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成帝记

22章 囚牢难友(上)

刹那光线全无,黑暗里,小石头颓然坐地,双手捧着碗筷,想到自己兴许当真要终老于此。

不禁心伤无比,直觉苦命。

寻思自己素来诚恳待人,从无虚言。

即便棍棒加身,也是能避则避,能让则让,平生更无欺压弱小之事。

何以苍天这般无眼,总教自己波折不断,坎坷连连。

难不成,厚道人在这世上,真就寸步难行?不得存活? 愈想愈悲,尤其四遭阴黑,光亮片无,越觉孤苦无依。

不由默默垂泪,呜咽声起。

蓦地,耳边骤响,声如炸雷:“臭小子,不许哭!”接着传来几下呵欠声,哪讲话人仿佛极是犯?,继而道:“好好的一个午觉,全被你这小子给毁了!真是气死我了。”

听着声音很是苍老,讲话人多半上了年岁。

小石头初闻有人说话,顿吃一惊,须臾,即大喜道:“老人家,老人家,你在那里?在那里啊?”当下凝神细视,想要寻到哪个与自己同为落难的牢友。

在此暗无天日的牢房内,倘有人陪着说话,实属不幸中的大运。

可望来望去,固然是牢顶俱已看过,就是不见人影。

心道,莫非哪说话人是冤死在这间牢房的鬼魂?思至此,亦不觉骇怕。

落到这步田地,直觉自己与怨鬼并无甚不同,刻下如有鬼出来与自己聊聊侃侃,倒是人生一大乐事。

索性大声道:“老人家,你出来吧!我不会害怕的。

即便你想寻我作替身,我也无谓地紧。”

过了片刻,仍无回应,他又轻声喊道:“老人家,老人家……老人家……” 如此不依不饶,犹如蚊蝇缠人地叫唤,终让老者不耐。

嗔道:“臭小子,是不是闻人离哪老鬼叫你故意来扰我睡觉,好让我忍不住出手杀人,犯了诺言?” 小石头听他提起闻人离,又听他称呼闻人离为老鬼,一时不知这讲话的老者究是何等身份?然他是地牢屈死怨鬼的猜想,却也放弃。

禁不住问道:“老、老人家,你认识闻人前辈?” “狗屁,什么闻人前辈?不许这样叫,要叫他闻人老鬼。

听见嘛?”语气里充满着对闻人离的愤恼。

小石头寻思,多半这人是闻人老前辈亲自抓进来的,否则,焉会如此怨恨他? 老者发话后,未得回应,不由冷哼一声:“怎么?着你唤他作老鬼,你还挺不愿。

哦……对了,我先前帮你驱毒,发觉你体内似有阴阳两股真气。

那股阴气,至柔至阴,虚实并重,虽若有若无,偏沛然浑厚,极像《不灭修罗神罡》,而另一股阳气,至刚至阳,生生不已,固已满盈,却无休止,瞧它恢廓大度,明明赫赫,然冲而不溢,澄澄湛湛,实为无上妙法。

难道,你是哪老鬼的弟子?可是……不对啊!这般阳刚威猛的功诀,老鬼可不会。

莫非?……哎……还是不对……” 老者苦思半晌,终抑不住心底的疑念,问道:“小子,快些说,你和闻人老鬼是什么关系?” 小石头听他一人自说自话了大半天,到最后,仍是询问自己,不禁好笑。

但他素来敬老,尽管心下有此念头,神色间倒不愿显露丝毫,生恐他人窘糗。

道:“晚辈与闻人前辈有过一面之缘。”

这话虽实,老者却不信。

大声道:“放屁,一面之缘,老鬼就传你《不灭修罗神罡》?莫非他锈逗了?”接着仿佛想起什么,话锋陡转道:“嘿嘿,这倒大有可能。

他魔教的镇教典籍还有一部《太素心境典》。

难道,他自不量力地修炼起来,最终走火入魔,以至变傻了?嘿嘿……” 老者说到这里,显然很是高兴,一个劲地道:“傻得好、傻得好啊!呵呵……老鬼仗着比我聪明,用计骗我自进牢狱,时下,嘿嘿……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

真是苍天有公,老天有眼啊!呵呵……”老者愈说愈是兴奋,到最后,竟然哼起了山歌。

只是他的喉音实属沙哑,而且调子平直,不显抑扬,简直和谋杀人家的耳朵毫无轩轾。

自哼自唱了一会,没闻得小石头的赞赏,不免无趣。

老者喝道:“小子,是我唱得不好?亦或你本身便是聋子,为何不鼓掌啊?” 听到这里,小石头已然呆怔到极限,直觉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竟还有这等厚颜无耻的人物。

自己唱也就唱了,旁人尚未说他污染空间,玷人耳际,他却斥人不喝彩,不鼓掌。

而且纵是你如何气恨,但你迳直诅咒人家,那也罢了,目下居然还唱起了山歌,以示愉悦,这未免有失厚道。

只是他不惯责人,心下虽有不满,若要表达出来,倒是难为了他。

老者一直不闻小石头的回音,心下大为不喜。

气道:“怎地?你以为不说话,我就寻不到你了?你给我过来吧!”语声一落,小石头顿觉一股无匹的强力扯着自己迳向牢狱的墙上撞去。

想起当日许一炒的死相,心底不禁发寒,“你想干什么……”话尚未完,忽感自己的整个身躯贴在了墙上,只是落劲甚小,半点都没觉得疼痛。

这会儿,牢房外的看押老徐蓦地嚷道:“小子,叫什么?静一些,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小石头气苦,寻思,适才哪疯老儿又是叫又是唱,却不闻看押的半句话。

而自己仅是喊了几字,居然就遭了叱骂。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难道说,坐个牢房,也讲究资历不成? 疯老儿道:“小子,原来你不会传音术啊?呵呵……怪不得。

那我不罚你了。”

小石头觉得束缚自己的哪股力量,随着疯老儿的话语,顿告消失。

随即,从墙上滑落下来。

他心下暗自吃惊,寻思,这疯老儿别看他痴癫作狂,哪内力却比自己强胜数倍。

只是随便一扯,自己就毫无抵御的能力。

也不知是疯老儿太过厉害呢?还是闻人前辈骗了我,说我的内力已是天下罕有。

不过,这疯老儿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一个绝顶高手。

不然,他怎会被囚此处?岂非早脱牢狱? 疯老儿道:“小子,我先传你传音术。

既然老子被你扰醒了,那你就陪着我说说话吧!嘿嘿……” 小石头不明,唯唯喏喏地道:“老人家,什么叫传音术?” 他在铁屋内虽然尽阅天罗武学,可上面的俱是上乘之作,至于类似传音术的基础工夫,几乎未见。

而且,多闻又对他深有忌惮,一直限制他习武。

半年的圣宗生涯,实是在书房和花园里度过,那圣宗铁屋却是再未去过。

故而,他的内劲固然臻至绝顶高手之境,可基本的武学常识,怕是连江湖上一个寻常的耍刀汉子尚要不如。

这些匪夷所思的事,疯老儿自然不知,当下微怔,诧道:“小子,你那一身浑厚内劲究竟是怎样来得?怎地连传音术都不晓得?” 小石头忖及自身内力的由来,不禁赧然,方想回答,转念思起疯老儿与闻人前辈似有莫大的冤仇,若是坦诚,不定会被他整治的死去活来。

自被神目与广智陷害,他这时的心胸已非原先那样的白纸一张,而有了些防人之心。

这样的谨慎,在往日,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以说,经过此劫,小石头对于如何与人交际,虽不能骤然精明,但还是在那澄明的心湖里有了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