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妃

第三十六章:亲爹沐公候

第三十六章:亲爹沐公候

在水里可以什么都想不着,『迷』『迷』糊糊浮浮沉沉的一点也不真切,真想就这样一辈子也不浮出来了,恍惚中听到熙的哭声,我浮了起来大口地吸着气。

真正的解脱,不是这样的,心静,心淡,便慢慢会想开的。

一入深宫深如海,便如我所说那句话,他不要,他也不会放手,顶多是再把我撒了贵妃的职,打到冷宫去。

这些东西,早也就不放在心上,上上下下起起落落正如门前看云舒云展,真想能离开这里啊,可是永远也走不开。

有什么大不了啊,笑一笑,什么样的坎都能过去。

一大早上的就去马厩里,拿着扫把还有水桶,刷子,平日里并不喜欢张扬,就算是扫马厩,倒也是不怕人笑话的,马屎臭得很,扫得干净再给马洗刷着,热气呼出来像是轻烟一般,很美很美。

倒也是不冷的,人活就得做事,不然会很寂寞。

马甩着水,抖了我一身,擦着脸上的水和汗,看着窃窃私语的奴仆,宫就是这样吧,现在虽然还是贵妃,毕竟这样也算是没落的了,个个在宫里呆得久了,哪能看不透这些,先是一个公公叫我去扫马屎,我扫了,再后来越来越壮胆了,就什么都请我去做。

刷洗着高大的马,喜欢在西北的生活,那段日子过得最是舒服,玛雅和拉姆都很疼爱我。

人生有值得回忆的快乐,不错啊,沾了水再刷得干干净净,说过几天会去猎场,这些马儿就要圈出来溜溜了。

“洗马不是这样的。”温雅的声音轻响。

我抬头:“沐公候。”

他含笑,拍拍一匹马的头:“你要对它好,温柔一些,它便会让你乖乖地洗,不会抖你一身水。”“沐公候要骑马吗?”我轻声地问他。

他摇头:“只是过来看看,云贵妃,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我倒是好奇了,我有什么事儿值得让沐公候来打听的呢?

他俊目含着温和:“云贵妃,杨家千金杨柳是你什么人?”

“正是我娘,但不是杨家千金。”早就不是了。

他竟然轻叹:“唉。”摇摇头,眉头都是浓得化不来的伤与痛纠结着。

“沐公候也认识我娘吗?”

“认得。”他微微地一笑:“我不打忧云贵妃做事了,也别太伤心,人之起落乃是平常之事,用平常之心对待方更好。”

这个人虽然不熟,却带给我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多看了他二眼,忽尔我也问他:“沐公候可怎么认识我娘的。”

“那时之事而已。”他笑笑并不想多说,那我也不便再问就离开了。

他走到马的后面,看着长长的马尾,公公上来,恭恭敬敬地说:“沐公候是否要剪下来做琴弦?”

“便想是,故人生前并没有为她亲手做一个。”

“沐公候十多年才回到京城,可有寻到故人?”那公公很多事地问着。

他并不生气,对待奴仆也是和蔼可亲:“天人永隔。”

“啊,对不起请沐公候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吓得那公公马上就跪在地上请罪。

我淡看一眼,还是用刷子沾了水洗着马,他小心翼翼观看着马尾,然后看到了不错的便说:“起来罢,就算没有天人永隔,也只能见见,却是徒曾得神伤了,女人总是守不住寂寞,好,就这匹马吧,取剪刀来。”

那公公有些惶恐:“沐公候,要不你再挑挑看。”

“哦,倒也好,这是皇上的马吧。”

“正是的皇上的追影。”

“怪不得如此的健美,再看看。”

最后他剪下了马尾,再转出来从我面前走过,马一抖,让他身上沾了些水,他拧着眉头不悦地擦,我看到他腰间有一个白玉般的玉佩,好眼熟好眼熟,也是缺了一半。

他看到我怔怔地看着,淡淡地说:“云贵妃认得这玉吗?”

“我也有半边,和沐公候这个极为相似。”

他眉头紧锁着:“云贵妃可否能借本候一看。”

“明儿个吧。”其实我也想知道,他忽尔其来地问起了我娘,然后再说故人,天人永隔的事,都极像是在说我娘。

可千万不要是……我摇摇头,我并不希望真的是他。

我的爹就只有一个,不管我娘声名狼狈,娶了她,还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当时伤心至极的娘。

不过我又想知道啊,一些事情想了十多年了,有时不管是谁,也不想做什么,就是想知道而已。

回去翻了玉佩看,果然真的很相像啊。

栩进来抱住我,有些没精打彩地叫:“母妃。”“怎么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栩有没有收到压岁钱啊?别不开心啊,下次把压岁钱给咏儿,记咏儿给栩买好玩好吃的东西。”

“母妃,别的母妃说母妃会到冷宫里去,母妃不会再和栩一起了。”他乌黑的瞳孔中,有着害怕和不舍。

我轻抚着他的发丝:“栩啊,母妃不是给你讲过燕子的事吗,燕子会长大,所以也要学会飞,母妃真的会到冷宫里去,栩和宝宝是不能到那里去的, 不管栩跟在哪个母妃身边,栩乖乖听话,她们会疼爱栩的。”

他一听,晶莹的泪就流了下来,用手擦着呜咽着说:“母妃,栩很听话,可是母妃不能不要栩了,栩不要做什么皇子,栩要和母妃在一起。”

“乖,别哭啊,别让宝宝听到了。”人小却聪明得很,一听要离开就会八爪鱼一样地缠着我。“栩,母妃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栩要听母妃的话,不管到哪里,栩都不要哭,栩都要怀着善心,爱护妹妹和弟弟,等栩再长大了,有自已的翅膀了,就可以到冷宫里来看母妃。”

『逼』着他长大,我着实也是心痛,我最不愿让孩子伤心地哭了。

他抱着我,头埋在我的怀里哭:“母妃要栩听话,栩会听母妃的话,这样母妃才不会伤心,栩以后会照顾好宝宝。”

亲亲他的小脸:“我们可不要告诉宝宝了,母妃现在没有力量来保护栩了,以后栩真的要自已慢慢打滚着长大,去面对更多的事情。”

我没有家世撑着,只有皇上皇后以及太后对我的不满,我什么也不能守住,爱得再深,也只能选择放手。

对于后宫的局势,还有自已以后的命运,我看得相当的清楚,但愿他对自已的骨肉不会像对我一样,反脸无情。

第二天用过了早膳才到马厩里打扫,一袭白衣如雪的沐公候却早已经在哪里等着我,他在弹琴,他的琴声真好听,就连马儿也静止了下来,天地万物似乎都停止了一样,一声一声哀可以到骨子里,伤可以听到泪水滑落的声音,喜,可以看到云开日来,琴的造诣当真不是一般的高。

这曲子很熟,娘打小就教过我,他看我来了便停下,衣袖如雪尽扫光华拢袖中:“这是昨日用马尾做的琴弦,音『色』甚佳,想赠送于贵妃娘娘。”

想为是因为我是杨柳的女儿吧,低头从腰间取出玉佩:“这便是我的,我倒是很想看看,和沐公候的是不是一样?”

他取出来,二人的玉佩都沾着那初出云岫的光华,洁白圆润,二块玉奇异地竟然能合成一块,也合成了一个字,背面是刻着的玉蝶儿,正面是一个颜字,也就是沐公候的名字沐颜。

他淡淡地一叹气:“是杨柳给你的吧。”

“是,她是我娘,你是她的什么人?”

“故人而已。”他说。

我却有觉得不值:“只是故人吗?”这玉对我娘来说,那是多重要,她藏起来就是不要让自已生活所迫到再卖掉。“沐公候会弹的琴,我也会,我娘打小就教我弹,沐公候的玉佩分给了我娘一半,这只是故人吗?”说得有些激动,如果他真的是我的亲生的爹,还真让我看不起他来着。

他昨日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他看着我手中的玉佩:“云贵妃,这能还回给我吗?我想没有必要再流落在外面了,隔了十几年回来,就仿如一梦,幸好也让我想了十几年,一直以为有人会等我。”他含笑:“我和你娘之间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了。”

心里听了这些话很难受,不过我还是把玉佩给他:“也算是断了,我想我也知道你是谁了,沐公候你真的不配让我娘想念着你这么久,你一回来,你就想着是否能见到故人,你就是想着,是否还有人在等你,我现在终也是明白了一句话,王孙公子,多是寡落无情啊。”

他有些愕然,我低头而过:“你凭什么要我娘等你呢?你的指责,真的很可笑,我庆幸我娘最后的离开,是解脱的,你连我爹一点衣角都比不上。”

娘,你看到了吗?如果你真的有灵,你一定会再无所思了。

这样的男人,一点也不值得你为他等。

等了十几年啊,娘,幸得最后你是想得通的。

我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可是我不知道沐颜是一个相当认真的人,我当天说过的话,他马上就去查。

晚上居然到了暖心殿要见我,我让宫女不许他进来。

隔天一早,他又在马厩里等着了,神『色』甚是憔悴,看着我浑身都有些欣喜还有一种讨好的愧疚感一样:“知秋。”

“请叫我云贵妃,虽然我知道很快也不会是,但请你现在必须对我还保留着尊重。”

“知秋,你是我的女儿。”他激动地说着。

我淡淡地挑眉,提着水来洗马:“你有到处认女儿的习惯吗?我爹是云清,不是高贵的沐公候。”

“我知道我对不起杨柳,是我负了她,当初我离开杨柳回去准备想要迎娶她的时候,却听闻了消息,她已经嫁人为妻。”

“于是你就是十几年不回到京城吗?”我眼红红地瞪着他看。

他惭愧地点头:“知秋,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爹,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杨柳写信来,叫我不要再等她,叫我忘了她。”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真是不值啊,我娘等了你多久,十几年啊,你不知道她的不快乐,你不知道她每天都在看着远处,最后她告诉我,叫我千万不要盼着遥不可及的爱,要懂得珍惜身边的,沐公候,你怎么还会想要去查呢?我宁愿你什么也不知道。”

他低头难过地说:“我很惭愧。”

“再惭愧,我娘也已经死了,她现在一定和我的爹在某一个地方。我其实不想说什么的,我只是不想我娘死后还被你误解着。好了,沐公候,请不要妨碍我做事了。”拿起刷子,再洗着这些娇贵的马儿。

元宵的那天,听说他们还要去猎场赛马,所以宫里马厩这里上千匹马在元宵之前,都得洗得干干净净的。

他却不知要赎罪,还是想要补偿什么,大相王朝里尊贵无比的沐公候,居然挽起袖子,默然地和我一起洗刷着马。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就是默默地洗着,这一幕让很多人都看到了。

我叹息地看着他:“沐公候,你想干什么呢?”

“洗马。”他简单地说。

“沐公候,请你回去,这是我的事情,我与你,不想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眼里有抹伤,还是温和地笑:“知秋,你是我的女儿。我知道自已并没有尽到爹的职责,但是你身体里,依然是流着我沐家的血,知秋,我现在亦也知道你在宫里过得并不开心,跟我回去吧,让我好好的补偿这么多年对你的亏欠。”

“这宫,还不是你沐公候的地方吧,不是你说我可以离开,我就可以离开的。”我并不想很尖锐地骂他,恨他。

大概是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对他祈盼过什么。

他却坚定地说:“只要你想,我便能。”

我却拒绝:“就算你有通天之权势,但是我也有我说不的权利,以前我只有一个爹,以后,我也只有一个。”

“你和娘,真的不像。”他轻叹:“你比你娘坚强,比你娘还要固执。”这世上,真有一样的人吗?

这高贵的权势啊,可以让我在后宫改变自已的命令了,但在我的眼里看来,还真是可笑,我最是不屑这般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