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痛楚（下）

老富贵去测了身体，一切安好，便放下一截心来。晚上就摸到刘半仙家去了——让他带着心结去睡觉？整晚恐怕又该失眠了的。

“我实话实说啊。”刘半仙坐在桌后，点燃一根烟，严肃而又认真的说。

老富贵的心“咯噔”一下，心想：莫非真的有什么灾祸吗？愈是担心，愈想要知道结果。人往往都是这样的，总想要知道自己的未来是怎么样子的，倘若可能的话，甚至前世后世也想要知道的，所以抽签看相的，揣骨算命的才大有市场，大有发展的空间。其实这也有点好处，就是可以做到了防微杜渐——无论好事坏事，及早做个准备还是必须的，避免一下出现在面前时，乱了方寸，手足无措，结果坏事将会变得更糟糕，好事也不再那么喜庆的了。

“就要实话实说嘛。”老富贵接着说道，“我这把年纪，这么晚来找你，难道想听你讲故事吗？”

“呵呵。”刘半仙笑道，“说的是啊，那我就说吧，只是推测，你权当参考——综合你的梦境来看，加上回来后又根据我们的谈话时间起卦分析，真的要有灾祸，应该应在当家人身上。”

“那会是谁呢？我没事，难道会是长生吗？”老富贵惴惴不安的问。

“极有可能。”刘半仙几乎肯定的回答道。

“那，能测出什么时候的事儿吗？”老富贵小心翼翼的问。

“就年内年外这一段时间吧。”刘半仙慢慢的说道，“你不妨给长生打个电话，要他注意一下。”

“好，你是半仙，我就照你说的办。”老富贵一边忙不迭的答应，一边掏出两盒烟丢在了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吗？”刘半仙沉下脸，不满意了，“乡里乡亲的，这多见外呢？收起来——”说着，起身作势要把烟递回去。“哎，就两包烟，权当送你尝尝。好了，你也别送了，我这就回去了。”老富贵说着，就起身离去了。刘半仙忙跟着送到门外，看着老富贵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里，才摇摇头，返回室内。

老富贵回到家里，往**一躺，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不知道有什么事儿时，着急的睡不着；知道了有什么事情时，又担心的睡不着了。横竖今晚注定是要失眠的了。老富贵急于得到长生的消息，回来时故意拐到了村办公室门前，寻思有人在的话就去拨个电话，不管是夜里什么时间，不管惊扰不惊扰他们，可以保证的是他们一准在家，自己的话他们就能听到，听到他们说一家安好，他的心也就会放下了。唠叨几句，叮嘱几句，晚上也睡的踏实了吧？可偏偏村办公室大门已锁，看来值班人员也开溜了——天意使然吗？活该我老富贵今晚遭罪吗？老富贵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直到公鸡啼鸣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爹呀——”忽然一声悲怆而凄厉的声音传来，把老富贵的刚胡乱形成的梦惊醒了：谁在叫？是长生吗？声音怎么这么难听？

老富贵心里也感觉害怕，但咋听就是在自己门前，况且还清清楚楚的叫爹，哪个糊涂蛋也不会这样的认亲啊！思索着，就穿了衣服起来，心里还纳闷：这孩子，平时不常回来，说什么一回来就要就要惊扰县乡两级政府的，结果闹得轰轰烈烈的，真正连拉个家常说句知心话的机会就很少，但是现在，怎么半夜时分摸回来了？莫不是出来什么大事儿？就是影影绰绰的回来看个老子，也不必要像玩特务似的吧？老富贵就这么想着，随口就应了一声“来了啊！”穿好衣裤就赶紧拉开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夜色还是那么的浓，室内的灯光照耀下，除了一扇灯光的明亮外，其他四周就是黑漆漆的一团，恐怕就是有人在的话，凭空出现一只手，也会被主人视为鬼手的——毕竟看不到身体嘛！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听错了吗？

老富贵心里正在思忖，又一声悲怆而凄厉的声音传来，“爹呀——”不错，就是长生的声音，但这次却好像就在大门口传来的。老富贵再也不怕什么了，马上走出房门，来到了大门口，”哗啦啦“，不加犹豫的就打开了门——自己的孩子在外，还能犹豫什么呢？

夜色还是很暗，但隐隐约约的尚能看清周围的树木。老富贵就奇怪了，怎么大门前也不见长生的身影呢？平常他就是悄悄的回来，至少还有一辆车的吧，可现在似乎发现什么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自己年老了，听力出现问题了？还是睡前听了刘半仙的胡诌，自己神经过敏了呢？

老富贵还是在四处张望时，“爹呀——”悲怆而凄厉的声音又传来了。听去似乎在百米之外了。”哼，肯定是孤魂野鬼在戏弄我。“老富贵心里明镜一般，“他们知道我念子心切，才来引诱与我，倘若真的循声而去的话，一定会凶多吉少的了。”想到这里，老富贵大声的咒骂了几句，复有锁好大门，关上房门回房安息去了。

老富贵躺在**，还心里窃喜:亏得自己早年听到过此类的故事——那是村里的一个老村妇，冬夜在室内纺棉花，也是听到了有人在门口叫妈，打开看时，没有什么人；回身想关门时，那个声音又到了院外，老太太就又打开了院门，还是没见什么人；心里正疑虑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在菜园里。老太太就这样随着去了，一去再不回。第二日，人们发现了她淹死在了青龙谭里。

“她一定当时被鬼迷了眼，看不到脚下就是深潭才跳下去的。”有人说。

“一定是有鬼化为她的儿子在勾引她下去。”有人说。

但大家都知道，她的儿子早已死了——参军那么多年，该经历过多少战斗啊！解放至今了，连封信也没见到，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老太太偏偏就认死理，认为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嗨，想的多了，结果被游散的小鬼给拉去做替身了。

老富贵小时听到这个故事还是很害怕的，一度就形成习惯了：夜里有人叫你时，不过三声是万不可答应的。但活到现在，也没见过传说中的鬼，更是怀疑听说故事的真实性了——既然老妇已死，谁又知道她是怎么被鬼蛊惑了呢？但结合自己的经历看，好像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那么，撞到鬼的人，据说一般都是运衰命踅之人，难不保我命已尽也要该去了吗？

老富贵这么一想，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醒来才发现自己就躺在**——原来只是一个噩梦。那梦真的太清晰了，老富贵想起来还猝然心惊。但好歹也只是个梦，自己不是还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着吗？是自己太多虑了吧！老富贵自我安慰着，穿衣下床，胡乱做了吃了口早饭，就去村办公室了——他念念不忘的是长生一家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