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妃

第七章:寻找婉仪

第七章:寻找婉仪

扎特西的手在我眼前晃晃,关切地说:“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我扯出一抹笑:“就是天气太热了。”“也是。”他用画给我挡挡太阳:“你和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相似啊?”

我心突突一跳,很小声地问:“像吗?”

“眼睛很像。”他老实地说:“可是你不是她,你是我在草原上捡回来的。这里太热了,你先去那边喝茶等我吧,放心,我不会把你的小羊卖了,留着它让他它拱你。”我忍不住笑了开来:“我给你端碗茶过来。”

“等等。”他又叫住了我,然后从衣袖里取出一绽银两给我:“想吃些什么,自已买些吃,别饿着了,不然拉姆又会敲我的头。”“小心我逃走。”我眨眨眼抛高银子又拉住:“不过我要饿肚子,回去跟拉姆告状,让她敲你。”

他不在意地笑:“那我回去杀小羊。”

“……。”为什么连小羊都可以拿出来威胁我,又不是我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它就是淘气,喜欢拱得我四脚朝天,再和我玩儿来着。

云婉仪,多遥远多陌生的三个字,离我真的很远很远了,我几乎忘了那三个字是怎么样的尊贵。

可是又是这种尊贵,几乎让我死得凄惨。

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找我,这么久了,是你想要找到我,还是路遥。如果是后者,那是她愧疚,那我无所谓,如果找到我,我请求她当我死了。

我已经学会了一个人唱歌,一个人驱走那无边的寂寞,一个人在夜里走着,跟着星星用力用力地转,再倒地草地上听着自已心跳的酸涩。

我已经,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生活了。一个人真的不会寂寞,可是心里有了另一个人之后,那才真的是万顷荒漠。

如果你曾经爱过我,请你不要再来找我,让我慢慢地过得好,让你在我心里拉出来的伤口,慢慢地愈合。我没有去找夏君棠,至使我们也许可以不顾一切在一起,可是我不想了,不想了,感情太重太累太辛苦,我已经疲倦得太无力。

一手挡着灼热的日头,一手捏紧那银子到卖茶的地方去,很热的天,连喝茶的也挤满了人。

我要二碗杏仁茶,还要了几块糕点。扎特西很早起来赶羊出圈,连早膳也没有吃,这么粗壮的小伙,一顿不吃可是饿得会难受的。

茶肆里的人围成一圈一圈地在说着什么喧哗的事,我等着小二给我包糕点,却也听得片言只语。

“京城里处处都在找云婉仪,有人说她死在连城,流了一河鲜红的血,有人说她活着,还到了我们西北,这不,连万岁爷的悬赏都发下来了。我们的敬三王爷,硬是把周牙婆那连根带节的老窝都给揣了,不过敬王爷却说那云婉仪没有在西北,而是死在了连城,你们且说说,这云婉仪是生,还是死呢?”

于是,众人热烈地发表着自已的意见。有些人说死了,有些人说活着。

我心里却是轻轻地颤抖着,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是死是活,你真的最了解就是我,死便也就是死了,活,也当成是一种离开宫的解脱吧。

这么久了,谁能担保找到我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皇上的女人,是不容有半点的不洁,可是柔弱的女人,还稍有点容貌在外面被卖来卖去,能保有吗?

他宁愿当我死了,我也是这么宁愿的。

你在西北,我也在西北,同一片天空下,离得这么近,我呼吸的空气你也能呼吸到,甚至我饮的上流水,也许你也能同饮到,如果我们有一天还能在市集上错身而过,那会不会是最美丽的相遇呢?不必呼出其名,不必脸带笑容,那时的风儿,一定会停下来的。

“小姐,你的糕点和饼。”小二用油纸包好递过来给我。

我接过往扎特西看过去,他正在和人讨价还价,红红的脸上流着汗却笑得开心,那么鲜明得深刻的开心,还时不时地,会看着这边买茶的我。

把糕点和饼塞在腰间的小布包里,二手端了杏仁茶闪着来往的人过去。

“给我。”扎特西急急地过来接:“也不怕烫着。”“是凉的。”这么热的天,谁想喝烫烫的茶啊,他脑子和他这人一样,都相当的结实粗壮。

他大口饮下:“舒服。”

我掏出饼给他:“先垫着肚子吧!”

我喜欢看西北的人吃东西,大口吃,大口喝,食物总是很美味一样,看着就有一种好心情。

“刚才又有几个人来问,有没有一点点熟悉那画中的女人,说只要是有一点点映象,就可以去领银子。”扎特西一边吃一边说着。

我看着扔在地上的画相,轻轻地叹息:“扎特西,你还是安心地卖你的羊吧,这些东西,不要想太多了,哪有平白让你得的银子。”

“我又不要。”他瞪我一眼:“够用就好了,拉姆和雅玛也不喜欢太多的银子,说那不是好东西。”

的确不是好东西,我笑笑,走到墙边去靠坐着,他已经搭起了一个小棚给我挡日头,然后将袋子扔过来:“我也不知有多少,你数数。”

真想卷走他的钱,真是一点防心也没有,我不是有钱人,我看到银子会起贪心的好不好,咕哝着却还是拿出来点着。

不知是闹什么,外面轰然一片,扎特西也去听了一会,回来就说:“听说敬三王爷要亲自到市集上来寻找云婉仪,听说西北的女子,都会好好地查看,瞧瞧,都水泄不通了。”我心有些颤抖,他来了吗?越来越近了吗?心里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沉响着,数碎银的手都有些发抖。

“小美人,要不你去买些好玩好吃的。”他关切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啥要买的,拉姆雅玛也不要什么,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你看我什么呢?难道我在这里就不行吗?”

他眨巴着眼,眼底有一片叹息和怜悯:“别害怕。”“谁害怕来着,我才不怕,你看我什么,卖你的羊去。”我怒了,一脚踢向他的小脚。

痛得他直哀叫着,『揉』了『揉』小脚跳着上前。

旁边的人取笑起来:“扎特西,你家婆娘小小个,可真凶咧。”

扎特西就皱眉苦脸地笑着,一脸苦相地叫着:“卖羊咧,卖羊咧。”

那样儿就像是我『逼』他卖身一样,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声的喧哗真来越是大声,我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他的到来。夏君棠,相隔半年多再见,你没有改变过,而我,却是变了许多,但愿看到的时候,你可以认得我,但是只有你而已。抱着那只小羊,深深地将脸埋在它的羊『毛』下,引得它咩咩叫,以为我是怜惜它,它很快就要被卖了,直往我的怀里蹭着。

扎特西就在那里大声地叫:“以后不养公羊。”他就快到了,叫声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往后靠,我背紧贴在墙上,汗涔涔地流着,心跳得几乎数不过来。

“有见过这个女人吗?”是京城里的话,但是声音带着些许的毫迈,不是夏君棠的低醇深厚。

扎特西说:“没有。”

“这羊,都是你的吗?”那道低醇的声音响起了,那一刻我将小羊抱得更紧,想起自已的委屈,还有受过的伤害,还有他想的为我好,我就心酸。你们都说为我好,都在帮着皇上欺骗我,事实上当谎言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就让刀子一刀一刀地划着,而今你的出现,又让伤口开始裂开,开始往外冒着鲜红的血。

扎特西说:“三王爷,是的,都是我的。”“很不错。”他带着笑的声音。

我感觉到他的眼光,似乎落在我的背上,我在祈求,你快些走,不要再这样,我不想让他寻来。

旁边的人却兴致勃勃地搭上话:“扎特西是我们这一带最会养马养牛羊的人了,他的马是最健壮的,他的羊,听说是最会拱人的。哈哈。扎特西说他的妻子老让羊拱倒,哈哈。”

真是多话的人,扎特西也是,怎么能这样『乱』说呢?我生怕如果有一天我给抓到,还会伤害到你,我已经很害怕他的独占心了,我和师兄弹弹琴,他可以切了师兄的手指,赶走他。

“是吗?”轻柔的声音像是清风一样:“这倒是有趣儿的事。”

“就是啊就是,扎特西,叫你妻子抬起头来看看三王爷啊,怎么这么怕羞呢?”旁人还在哄叫着。

扎特西有些恼怒地说:“你在胡说什么,她很怕羞的,没事卖你的,别『乱』掺合着。”

他似乎没有走的意思,难道,就光是这样看着我的肩背,他就能认出我来了吗?我都是卖着西北女人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西北的样子。

“这羊很好,李谋,挑几只回去吧。”他轻轻地说着。

扎特西却说:“对不起三王爷,这羊不卖了,这些都是小羊儿了,要是三王爷喜欢,改明儿壮些了,扎特西送过去给三王爷。”

“本王……挺喜欢的。”

他的话,好轻好轻,轻得像猫落地,轻得像是柔和的风,吹进心里的每一个角落,我一进这里,是不是你就看到我了,你忍不住,你想过来见我。

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绵羊『毛』里,它越发往我怀里钻,越发害怕它被人宰了。快走吧,夏君棠,再多呆一刻,我怕我会大声地哭出来。

有些东西是无法伪装的,那就是感情和咳嗽。

我还是不够坚强,就如你一样,还是不够冷静。

不该来的,多呆一刻那多疑的人,也就会多查扎特西,就能揪出我来了。

“走吧。”他说,声音是那么的落寞沉长,我心在狠狠地哭泣着。

他带着人还是走了,可是接下来的每一个人,他都呆上很久很久,似乎不想离得太远。

当我抬起脸,擦起眼角的泪看,你的身边围着满满一圈的人,我什么也看不到,夏君棠夏君棠,你的名字像风一样,在心里绕动着了。

一方帕子递了过来,扎特西嫌弃地说:“你好脏啊,别把羊『毛』弄脏了,好了好了,别不耐烦,我们回去了。”

站起来折了棚子,将羊一头一头地系好连在一起,免得它们走散在这里,扎特西带我走僻落的小路,绕开了那热闹的人群。

“你为什么要哭?”他很认真地问我。

我看着地上的草:“想哭就哭,需要什么理由吗?”

“倒是不需要,可不至于这么凶巴巴的吧。”

往前走,是看不到尽头的绿意,土包上铺着绿毯一样,羊儿边走边吃草,慢悠悠地往偏远的地方去,那是我们住的地方。

总是这样游牧着,当一方的水草快让马牛羊吃光的时候,就会再搬迁到别的地方去。

“扎特西,我喜欢这里。”我轻声地说。

他裂开口『露』出雪白的牙:“我也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扎特西,你不要问我什么,好吗?”

他眨巴着眼,很天真很无辜地问:“我有问你什么吗?”

“你……。”我气结巴,他明明眼里就写满了询问,可怎么还是这样说呢。冷冷一哼:“好,就算你问,我什么也不告诉你。”用西北的话来说,欺负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啊,扎特西你就欺负我吧,你还教唆你的羊来欺负我。

“哎哟。”我又摔了个狗吃屎,那作坏的公羊,又快活地来拱我了。

真是的,要不是这里的草总是长长软软的,我怕我的脸早就摔成大饼了,扎特西放肆地大笑着,那声音直透云霄。

我恶狠狠地捶着地爬起来:“扎特西,下次把这只可恶的羊给卖了,真是的,什么人养什么羊。”

“它喜欢你啊。”扎特西笑嘻嘻地说。

“哼。”我冷然地看它:“好想吃烤羊,好想好想吃串成一串烤的绵羊肉啊,好香好香。”

公羊跑得很快,不敢再靠近我了。

扎特西开始唱歌,他的声音带着草原的无垠与热情,一句句都能响动心灵。这声音映着蓝天白云,脚下踩着的是长长的青草,还有那开出七彩的野花儿,是很惬意的事啊。

可我今天却听不进去了,我想,我的好日子也许很快就完结。

夏君棠能认出我,路遥也能,还有他,一定也能的。他会不会亲自来这里找我呢?来了,我又怎么面对他啊。

我不知道,心『乱』得像是草一样,『乱』糟糟地打着结,棋子,也许没有自已想像中的那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