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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荪饯楼上的宴客厅里,四个在牌桌上打牌的男人,都觉得今日的气氛格外不对,而且身后还有一道令他们都觉得发毛的影子。

步少提有耐性的坐在这儿,但老被人盯的四个人就浑身不顺畅了,尤其外头和楼下杂乱的场面快把荪饯楼给翻了过来,害他们打牌打不下,也知该怎么搭理那个言行举止皆异常的步少提。

步熙然朝他摊开两手敞开怀抱,“来吧,有什么事都交给二哥,你想说什么或是问什么尽管开口,只要你的眉毛不再打结、眼神不再像弃妇、张开口不再当哑巴,你要二哥做什么,全替你办到!”

“我……”好不容易,一直呈现呆滞状态的步少提终于开了金口。

四个牌桌上的男人马上转过身来面对他,且皆拉长了耳朵,屏气凝神地静听他的下一句话。

步少提又吐出三个字,“纹焰她……”

终于,他们明白这尊门神杵在这的原因是为了哪桩了。

司马圣叹脸色变得非常差,“你这么想夏候姑娘?”照这个小子相思难解的表情来看,他的赌运目前看来非常不乐观。

“我……我哪有……”步少提不自然地刮刮脸颊,心底的确很想一早到客房找她结伴一块来荪饯楼,却怎么找也找不到的纹焰。

司空烈的表情像是甚上眉梢,“我看你挺行的,一整个早上这个楼逛逛那个院走走,逢人便问纹焰上哪儿去了。”还是他表妹厉害,才不见半刻工夫,就能让这座紫冠府差点被步少提给翻了过来。

司徒震指着窗外底下顶着烈日的人们,“还有荪饯楼的人你也没理,放着大票的人在楼前排队空等,这很不像你。”

“我……是忙不过来,所以……所以想找纹焰帮忙。”步少提两手频转着十指,根本不记得他忽略了什么事。

步熙然抚额长叹,“少提,下回想说话时,记得不要结巴,二哥有教过你这点。”

没用的小子,连说个谎都不流利,这些年算他白活了。

“你很想、很想找到纹焰对不对?”司徒震搓着两手,走到他的身旁笑眯眯地问。

步少提像看到了一盏明灯,“你知道她上哪儿去?”这个只窝在楼上的郡王知道她的下落?

“她一早就回夏候府去了。”司空烈懒懒地晃到他面前,张大了眼准备看他听到这消息时的反应。

步少提心中的警铃大作,紧揪着他的衣领问:“夏候府?是你叫她回去的?”除了东郡王外,谁都无法叫纹焰回府,但他怎么能这么做?

“我没有叫她回去。”司空烈慢条斯理地拉开他的手,“你干嘛这么激动?”

他再抬首看着这四个像是早就知道此事的人,眼神突然变得阴沉。

“她要回去你们怎么都不拦着?”随随便便的就让纹焰回府,等于把羊送人虎口,他们四个既然知情,却没有人去阻止她也没来告诉他?

司马圣叹抹抹鼻尖,“是她自个儿说要去的,何况回家有什么不对,我们为何要拦?”

“夏候府的人待她如何你不知道吗?”步少提又把目标转至与纹焰关系最亲的司空烈身上。

“我又不是成天陪在她身边的人,我与她是远亲,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司空烈把罪过撇得干干净净,心情很好地看他的表情愈来愈烦忧。

“少提,纹焰回府是要祭她过世的娘亲和妹子,今日是她们的祭日。”详知内情的司徒烈,好心地再透露他一直被纹焰隐瞒的事。

“她没有告诉我今日是回府祭亲的日子……”少提抚着胸口,有些明白近日来纹焰为何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幽伤,并看着窗外怔怔不语。

司空烈拍着他的肩头,有意无意地向他暗示,“你应该知道纹焰不爱提私事,她很坚决要回府去拜祭,看来这个日子很重要,但我不知对其他夏候府的人来说重不重要,也不知夏候府会不会怪她来紫冠府帮忙。”

步少提听了立刻坐立难安,直想立刻赶去夏候府,但在思及两府之间的敌对关系,不晓得纹焰在他去了后,会不会被夏候府的人视为敌方,可是不去的话,他的一颗心怎么也无法放下来。

步熙然笑着拍拍他的额际,“去找她吧,荪饯楼有我在,楼下的事由我来帮你处理,反正就算你的人留在这儿,你的心也不在这儿。”

“多谢二哥!”有了这句话,步少提不再犹豫,立刻推开门往楼下跑,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去夏候府要回纹焰。

“快去慢回啊。”

“慢回?”司徒震横眉竖眼地扯着步熙然,“你又想叫我们下楼帮你打算盘?”叫那小子慢慢回来?上一次让那小子出府一日,他们就会捉去楼下让他打了一整天的算盘,现在楼外的人那么多,让他慢慢回来还得了!

步熙然朝他努努下巴,一手指向正在对他们笑的司马圣叹。

“根据咱们的预测,夏候府对他们俩的变数最大,若不让少提去,难道你想输给那小子?”

司徒震与司空烈看了司马圣叹一眼,异口同声不甘心地吼着,“愿赌不服输!”

“不想输就下楼工作,这次不要再有抱怨。”步熙然一手一个地拉着他们两个往门口走。

“你们下去慢慢打吧,那与小王无关。”司马圣叹凉凉地坐在椅子上翘脚,才不去帮他们的忙。

步熙然猛然回过头,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圣叹,你想要我把人叫回来继续瞪着你吗?”

“不了,我突然很想打算盘。”司马圣叹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还是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免得被盯成内伤。

步熙然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抚着下巴思考,“对了,我好像忘了应该做些防备工作,要是他的毛病又在外头发作了可不好。”

“熙然?”司从震看步熙然在他袖里找出常带在身上防身的迷香,然后急急忙忙地先跑下楼。

步熙然边跑边回头解释,“荪饯楼交给你们,我得去盯着少提!”

天未破晓前,纹焰就已回来夏候府。

两座一大一小无碑版、无姓名的坟,静静的栖息在夏候府的最偏僻之处,坟上四处蔓生的青草和落花,纹焰已打扫干净。

娘的爱、妹妹的害怕、继父的狼心、继兄的色心、继母们的刻薄,在她的记忆里,像是等待在黑夜里的幽洞,总会在脆弱时将她拉回洞底,她一再地挣扎,才能自洞底爬起来。

坟地的远处,一座被火焚烧过破败的心院,熏黑的石墙、横倒的梁木,在四周翠绿的园景下,更显得漆黑。

她仿佛又看见烈焰四起,烟雾弥漫了她的眼,两张破碎不全的脸孔直直朝她逼来,一欢喜一幽怨地凝视着她,欢喜的那一双眼是她母亲的,而另一双带着幽怨的眸子,是她小妹的。

纹焰被这两双眼眸盯住了,动弹不得地陷入她常作的噩梦里,这双手什么都捉不住、什么都无法为她们做,只看着她们的衣袂在灼灼的火焰里翻飞,夜复一夜地聆听着她们凄恻的哭声,她时常在梦里哭泣,唤她们出来见她一面。

到底,梦还是梦,死去的亲人始终没有为她出现过。

初时帮助夏候锦掌管府务时,她胸中凭着的就是一口怨气,非要借自己之手整垮整座夏候府,但日子久了她也看破了,把持着一颗清明的心默默度日,这比老想着怎么报复反而折磨了自己来得好。

纹焰还在对发过祝融之灾的院落发怔时,一群吵吵嚷嚷的人就朝这个一向守静的院子走来。

夏候锦领着正室和一个妾,难得地进入这座他们怎么也不想来的院子,才到院门口,夏候锦便不肯再往前走,只站在门口挥手招唤纹焰过来。

走在后头的夏候容又喜又妒地靠挨着身为妾的母亲问:“她真的回来了?”

“老爷在这儿,你给我收敛点。”看着儿子一脸垂涎滩耐和满面醋意的脸孔,叶姨娘忍不住打了他一记,低声地吩咐。

夏候锦见她一身素衣素服就觉得心烦和刺眼,前头那座荒废了好几年的院子,令他不禁打起冷颤,一想到那两个常来他梦里索讨的女人,他的脖子就像被掐住了般难以呼吸。

他伸手挥去额上沁出的冷汗,转移注意力看着这个被东郡王借去已久的纹焰。

他眼瞪向她安然的表情,“我听说,是你唆使紫冠府步四爷对我们夏候府出手?”

“不是我。”已有心理准备的纹焰平静地摇头,眼神落在后头的夏候容身上。

不打自招的夏候容马上跳出来,“不是你是谁?”

纹焰不置一词,冷静安详地看着夏候容胀红的面容,不急着解释其中的原因,想先看他要怎么辩。

“容儿,这是怎么回事?”老狐狸似的夏候锦,对纹焰的平静和夏候容的激动,心底对谁是祸首明白了七八分。

“她……她与步少提毫不避嫌地在大街上走动,我正巧路过就说了她几句,步少提不分青红皂白地动**人,还出言恐吓,不知道她和步少提说了什么,让步少提来毁咱们夏候府!”

“我没那么缺德。”纹焰淡淡地开口,不认那个罪。

夏候容脸庞变得扭曲,“你不仅缺德,更无耻地败坏门风!”一想到那日她与步少提亲热的模样,他就满肚子妒火。

“我不管事情到底是如何。”夏候容不想看儿子待会儿输在口舌之下,「朝纹焰命令,“总之,你去告诉东郡王放人,你快回来整顿府里府外的事情,我要你把夏候府的生意都给拉回来。”

“夏候府已无力回天。”纹焰静静地答道,看着夏候锦的老脸瞬间刷成雪白。

夏候府在金陵城里,已显赫了近百年,到了夏候锦这一代,给不肖的子孙们败得所剩无几;在纹焰初掌家务时,她就察觉到了,她曾经想过即使没有外来的因素,夏候府也繁华不过这一代。

“难道脸什么法子也没有?”夏候锦睁大眼,难以相信这事连她也没有办法解决。

“没有。”

纹焰据实以告,却换来夏候锦的疑心,“你是故意袖手旁观,想眼睁睁的看夏候府被毁?”她不肯帮忙,一定是挑在此时报她娘亲和妹子的仇。

纹焰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没有袖手旁观,也没有能让夏候府起死回生的能力,只因夏候府早已被毁,你若不信可去查查府中还剩多少钱财。”他可能还不知儿子已散尽了他的钱财家产,要她挽救生计,她怎么去救一个早就没有生机的府地?

“什么?”夏候锦倒抽了一口气。还不知自家早已毁了。

一旁的夏候容,见她平静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忍不住想激她,“你无法起死回生的事可多了,不然你何必今日回来祭坟?”她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她若事事万能,又怎么救不回两条人命?

“容儿。”叶姨娘扯扯夏候容的衣角,以眼神暗示他别挑在这个节骨眼重提那件往事。

“常言道:一个女人家太过聪明乖巧,总会折寿。”夏候容却不给自已娘亲面子,依然对纹焰冷嘲热讽,“你就是太过聪明,虽是没折了你的寿,却克死了亲娘和妹子。”

什么都可以忍,什么也都可以不在乎的纹焰,在夏候容不但敢在这地方重提这事,还把这事归罪给她,按捺的心火不禁熊熊地焚起。

她冷厉的凤眼扫向他,“她们是怎么死的,你可还记得?”

“我……”夏候容以为她会闷不作声地任他欺凌,一时之间倒说不出话来。

纹焰以看凶手的眼神瞪着他,使得从不肯让人骑到头上来的夏候容忍不住就想扬手一掌。

“使不得。”叶姨娘拦下他的手,在他耳边分析着利害关系:“她现在可是夏候府唯一的救星,千万打不得。”

“有什么打不得,”夏候容粗鲁地甩着手,不打不痛快,而且很讶异娘竟会阻止他做这件事。

夏候锦的正室赵夫人,也站了出来阻止夏候容的举动。“她还有个东郡王表哥,或许由她去同东郡王说情,紫冠府还有可能放咱们一条生路。”

“纹焰,你快去向东郡王说情!”呆怔了一阵的夏候锦,在赵夫人的话提醒了过来,也将纹焰当成现今唯一能够攀扶的浮木。

“我与表哥不亲,他未必会听我的,何况这是紫冠府的主张,表哥无权干涉别人的家务事。”

“你是翅膀硬了?”夏候锦一脸的恼怒,“有了外人就不帮自家人?”才给她去了紫冠府数月就忘本了?

纹焰不回答,反而指着夏候容的鼻尖,从头开始算起夏候容所做出的好事,“他若不四处兴风作浪,不去砸紫冠府的铺子和胡乱赊帐,紫冠府怎会找夏候府麻烦?说到底,这事是他惹来的,他有本事惹就要自己承担,千错万错,也错不在我。”

夏候锦风雨欲来的怒意在听完纹焰的话后,随即转向夏候容,“畜生,原来就是你!”

“你信她?我都说了步少提是为了她而出头!”夏候容死也不肯认帐,火爆地与爹嚷了起来。

纹焰反驳夏候容编派的谎言,“步少提是为了紫冠府的名声而做,不是为了我,假若有人无理取闹到他的头顶上,你想,他会置之不理什么都不做吗?”

怒极攻心的夏候容,在众人来不及阻挡下,一掌甩向她,让纹焰重心不稳地跌在地,但她不喊疼也不落泪,火辣辣的掌印渐渐地浮现在她白暂的脸颊上。

她从不掉泪,多年来,她总是不掉泪。

纹焰抚着麻痛的脸颊,缓缓地自地上站起来直视夏候容,以笑容代替泪水,就是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地仰起下巴,让夏候容看了更气更恼。

她虽是个顺命的人,离不开夏候府里头牵绊她的过世亲人,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就失去意义一样,为了适应这种不能离开的日子,她学会了认命和忍耐,但她也是个好强的人,绝不愿让人看出她的心伤和失望,因此,她不哭。

“都说不能打了,怎么又打?”赵夫人气急败坏地瞪了夏候容一眼,连忙换上疼惜的表情迎向纹焰。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夏侯锦,这才完全明白儿子做了什么会使得整座夏候府沦落至此,身子抖得频频打颤,更气他不长进、不中用。

“你向紫冠府赊帐?”他一手扯过夏候容的颈子,“夏候府是没钱让你用吗?你没钱花用就去赊?”他夏候府好歹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他居然到外头去丢人现眼?

“我……我赊又怎么样?库房里没钱不赊难道用抢的吗?”说不出道理来,夏候容于脆一把推开老父理直气壮地问。

“没钱?”夏候锦转首问最熟悉财务的纹焰“纹焰,还剩多少银两可用?”

纹焰摊摊双手,“分文不存,单是一个空壳。”

“孽障……我今日就打死你祭祖!”夏候锦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抄起了拐杖追着他就要打。

“老爷,他可是咱们夏候府唯一的命脉!”视儿子如心肝的叶姨娘哭丧着一张脸,紧拉住夏候锦苦苦地求情。

夏候容不以为然地指着纹焰大声咆哮,“你要打死我的话,就先去打死她!”

纹焰挑高了细眉,不知她哪儿来的罪过。

“她一去紫冠府后,就弄得咱们生意被断、频吃官司,你以为本少爷的钱是花哪里去了?我光是为了你往年来靠势力所压下的多件案子,贿赂官老爷就不知用了多少租产,这里头还包括了你倚财仗势强抢他人妻女的那案子,我如此为你尽心尽力开罪,你还怪我?就算是你看我这儿子不顺眼,至少人不亲血亲,我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怎么不怪自个儿养了她这只老鼠来咬布袋?”夏候容振振有词地再对夏候锦嚷嚷,要他把矛头转向纹焰这个外人。

想起当年强抢他人妻女的事,夏候锦的面容迅却失去血色,“那些案子……不是被官府压死了吗?怎会又被官府翻出来?”

“去问你的好女儿!”夏候容认定是纹焰在后头一手促成的。

“与我无干。”纹焰冷冷地澄清,“我若要做的话,不会让官府接受他的行贿,更不会在做了这种事之后自投罗网,我岂有这么傻?”

种种的纷挣和不宁让夏候锦一时昏了头,在别无他法可救夏候府又慌了心神后,他睁大了眼瞧着纹焰与夏候容,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又停留在纹焰的身上。

“纹焰,立刻叫紫冠府撤手,不然别说你想祭坟,我会将那占地方的野坟扫出府去,让底下躺的两个人到外头去做孤魂野鬼!”儿子的确是他夏候府的唯一命脉;就算再荒唐,到底是手心上的肉。

“有话好说嘛,快别对她这么凶。”赵夫人亲热地揽住纹焰,眨眨眼示意夏候锦别触怒了唯一能救他们的人。

“她扫完坟就快打发她去紫冠府说情,办不好的话,我会让她吃不完兜着走!”夏候锦甩甩衣袖交代,并拉着夏候容的耳朵:“你跟我来!”

“脸蛋疼不疼?”夏候父子一走,赵夫人就在纹焰的身旁关心地问。

“这掌痕千万别让紫冠府的人看出来,也别说是我们打的,知道吗?”叶姨娘也好不热络地凑上前来,伸手便要抚摸她被打出印子的脸蛋,在她的手指还未触及时,纹焰便先偏过脸看着她们别有用心的表情。

纹焰连谢不谢地与她们隔开两三步之远,“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往昔将她视为眼申芒刺的她们,不会平白无故地来讨好她,就算是下起红雨,她们的心底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怜悯之情。

赵夫人有模有样地叹息,“唉,咱们夏候府现今已快树倒叶散,不只老爷子靠不住,各房子嗣也没一个有出息。”

叶姨娘也忙着按着话尾,“不过呢,在这谁也靠不住的夏候府里,就只有你最是争气,你是咱们脂粉堆里的翘首,就是那些头带顶冠的男人们也比不上。”

她忍不住露出笑,也笑进心坎里,觉得老天总算是开了眼,果真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你笑什么?”赵夫人从未见过纹焰笑,对她这个突来的笑容一时无法适应也无法理解。

“饮水思源?”纹焰抚着唇止不住的笑意,“我的源头不在这儿,这些年来你们日日夜夜都在提醒我这一点,都急着想该怎么做才好把我赶出府,怎么现在改口了?”

“难道我亏待了你吗?”虽是很心虚,但赵夫人还是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表情来。

纹焰淡淡地轻叹,“你没亏待过我,不过是要我为你背着老爷四处抽油水收财,我不肯,你就让我的日子过得连下人也不如,若尽脸色挨苦受罚。”

“纹焰,我可没做那些事,你别把我和她扯在一块。”叶姨娘忙挥着手,速速和本是同一阵线要来讨人情的赵夫人划清关系。

“你算得这么清?”赵夫人露出难看的笑容问。

“就算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也要各自飞,怎能不算清!”叶姨娘的气焰可盛了,不再容忍当二房看赵夫人的脸色。

纹焰在隔山观虎斗之余,好心地提醒她,“兰夫人,你是没对我做过那些事,你不过是常想让我嫁给你儿子为妾好来满足他的色欲,我不肯,你就唆使夏候容烧死了我娘和我妹子而已,既然你要算,我也该来和你把这帐算得清清楚楚,不是吗?”

“你……”叶姨娘脸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帮不帮?”赵夫人懒得虚伪了,叉着腰拙础逼人地问。

“百草衰、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纹焰抬首望向湛蓝的天际,“我顾不了自已,也救不得你们,你们不必对我有任何希望,快些自寻后路生计才是。”她是个什么都救不了的人,当年她救不了娘与妹子,现在这些与她不相干的人,她也一样救不了。

祭完了坟,纹焰在跨出院子前频频回首,与亲人难分难舍的心情充弥了心头,但她想起紫冠府里还有一个独自在荪饯楼办公的步少提后,才想到她得快些回去,否则他一个人会被庞大的公务累坏。

当她步出夏候的大门时,一通熟悉的人影截去她的去路,她仰首望去,发现此时应当在荪饯楼的步少提,就站在她的面前盯视她脸庞上的掌印,而他的眼底有着她前所未见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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