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情缘之凤凰传说

第二卷 尘世 第十六章

张文材面上,脖子上汗水滴答而下,抖抖擞擞地跪在轿子前,磕头谢罪道:“小吏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咳咳……起来吧,本侯微服至此,本是秘密行事,你不知者无罪。”说罢又是一阵咳嗽,似乎极其虚弱。

张文材一听,活力又回到了身上,忙大喜道:“多谢侯爷,多谢侯爷。”正欲再说些什么,吴维庸早一旁说道:“我们侯爷一行至此,在路上碰到大胆谋逆的刺客。唉,一众武士力拼保护侯爷,却不侯爷还是受了伤,只能到此歇息几天,整顿一下。还请你多多费心安排才是。”

张文材一听,脸上走马灯般地变换了好几种神『色』,最后听得吴维庸并无责怪之意,方才放下心来。

吴维庸看在眼里,知道他已经信了七成,面上继续摆出一副愤慨的表情,声情并茂地道:“这些大胆的贼子,竟然敢伤了我们侯爷,当今圣上如今龙体微恙,他们趁此机会来刺杀我们侯爷,其居心否测啊!”说完重重一叹。

“维庸,你话太多了,本侯累了,安排歇息吧。”定越侯在轿中似乎极不耐烦地道。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势就渗了出来。

张文材立马接口,躬身道:“小吏去安排,侯爷稍候。”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轿帘一动,定越侯走了出来,看着远远张文材的身影,嘴角挂了一丝冷笑,淡淡地道:“维庸,你说这招骗得过还是骗不过那些人呢?”

“在下看他眼中神光不定,嘴阔牙尖,并不是个能守口的人。最迟后天早上,那些人就会知道侯爷您已经‘身受重伤,不得不在驿馆里修养’,侯爷放心,他们派了那么大批的杀手,是生是死总要弄个明白。说不定几天前这小镇就已经布好了眼线了。”吴维庸面上挂着如春风般暖暖地笑道。

“哦?那接下来你说我们要如何做呢?”定越侯淡淡地问,俊逸的脸上意态闲闲,开始打量驿馆四处的布置。这地处南越边陲小镇,物资匮乏,驿馆建得甚是简陋,但是四处都植了花木,再加上这里四季如春,故而虽然是小小的驿馆却也显得如小家碧玉般温馨可人。

“接下来自然是等了,那幕后之人有什么意图,假如侯爷真的受伤不能理事,对谁最有好处谁最先按耐不住,『露』了尾巴,我们自然就能清楚地知道他们意欲何为了。”吴维庸道。

“也不尽然,现在朝局不明,父皇又龙体抱恙,本侯怕针对的并不是我,而是太子,只要本侯死了,或者伤了,不能理事,太子自然少了一只臂膀。到时候,时局一『乱』,自然有些人会浑水『摸』鱼,捞得不少好处。”

“侯爷只要想想是谁那么有本事,谁的嫌疑就最大。这次行踪甚是隐秘,居然也被人知晓了,看来这人来头不小啊。在下看,郢王似乎最有可能。”吴维庸想了想,近了他的身边,低声道。

定越侯一双深邃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下。“他?本侯这次与南越的宛衣族碰头,看这些化外之民是否能归我大周管辖,若在这期间我出了什么意外,倒是可以把这罪名加到了他们身上,毕竟先前我朝也曾派使者去与这个外族接触,最后弄得个不欢而散,只要一句‘异族有不轨之心’就能推得干干净净,他若能想到这一招借刀杀人,就是有高人指点了。”定越侯顿了顿,忽然问了一句:“这小镇叫什么名字?

吴维庸听得他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愣了下,才犹豫地道:“听人说是叫做‘归望’,南人来此几乎都是躲避战『乱』瘟疫才辗转流落到此的,有些南人思乡心切,便取了这名字,有思归望乡之意。”

“归望?恩,好名字,你过些天修书一封,叫京城侯府刘管家派人来此建造一座府地,这府地要大而精致,过一两年,本侯就要在这里完成父皇的心愿。”定越侯淡淡地抛下这么一句,走向了那花木扶疏的驿馆深处。

“侯爷……”吴维庸满腹的疑问正要问出口,可一回头只见定越侯已经消失在转角处,不由摇了摇头,径直安排去了。他却不知道定越侯这看似突发奇想的念头,竟然会引得日后那追悔不及的痛。

……

月『色』如纱般地轻轻笼罩在这群山起伏的山岭间,在山间一间竹屋里,两个母女的身影映在了窗户上。

“娘,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膝盖不疼了了吧。”清漓关切的问,渐渐长成的脸上已经带着少女特有妩媚的轮廓。原本清丽绝伦的脸庞随着岁月的流转,渐渐显现出倾城的美来。

“不疼了,你给的草『药』很好用,我每天都用你给我的『药』泡脚呢。”阿格依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心里丝丝地抽痛,什么时候自己的女儿才可以长伴自己的膝下。而不是这样连见面都要偷偷『摸』『摸』的。

“那就行,呵呵,娘,你知道吗?安哥哥给我一本汉人的书。奇怪得紧呢,里面的诗我好象听娘唱过呢。”清漓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

“诗经?!”阿格依面上动容,眼眶就红了。她颤抖地接过那本书,忽然转身进了里屋。清漓一时间被娘亲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正要发问,却见她娘已经出了房门,手里拿着一本已经有些泛黄的书册来。

“清漓,你看看,这是你爹留给我的。”说完把那本书含泪递给了她。清漓满脸惊诧地接过,手还未翻动书册,眼眶就已然红了。多少年了,娘亲都很少跟她提起爹爹的事情,每次问她,娘总是含糊地说一句,你爹爹是个好人。再问,便是流着泪不说了。

清漓见书上用工整的宋体写着一句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娘?……这是?”清漓眼中含泪问道。

“这是你爹初次遇见我的时候,脑中浮现到的一句诗,他说,他觉得这句诗很美,就像我的人一样。”阿格依抚『摸』着清漓如丝缎般的长发轻柔地说,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闪烁着平日不曾多见的热情。

清漓默然,她知道,定是这句话让娘撑过那么多艰苦的岁月,忍受着族中人的鄙夷与不屑。一个人带着她艰难地在族中生活,“清漓,你爹是个汉人,他懂得许多的诗书,他还教我怎么认得汉字,还教我怎么看这本书上的那些诗。我平日爱唱山歌,后来,我就把这一首首诗编成了歌,唱给他听,你爹每次都会说我唱得好听。娘也教过你,你还记得吗?”阿格依轻柔地笑着问道。清漓含泪看着母亲那渐渐被岁月腐蚀的面容,曾经,她的母亲也是那么娇美动人,让父亲一见倾心,而如今,父亲已经故去,只留下这段美好的回忆支撑着娘亲活着。

“没想到转眼间,我的女儿也这么大了,你爹要是能看到的话,不知道有多么开心,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爹见了,觉得你一双眼睛又大又清澈,如水一般,便取名为清漓。清漓,我的女儿,你长大了定是我们宛衣族中最美的女孩子。”娘轻缓的话慢慢地飘『荡』在小小的竹屋里,那一字一句也印刻在她的心底。娘那天晚上说了许多话,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述说着当年与清漓爹爹相识相知的美丽经历。说到累极而睡。

清漓轻轻地把母亲的被子盖好,满面不舍地走出竹屋。夜已经深了,路边的小草上已经凝结了沉沉的『露』水,一踩上去冰凉冰凉的。

她飞快地在山间小路上走着,要赶在天亮前赶回石室里,不然要让人发现她私自外出那就麻烦了。

“呵呵,姐姐,你要去哪里啊?”一声清脆的笑声在她前方的一丛竹处响起,清漓猛地一惊,心里却是少了平日地心情。面上平静无波,静静得立在原处。抬眼望去,费了好些功夫才看见一个翠衣小女孩正坐在一弯竹竿上,一双脚一晃一晃的,身上那身翠『色』仿佛跟竹子溶在一起一般。

“布布依……”清漓淡淡问道:“你找我么?”布布依轻盈的跳下来,笑着道:“姐姐有心事嘛?”

“恩。”清漓淡淡地应了一声,立在原处,不进也不退,却是淡淡地看着天上渐渐西沉的月亮。这个自称小竹妖的布布依为何老是找上自己?却见她不再发问,伸入怀中从掏出竹萧,笑意盈盈地在她面前吹起。

清凉的萧声回『荡』在夜风阵阵的竹林里,仿佛有种魔力一般引得人沉醉其中。萧声先如潺潺细水般流淌,而后渐渐拔高,如人登山一般,渐到高处,山势越陡,山道越是狭窄,最后似乎登无可登,萧声渐渐微弱,如泉水呜咽,终是细不可闻,清漓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忽然那萧声一阵拔高,人如醍醐灌顶,猛地清醒过来,柳暗花明处,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谢谢你,布布依。”清漓沉默片刻,忽然抬起脸来,嫣然一笑,顿时百媚生姿,竟让人不可直视。布布依轻抚竹萧,面上一笑,两人笑意相对,月『色』终于沉入西山,东方已然要破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