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舞九天

八十、势乱

神洲纪事:涟

信帝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三,帝因病逝于太安宫,享年五十二岁。次日,太子南宫忧继位登基,史称肃帝,年二十七岁,正妃逝,未立后。是年,腊月初五,肃帝之九妹泰和公主自帝京永安启程,往天湖山祭天,后随浚国迎亲使,镇国公慕容璞往浚,嫁与昭帝。

昭帝四年,腊月三十,是夜,镇国公慕容璞于凤鸣州扣留公主一行,其子平乐侯慕容清晖于属地坤州,率凉、玉、平、昊、阳五城,计三十万大军起兵谋逆,三日攻占坤州至凤鸣州相接共七座城池。共计十二城。京都势危。

涟 肃帝元年,腊月三十,信帝三子谨王南宫憷于雁回州、隐州、蘅州共计十九城,率五十万大军起兵,直取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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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原是喜庆之事,却不料,才年初三,浚、涟两国兵乱之事,就传遍了整个神洲大地。身为浚国百姓,蓉城之中顿时没了喜庆之感,原定要办至正月十五的夜市也停了,家家户户都前往官府登记名册,等着征兵入伍。

虽住在凤西楼的别院里,可这几天上街时,罗沙还是听到了不少传闻。漓国的战乱还没平呢,谁知道浚、涟两国又有人谋反。慕容清晖的母亲原本就是涟国的郡主,那这次起兵,看来是双方早就策划好了的,所以才会选在腊月三十同时起兵。想起慕容清晖,罗沙突然有点难过,虽然他是个疯子,但他的眼神更像是只受伤的野兽,一想起他,总会有种悲哀的感觉。

别院在后山处种了一片梅花,午膳过后,凤西楼原本是想带罗沙来散散心的,却见她仍旧一脸烦躁地坐在赏梅亭中闷闷不乐。知道她是为何事烦忧,他也不打扰,只是坐在她边上,从袖中取出玉箫,轻轻地吹奏起来。

箫声凄凄婉转,如凤鸣龙呤,这让罗沙不由得想起在花舟上,初见还是西官的凤西楼时的情形。那时的她还稚嫩的很,像只没头的苍蝇一个劲地往前冲。想起自己掌掴莲儿,与弄月结缘;想起与慕容清晖的初次交手;想起那深受百姓爱戴,却对慕容清晖无可奈何的楚睿。记得他们还是姻亲,此次谋反,不知他可曾参与其中,若未参与可会受慕容家的牵连?

一转眼过去了半年,她虽然还没改掉冲动的脾气,却已不是那个乐观、随性的假小子了。她曾讨厌的莲儿溺死在青湖中;弄月虽然有木惊云托人照顾,但也许久没有消息了;而慕容清晖,他曾杀了那么多人,他也曾对她做那么过分的事情,自己虽讨厌他,但也觉得他可怜,他身上总有种阴影的让人心酸的感觉。

转头望向正在吹奏的凤西楼,罗沙突然问道:“在花舟上你就知道我的来历了对吗?”

凤西楼的手指微微一顿,停了下来,望向罗沙淡淡地道:“是!”她终于还是问了。

罗沙皱了皱眉,之后又问道:“我当初那个身份也是你安排的?”

“不错!”

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心中还是不是滋味。半张着嘴,斜挑着眉瞪了凤西楼半天后,罗沙才挫败地叹了口气道:“当初在花舟上,慕容清晖听到我的来历后就变得怪怪的,原来他们早就已经定在凤鸣州起兵了,可为什么是罗家村?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里有铁矿!”

“铁矿?!”是了,铁能制造兵器,而军力是国之根本,所以从古至今,此类矿藏均为朝廷所监管,不得擅自开采,连兵器都不得私铸。“那么,那个身份的主人呢?”

“慕容父子在罗家村私采铁矿,大量铸造兵器,此事自然不能泄露。所以村中二百三十七人,全部被杀,慕容璞再挑选近卫亲兵加以乔装顶替。”

听着那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罗沙一脸无法置信地望着凤西楼,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好半天才用有些发涩的声音道:“这些事你都知道?”

“九天十地在神洲各地都有眼线,事后三日,便有人将此事通报于我。”

“那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要谋反吗?慕容清晖所‘感兴趣’的不是你,而是你手中的势力对吗?”

看着罗沙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凤西楼轻叹了一口气后,道:“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你觉得我能阻止人的野心吗?我知道你讨厌杀戮,但无论我介不介入其中,终会有人要死。九天十地只是个江湖帮派而已,并非万能。拥有权势纵然风光,但也会引来各方的猜忌。如果你想我出手,只要你开口,九天十地任你差遣,但在慕容璞尚未谋反之前,纵然你开了口,我也无能为力。”

望着凤西楼那认真的神情,罗沙知道他并没有说错,有时候,拥有权利并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你拥有多少,同时也得背负多少,如果没有能力,早晚会被压垮。可是,对于这样的局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轻抚着额头,罗沙沉思了半天,突然问道:“镜月神洲有八个国家对吗?”

“对!”

“那平时八国之间有什么联系?”

“浚、涟、漓、鸿四国因国土互有连接,故时常有贸易往来,各国之间也常有联姻。而外海的泠、湛、洌、沥四国则因海陆相隔而来往较少。”

“如果有他国发生战乱,那其他国家会怎样?”

“与己无关之事,谁会多管?”

“与己无关吗?”罗沙沉吟了片刻后道:“你觉得秦皓这人怎么样?”

“秦皓?”凤西楼略带沉思地望了罗沙一眼后,道:“若不出意外,他日后定是鸿国的明君。”

“我也这么觉得,虽然那家伙看上去一脸狐狸相。”

狐狸相?除了影儿,罗沙是第二个这么说秦皓的人。凤西楼不由一笑,道:“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提起他?”

“在我的家乡也有很多的国家,有些富有,有些则穷得快饿死人。再因为文化差异、资源、利益等种种因素,有时国与国也会打仗,也有国内发生内战的。因为我们那里交通、信息各方面都很发达,所以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合作也多,而一旦有战争发生,各国在战区的经济……呃,就是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致使国家受到巨大的损失。而且战争也会产生各种不良的后遗症,如环境污染,疾病传播等等。”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大致意思凤西楼还是能猜得到。

“我们有联合国!具体的内容我也说不太清,用这里的话说就是各国之间为了大家的利益而所签定的一种盟约。”

“盟约?”凤西楼的眼中多了几分兴味。

“对!但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我也无法全部清楚。不过,当战争发生时,联合国世界和平组织会出面进行调解,如果调解无果,就会进行制裁。一般是经济制裁。虽然也有国家不买这帐,但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那你的意思是?”

望了凤西楼一望后,罗沙自嘲似地笑了笑,道:“第一次看到漓国内战的情景时,我几乎整个人都被击垮了,那种情景根本是我无法想像的。在冷静下来之后,我曾天真地想过要去结束战争,可到底该怎么做,当时我并不知道。于是,我回来去见了秦皓,当时我还以为按他说的,找到漓国的两位前皇子,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可事实上,找人的事我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而就算让我找到人了,又真的能结束那场战争吗?就算结束了漓国之乱,现在浚与涟的内乱又怎么说?难道要我说声‘太麻烦了’或是‘我的力量不够,管不了闲事’而两手一摊,当作没发生过吗?我做不到!”说到这里,罗沙顿了顿后又道:“之前我在鸿国见到不少的漓国难民,而从这段时间我亲眼所见的情形来看,鸿国的皇帝应该是个明君。可再有钱的国家也无法承受无限制地支出啊!这里虽说各国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可一旦发生战乱,必定会涌现大批难民,为了避难,无战国自然是最好的去处了。鸿国虽富强,但也经不住三国难民的涌入!所以,我要先去说服秦皓,告诉他联合国的可行性与必然性,如果他不是个笨蛋的话,应该会和我合作的。”

“秦皓吗?”凤西楼笑了笑,那个男人确实不容小看。“那你要怎么做?又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要你把你的力量借给我!”罗沙握住凤西楼的手,坚定地道:“在去禹泽之前,我会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一下,列出方案,然后你再帮我写成这里的人能看懂的文字。等确定了两位皇子的消息后,我会回去找秦皓!这个方案能不能实现,他可是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