住好奇正往那头张望,但都不约而同的紧攥着手里兵器,不由一哂:“怕什么?只许我们求神拜佛,不许人家祭天祭祖?”说着,神情陡然一凛,“苏大人,牌楼之上本王已伏了羽林,手中都配了火铳,烦大人前去节制,便宜行事。”

“是!”苏某急忙称是,刚长舒口气:再不用站在这风口浪尖,还有火力支援……走了两步,却又一醒神——只见那王爷已然策马向人潮走去——不由一拍大腿:完了!这才是完了!要是兰亲王出了事,自己这条小命只怕送得更惨!

这头之惟已进入了祭天之所:此地原本闹市,也是汉家官府处刑犯人的场地,中间是片空地,上面搭了个高台,这几日被白雪覆盖了,掩住不少血腥,但看那所谓祭天阵势,四面十来个黑衣壮硕男子提着所谓“法器”扈从四角,里面又一圈白衣的持刀护住中央祭坛,那祭坛上烈焰熊熊,架着一口大鼎,鼎内滚油翻滚,油烟弥漫,仍是阴气森森的刑场阵仗,再看那鼎旁五花大绑还被两个白衣人按住的正是那失踪半日的少年。

汉人亲王亲临,虽是便服,仍被认出,顿起一阵**。高台上人的目光也纷纷被吸引过去,除了正念咒的格萨太太,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将手中法剑挥来挥去,随着她象征风雨雷电的剑势摆出,鼎下的焰火也随之或长或腾,将众人的目光又拉回来。

只被缚的少年仍一瞬不瞬的只盯着之惟那厢,明灭火焰映得那琥珀瞳心一簇火光亮亮暗暗,他见那王爷下马走来,仍是往常莹润如玉面色,唇角甚至还略略勾起,随着长风,鹤氅翻飞,露出下面一带袍角,绣着浮云,天空般苍蓝——劫法场不是应该剑拔弩张的吗?哪有这样轻裘缓带,活似看戏一般!少年不知自己怎会这样恼:本来也没指望他来救!

兰王便在众人各种目光注视下,含着微笑径直走上了祭台去。

格萨太太不得不停了下来,褐色眼瞳盯着他:“汉家王爷所为何来?”

“太太会说汉语,真是太好了。”之惟笑笑,走到她和清执中间,“小王听说太太要主持祭天,因此前来参观,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谢过王爷。我们胡人祭祀胡人的神灵,汉人王爷,您的心,胡主领了,忙,却没什么可帮的。”格萨太太双手合十,答了个礼。

“这样啊,那小王就在一旁参观吧。打扰了。”之惟也微微颔首作答,刚作出要退到一旁旁观的样子,忽然又问,“小王于贵族之风俗当真是一窍不通,还请太太不吝赐教,请问:这胡主是只保佑胡人吗?”

格萨太太瞥眼他带来的汉人兵卒随从,一本正经的缓缓道:“胡主法力无边,慈悲心无量,凡是良善之辈,只要真心信奉,无论胡汉,尽皆护佑。”

“啊……小王明白了,谢太太。”

地上少年盯着他,或者说瞪着他,瞧他竟然道谢之后就真的若有所悟的往后退去。

格萨太太也有些意外,褐瞳一直不离那优雅移步的王爷,见他慢悠悠的走了两步,似乎也意识到了全场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忽然抬了头,眸子转了转,很是随意对旁边的人笑了一下:“这孩子可是从救治所里逃出来的,身上疫病可还没好呢,待会儿仪式完了,可还得拉回去隔离,诸位回去别忘了及时沐浴更衣。”

刚还死按着清执的手不由就松了,两个白衣人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兰王笑笑,不再说什么,继续很优雅的又小小退了一步。

格萨太太眸里掠过丝冷笑,手中长剑一抖,划过一道电光,见所有目光顿时又被吸引回她身上,便闭了眼睛,念念有词起来。

头顶浓云也似配合她动作,仿佛那暗沉背后当真有冥冥之手翻云覆雨,只见方才还晴空万里,忽然就层云峦叠,紧接着,又一层一层的铺上了青紫、藏蓝颜色,直至最远处的天空透出丝血一样的绯红。

就在这时,格萨太太忽然睁开眼来,眸中精光暴涨,同时发出一声大喊,人都为之一悸,随后便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她竟将左手直直伸进了沸着滚油的大鼎!

鼎内汩汩,她却安之若素,左手在油鼎中轻轻抖动,右手中长剑仍挥舞个不停,划出种种似是谶语的古怪图形,一面口中连连称是。

少年在旁只觉阵阵作呕,却又像是因骇得而满嘴干涩,连一口口水也吐不出来。

坛上坛下都为之神夺,只那王爷仍含笑相看。

半晌,格萨太太终于将手从油里拿了出来,还未等人们惊叹她手完好无损,枯瘦的手指带着油光猛地一指清执。

少年已忘了该如何呼吸,全身绷紧,听到那神婆狞笑,一字字道:“格萨娘娘说:要这孩子!”

他没想到吓懵的脑中竟蹦出这样的念头:是胡语呀,他听懂了吗?后来回想起来,又不免骂自己真是吓傻:这是在指望谁呀。

没等他省过来,便感到头顶凉凉,约莫是刀风,下意识的就闭了眼,却听“铛”的一声,金石交击之光似能透过他眼睑。眼前一亮,他慌忙睁开,见是道长虹锁住了砍向自己的刀锋——兰王宝剑出鞘,挡在他和神婆中间,离他不过半步,于是,一步之外的白衣人的刀就这样慢了半拍——这才发现,那人原来从未曾真的退开。

“汉家王爷,你这是干什么?!”格萨太太厉声问道,目光灼灼,“你这是要抢夺天神的祭品吗?天神要是发怒了,可是会降下更大的灾祸的!”

闻言,台下胡人们不满的声浪比鼎里沸腾的滚油还烈。

台下护卫的墨生立即收缩了护卫防线。

却见台上之惟青羽一抬,淡淡反问:“刚不是听太太您说:胡主乃是保佑苍生的吗?怎会随随便便就降灾于民呢?”

神婆盯着他,一字字道:“胡主只保佑顺从他的善人,对于藐视他的恶人,他会毫不犹豫的给予惩罚!”

“我不信一个孩子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要接受天神制裁,更不相信慈悲的神灵会需要一个孩子的鲜血来证明他的神通。”之惟说着,使剑的右手微微一沉,随即猛然一挑,持刀者被他连人带刀格出两步。

墨生立即跃上来,补进少年身旁的空位。

兰王便往前走了一步,三尺清锋映出他沉水墨瞳,面上仍带着如玉微笑,扬声道:“太太如不信,不妨让小王也来问问神明,说不定此刻他已改了主意。”

全场哗然。

“王爷。”格萨太太眉棱抽搐了下,冷冷道,“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兰王已在挽左手袖口。

“王爷!”墨生忍不住低叫了一声。

之惟右手长剑抬起,平平一横,墨景纯只得噤声,深知这一动作是指示周围所有从人包括隐伏的兵卒都勿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屏息,瞧着那尊贵的王爷缓缓卷起天青广袖。

少年瞪圆了眼睛死命的盯着他,眼眶已然有些酸痛。

却听格萨太太忽然叫道:“男女有别,请王爷左手持剑,以应上天。”

这就是逼着他用右手下油鼎!

谁都注意到他是右手使剑,不是左撇子,这就是存心要毁了他今后!

莫非这油锅里滚的真的是沸油?她真有所谓神通?

或者说这原本就是个冲着他来的陷阱?!

连风都静了,只天边那一抹血色于无声间继续攻城略地。

岑寂中,只见兰王挑眉,望那神婆:“小王若有幸也能承得上天意旨,太太可能放这孩子一条生路?”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冷笑,“如果汉家王爷当真能得到神灵的庇佑,能让灵水城内不论汉人还是胡人都恢复健康,老身自然无话可说。”

言有所指,立即招来台下一片沸腾。

他神色不变:“小王也需太太配合,勿再在城中散播不实之言,胡汉两家,正如太太先前所言,都是一样受到胡主庇佑的。”

“呵呵呵呵。”格萨太太笑了起来,“汉家王爷,您说了这么多,不会是不敢了吧?!”

台下群情立时更加激愤,已有人在操着各种语言高呼:“汉人滚开!”“不许扰我们祭天!”“别惹格萨娘娘发怒!”

“谁说我不敢?”他笑,眸有温润玉泽,缓缓扫过四下。少年被他目光带到,如见空山新月,淡远宁定,心头不由一荡。

兰王挽了袖,将剑换到左手,眸中晕然有光,缓缓抬眼,望定天边那一线血色,朗声道:“臣之惟,今向上天诚心祷告:愿上天诸神——不论胡主也好格萨娘娘也罢,能以好生之仁德,渡人间之苦厄;平等之善心,佑全城之百姓。臣愿以余生之康健,换今日疫情之缓解,望神明垂怜,赐教一二。”说罢,毫不迟疑,右手直插入油鼎底部。

烟熏火燎,滚滚油浪泛将上来。

全场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出,惟那神婆终于露出了惊慌之色。

但此刻所有人都望定了一手在油鼎内,一手持剑向天的兰王,见那墨玉瞳光不知何时已收了回来,不望上天,不望鬼神,只看眼前,只看苍生,一字一语道:“臣请上天鉴证:无论胡汉,无论贵贱,无论是否原是轩龙朝子民,臣都将尽心竭力治愈其疾病,惜每一条性命,如惜自身。望神明仁慈,佑所有善男信女、所有无辜生灵安然渡过此劫。此情人神共鉴,如有半分虚假,天雷亟之,天火噬之,人神共诛之!”

天风一荡,鼓得那鹤氅飞扬,天尽头,一抹微云,忽从那一条血缝中挣脱而出,吸风揽云,霎时改了云天。兰王抬起头来,眸子里装下那万古长空,淡笑时却不过是一朝风月,清朗一笑道:“神明若准臣之请,则庇佑臣以完好之手带走清执。”说着,剑锋一旋,好像真与上天有所感应,随即抬起右手,果然毫发无损!

台下已然有老者、妇人伏拜下去,少年瞪得生疼的眼眶已然泛了红,不得不承认:难怪胡人们的信任又都转向他来——此刻,天地之间,兰王的确比神更像神——因那墨玉瞳中乃有大慈悲心!

之惟看向那神婆:“孩子我能带走了吧?”

格萨太太勉强勾了勾嘴角,做了个手势:“请便。”

之惟便向清执走来,却听一声——

“王爷,当心——”

之惟见墨生焦急的看向自己身后,不及回头,直觉的一错身,一道寒光与他擦肩而过,削落几茎发丝。而就这么一低头间,墨景纯已飞跃而至,袖中剑光横出,替他拦住身后一片刀光。

祭坛上,白衣人和黑衣人交错,将他们围在当中,那格萨太太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只听得一声似乎是她的尖叫:“杀了汉人王爷,咱们逃出去啊——”

底下叩拜的胡人们中有人应声站了起来。

“景纯!”之惟回眸看眼墨生。

清俊儒生此刻英姿飒爽,扬剑挑眉:“只等他们出手!”

“好!”之惟波澜不惊一笑,抖落鹤氅覆住还未从生死一线中反应过来的少年,一身天青长袍如行云舒卷,并无丝毫局促,右手卷住少年腰身,左手一抖,剑光灿然。

清执伏在氅中,只听得虎虎生风,金石交响,时不时有温热**溅落鹤氅之上,鼻内浓浓血腥还有丝酸酸的怪味,催得他一阵阵干呕。大氅毕竟挡不住寒风猎猎刺骨,那些温热的东西便格外感受清晰——他想起那日城门之内,母亲的血,是否也是这样由滚烫变成潮湿的冰凉?心房里像有两股力量在拉扯,终于有一方占了上风——少年忽然一挣。

之惟措手不及,见还未及解开束缚的少年顿时失去了平衡,滚下台去,不及多想,也跟着跃了下去,一把捞住。然而空隙一露,立即就有白衣刀手也跟了上来。劲风扑来,他忙举剑格挡,手臂吃痛,从肘到指一阵酸麻,而敌人很快已又砍了过来。下意识的,他将剑换到了右手,却忘了手刚从油里捞出,一交手的结果便是长剑打滑脱手。

敌人见机,于是横刀蓄势,然后狠狠斩下,因要蓄力,刀锋落下时不免稍稍一慢,但自忖劲力不可抵挡,却不料,一道寒光忽横在当中——

兰王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竟然硬生生拦下他这一刀。

那匕首薄如纸,灿如星,一望便知是削铁如泥,只可惜毕竟太短,对方又是习惯右手……刀手思量,心中一动,当即使出看家本领,动作并无丝毫花哨,只如入门时一招反复练数月那样将长刀稳稳狠狠的递了出去。

小小匕首之于这雷霆一击,如一叶之于沧海。

之惟只觉一股雄浑劲风扑面而来,非但是手中匕首,便是人也要被席卷而入,心念电转,终于将心一横,本是格挡的手势忽变了个方向——

手上一阵撕裂剧痛,匕首铛一声坠地,随之而来数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刀光停在了他眼前。

杀手脸上惊愕之色还未褪去,就一头栽倒在地,数道血泉从他尸身上奔涌而出。

之惟长舒口气,抬眼见墨生长剑染血,刚刚收势,轻功高手此刻也是气喘吁吁,显是奋力赶来,然而面上却全不是危机解除的表情,那样陌生的脸庞,教他不禁一怔——

墨生立在那尸体后面,目光中满是惊疑、恐惧,甚至悲哀。

然而就在这一呆的瞬间,敌人已又撕开护卫们的防线扑了上来。之惟此时已再无犹豫,抬手打一手势,只听轰然巨响在四面八方纷纷响起,高台上纠缠打斗的诸人纷纷载倒,伤口上血流如注。

墨景纯也为这响声惊醒,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火铳,一直被两个幕僚担忧太心慈手软的王爷终于肯下狠手,然而他却全露不出欣喜之色,反是眼底越加深晦。

火铳出击,不明所以的众杀手自然非死即伤,台下妄图闹事的胡人也有不少中弹倒地,人们惊惶四散,混乱中不免践踏,台上台下立时喋血一片。不过,幸好那苏布政使一不敢担护王不利之责,二有火器壮胆,及时带了牌楼上伏兵现身,终于将兰王和护卫们从重重围困中解救出来。

“王爷!”墨生回过神来,抢到之惟身边,见他左手鲜血淋漓,忙问,“王爷手如何?”

“你问哪只?”难能之惟竟笑了笑,“放心吧,鼎里和我料想的一样是动过手脚的,就上面一层油,底下都是醋,不烫。”

鹤氅下的琥珀瞳悄悄暗了一暗,不过无人发现。墨生正瞪着兰王左手,神情总有丝古怪。

“划了一下。”之惟却似并未发现他异样,右手揽着少年,左手指指地上,“景纯,帮我捡起来。”

他忙捡起落于血红雪白中的匕首,刀柄上繁复的胡族花纹浸了不知谁的血,干涸后都嵌在了里头,一时擦不净,只能就这样递与。

之惟接过,割断少年身上的绳索,将匕首托到他面前。

“这是我娘留下的。”少年从鹤氅的阴影里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两只琥珀色的眸子又深又大,看着让人生寒又生怜。

之惟扬眉,等着他下面的话。

沉寂片刻,少年眼中蹦出一颗豆大泪珠,一字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朝他吼道:“也是用来杀你的!”

闻言,兰王只是笑了笑,少年看见那墨玉眼底涌上一层人不能解读的波涛:“先人到底留下的是怀念还是仇恨,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说罢,便将匕首放回少年怀内。

清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抵不住一阵眩晕,眼前忽然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别是又犯病了!”墨生忙上来要揽过,却被之惟挡住:“就我一个人吧,你别再沾了。”

他只得护住二人,招来马匹:“那王爷,快送他回救治所吧。”

此言自正中之惟下怀,立刻抱了少年上马。

刚走出去几步,就见迎面一骑飞驰而来,着的是青龙营服色,诸人心头都是一紧——

只见传令兵飞马奔至兰王跟前,低声报告了两句。

兰王面色一沉,周围人的心也跟着一沉。

沉默片刻,只见之惟握缰的手紧了紧,随即一勒马头,马匹长嘶中跃起急转,惊得在场不论胡汉都不由朝他看来。

兰王面沉如水,声音不大,却如敲在每个人心上:“北面发现孑利兵马,正朝灵水而来。”随即,声调一扬,清风一卷,盖过那动地鼙鼓,“乌桓的马刀可不像本王的火铳一样长眼睛,不想死的就立刻回家,本王数到三,若有仍滞留于此分散本王兵力者,一律按乌桓奸细论处!”说罢便数道:“一——二——”

是谁说佛无魔不成?墨景纯在一旁看着自己跟了十年的主子,忽然很想把林云起也拉来看着,这样就能有个人问问:心,为何会越来越痛?!

未等数到三,场上的人就作鸟兽散。之惟也不停留,给苏布政使丢下一句:“再有人滋事,唯你是问。”便策马向北而去。以为他要上北门指挥作战,不料他却向了东门。

猜到他去向,墨生不由担心,问道:“林先生他一人能顶住孑利吗?”

“用人不疑,我信他以五千山贼挡五万官兵的能力。况且——”之惟径直出了东门,“我只要他挡三刻而已。”说话间,已奔到了目的地。

救治所前,墨生看见:兰王一直沉如止水般的眸子终于再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