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九百九十九章 家族隐患

士燮放下手中的书简,皱眉看向士壹,虽然他的表情很严肃,但实际上心中却在暗自发笑。

和自己稳重的性格不同,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弟弟,性格比较暴躁,而且容易冲动。

特别是士壹的经历导致他对中枢方面,并不是那么的信任。

士壹昔日曾被召入朝廷,后董卓入京,朝廷动乱,士壹因为与伍孚走得太近,险些被其牵连而遭致杀身之祸,仓惶之下只能南逃。

在京城中的经历,以及看不惯那些面善心狠的嘴脸,使得士壹对中枢的事情格外的防备。

这一次听说庞德公等人南下,士壹第一时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此便来找士燮商议。

士燮看着一脸阴沉的弟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啊,你这也是太小心了,当今陛下乃是圣明天子,为人慷慨磊落,对待下属极好,又重情义,仁慈博爱……此番让两位大贤南下讲经,足见陛下之贤,似此等明君,可谓百年不遇。”

士壹听这话听得脸上的肌肉来回**。

“兄长,当今天子也是南征北战,见惯了血腥杀伐的枭雄之辈,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反倒是成了仁义之人了?他前几个月可是刚刚才在雒阳屠杀了一万人,就这样的人,你也能说他仁慈?”

“两回事!”士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有这瞎猜的时间,你们各自处置好手头的事情,不要在这里腻烦于我!烦人不烦!”

从始至终,士壹的儿子士匡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少时,父子二人被士燮撵了出来,士壹却是气得直跺脚。

“兄长不听良言,早晚被天子所算……你、你适才如何不和我一同劝劝你伯父!”

士匡见父亲骂他,有些委屈。

“大人,伯父那边你都劝他不住,我人微言轻,多说一句少说一句的,又有何用啊?”

士壹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人,伯父若是不听……不如、不如就去找兄长,兄长身为大人嫡子,又是咱家中下一代的顶梁,若是有他去劝,或许能够说动伯父小心提防。”

士壹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当下,两父子一同去见士燮的嫡子士徽。

身为士燮的嫡长子,士徽毫无疑问是交趾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士家下一代的家公。

士燮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但士徽与士燮却不一样,他人在中年,野心不小,渴望权力,当初黄叙平南,士徽在交州属于绝对的鹰派,鼓动交州集中全部军力与黄叙抗争,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住交州的主权。

但最终,士燮还是没有顾忌到士徽的意见投降了。

士徽对士燮的意见并不服气,但交州的主要权力,还是都落在士燮的手中,士徽的意见并不能左右士燮。

最终,交州方面还是向刘琦投降了。

而除了交趾之外,交州其余的郡,全都被刘琦进行了分割,并派遣新的郡守前来任职,极大的缩减了士家在交州的力量。

士燮对此倒是并无所谓,但身为士家嫡长子的士徽,却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

在他看来,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懦夫。

一個放弃了权力与霸业,企图在刘琦麾下苟且偷生的懦夫。

但就算是如此,士徽也无可奈何,他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士燮拿原本应该由他继承的霸业,去换取所谓的‘归宿’。

而如今,士壹来找士徽,向他又讲述了自己和士燮讲的,要提防黄叙进入交州这件事。

士徽听了之后,并没有立刻表态,不过他和士燮不同,心中对黄叙等人充满了提防。

“好端端的,跑到交趾这地方来讲经干什么?还要在这里推广纸张书籍,这地方的人,连汉话都说不明白,还学什么经?”

士壹肯定地道:“正是如此,我也怀疑这当中有诈,只是伱父亲那边,我怎么跟他说,也说不通啊!”

士徽哼了哼,道:“且不用管父亲,叔父且仔细盯着此事,看那黄叙到了交趾之后,有何行动,咱们再做定论不迟。”

……

十日之后,以黄叙,庞德公,司马徽等为首的一众荆州人,抵达了交趾境内。

而士燮此时已经在交趾做好了充分的迎接准备,就等他们进城了。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黄叙等人并没有继续南下进入交趾城,一众荆州来人不知为何,反倒是屯扎在了红河不动。

随后,黄叙命人去交趾请士燮来红河大营,一同商议接下来的讲经的具体事宜。

士燮本打算亲自前往,但士壹说什么也不同意。

“兄长,那黄叙若有事与兄长商议,让他来咱们城中便是,好端端的,为何在红河设营然后邀请兄长前往,这摆明了就是有所图谋,兄长万万不可去啊。”

士燮摇了摇头,道:“糊涂,咱们眼下不过只有一郡之兵,早无策动一州之力,黄府君若是要动咱们,直接派兵进攻交趾便可,何必多此一举?你这话实在是小人之心了。”

士壹心中暗道自己这兄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涂了,平日里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

“兄长三思啊!若是轻易前往,恐被黄叙所算。”

士燮气呼呼地摇了摇头,道:“混账,你这般挑拨老夫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居心何在?”

就在这个时候,士徽站了出来,对士燮道:“大人,不若让孩儿代您前往红河,如何?”

士燮惊讶地转头看向士徽。

“你?”

“是,大人身为交趾之主不可轻动,而孩儿身为士家嫡子,代大人前往,自然可以打消黄叙的疑虑,如此大人既不用亲自前往,也可断了那黄叙的疑虑,如何?”

士燮捋了捋胡子,道:“这倒也是个方法,也好,你去吧,若有要事,你尽管记下,然后带信儿回来告知为父,为父自当谨慎斟酌。”

士徽当即领命。

众人走后,士燮望着士徽离去的门厅口,若有所思。

少时,便见一个年轻人进来了,行礼之后来到了士燮的身边。

“大人。”

来者是士燮的另一个儿子——士干。

“来了?”士燮没有瞅他,淡淡言道。

士干疑惑地道:“大人,孩儿适才来之前,碰到了兄长,听兄长说,父亲打算让他前往红河去见黄府君……大人也是知道的,兄长心中其实一直对朝廷颇有芥蒂,此番让兄长前去,若是一个不好,落了把柄在黄叙手中,大人日后对朝廷如何交代?”

士燮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但他心中却在默默嘀咕……

“孩子,这你们就不懂了……陛下想借此机会消除天下的隐患,为父也是想借此机会弄清士家的隐患,为父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走了,在走之前,为父一定要确认,会不会有谁的愚蠢行径,会害了咱们家……陛下想用我之力,而我也想借用一下陛下之力啊。”

第一千章 逆子

次日,士徽率众前往红河,代表其父士燮去见黄叙。

在临行之前,士徽包藏祸心,他瞒着士燮,暗中调遣了一部分精锐兵马,暗中潜伏往了红河大营的两侧。

按照士徽的心思,若黄叙这一次来果真是要与自家商议推广纸质书籍,那也就罢了,但黄叙若是为了夺权而来,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与对方拼个死活。

也不怪士徽急眼,想当初,士家在交州权力鼎盛的时期,除了交趾外,合浦,苍梧,南海,郁林皆在士家的掌控之下,别看交州落后没经过开发,人口又是以百越为主,但挡不住这个州的地方是真大啊,其领土面积,几乎可以整个河北相提并论。

坐拥如此广大的领土,士徽心中一度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极高的幻想。

坐拥千里江山,割据边南,称王称霸,最不济也能做个赵佗之流吧?

但是随着两年前黄叙兵入交州,割据交州东部,再加上士燮采取了妥协政策,一切都变了味道。

士燮归顺了刘琦之后,继续担任交趾太守,但除了交趾之外,其他各郡都被荆州方面逐渐接手,朝廷委任新的郡守,管理江州的几個大郡。

如此一来,士家在交州的势力近年来,就呈直线式的下滑,最终只限制在了交趾一郡之地。

如今,交趾郡已经成为了士徽心中的底线,他不允许朝廷或是什么天子,再来捧他士家的最后一块基业。

若是黄叙此番前来,老实还好,可若是不老实……

士徽说什么也得跟他拼命,哪怕就是得罪了朝廷也在所不惜。

而与此同时,屯扎在红河的黄叙,在士徽赶来之前,接到了士燮的手书。

在看到了士燮的手书之后,黄叙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为了大汉的基业,父子一同上阵演戏,这士家父子当真也是忠臣表率的不二人选。”

随后,待士徽来到了黄叙的大帐之后,还未等对着黄叙说上一句话,便见黄叙帅帐中早就已经埋伏好的精锐之士上去将他直接擒拿。

士徽虽然也提防着黄叙会气什么幺蛾子,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上来一句话不说就对自己翻脸,不由大惊。

“黄府君,我犯了什么罪过?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等!”士徽被黄叙绑缚着,一脸不忿的冲着黄叙大声叫嚷道。

黄叙心中暗道,这小子演的倒是挺像,他父亲把他指派过来,倒也是人尽其才。

当下,便见黄叙黑着脸道:“罪过?尔等犯的罪过还浅?你以为我不知吗?你在来这里之前,在红河两岸的湿地密林中,各自安插了一支彪军,只等夜深人静,就要来突袭本将的大营……哼,本将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你区区这点韬略,竟然也敢在本将面前班门弄斧?”

士徽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污蔑,我没有!”

还没等士徽的话说完,却见黄叙已经抬起了手,挡住了他的话头:“到底是不是污蔑,本将自有断定,我已经暗中从郁林、合浦调兵来,你手下的那些埋伏在两营侧的军士此刻想来已经尽被我所擒……回头我自然知晓你们父子想要干什么!”

说罢,也不在等士徽说些什么,便命人挥挥手将士徽带下去了。

……

士徽被黄叙软禁在营地中的一处帐篷内,一连数日都彻底与外面断绝了联系……他问谁,谁都不答复他。

黄叙只是每日命人按时将饭菜送到他的帐篷内,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让人与其说。

士徽在帐篷中被软禁了整整五日,愁的饭没吃几口,整个人整整瘦了一大圈。

直到第六日,一个人来到了士徽的帐篷外。

是他的父亲,士燮。

当看到士燮的一刹那,士徽的脸色顿时变了。

“大、大人……”

还没等话说完,便见士燮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士徽的面前,抬手一个巴掌,重重地抽打在了他的脸上。

士徽捂着脸,惊讶地望着士燮:“大人,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士燮一脸怒气地望着他:“老夫今天是特意压着火气来这里的……若是换成前几日,老夫恨不能一剑刺死了你……说!是谁给伱的胆子,竟敢擅自动兵,在黄叙大寨两侧埋伏?”

士徽的脸色有些惨白,道:“孩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放屁!”

士燮恼怒地大吼一声,道:“什么以防万一?你这是将我们士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可知道?”

士燮恼怒地在帐篷内来回转着圈子,道:“人家朝廷方面,是以讲经的借口来的交州,是名正言顺的理由,你在朝廷使队的两侧安排伏兵,这传将出去,那就是咱们谋反的证据你可知道?你这是想逼着荆州军大兵压境,将我们灭了不成!”

“咳咳咳!”说到这的时候,士燮气的一阵咳嗦。

士徽的脸色通红,低声道:“大人恕罪,孩儿只是想秘密行事,以便取得先机,万一事情有变,也好有个后手。”

“后手?”士燮冷笑着看他:“你有什么后手?你就是能杀了黄叙,又有什么用?荆州有刘磐和魏延,交州除了交趾,其他郡也在朝廷的手中,你能把他们都杀了?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南阳还有李典,李典在往上,黄忠,赵云,吕布,严颜,甘宁,庞德,张辽,徐荣……你都杀了?大汉的皇帝给你坐,好不好!”

士徽让士燮说的哑口无言,满面羞红。

士燮气的胡子直抖,在帐篷中来回踱着步子,恨道:“本来,为父这两年的时间,安分守己,已经博取了朝廷的信任,如果不出意外,黄叙和庞德公这次南巡,就是对陛下对咱们士家最后的考验!这关过了,从此陛下就会将咱们彻底当成自己人,咱们家族中人或留在交趾,或前往朝廷中枢皆可,从此一跃从地方的豪大家变成天下强族,也未尝不能……可如今,你弄这么一出,老夫一直以来的苦心布局,算是彻底毁在你手上了!”

士徽不服气地道:“大人若真有此心,为何不早些与孩儿说明?”

“说明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得着我跟你说?难道老夫什么都不说,就是撺掇你造反了?”

话说到这,士燮仿佛气闷难消,挥手又给了是士徽一巴掌,随后还是不解气,忙着又补了士徽一脚。

士徽心中虽然不服气,但面对他的父亲,却也只能忍耐。

“大人,那现在改怎么办?”

士燮长叹口气,道:“还能怎么办?本来咱们一族经过这一次的事后,理当崛起,可如今被你这逆子一挡,怕是陛下心中对我们已是又不放心了,但如今只能是主动请旨,举族前往雒阳,以安陛下之心……嗨!都是你这逆子害的!”

第一千零一章 士家北迁

士徽的表情本来是还只是有些愧疚,但听到士燮说要举族迁往雒阳,一张脸顿时被吓白了。

“大人,这是为何?咱们在交趾待的好好的,为何非要去雒阳?”

“你也知晓咱们本来就是在交趾待的好好的?”士燮恼怒地看向他:“那你还惹这么多事干什么?若不是因为你,咱家岂会这般被动!”

士徽心中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虽然知道这次事件都是因为他行事不密,但不知怎么回事,士徽心中总是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当中应该是还有曲折。

但具体是怎么个曲折,他现在也琢磨不出来……反正他爹现在是将屎盆子一股脑的全都扣在了他的头上了,横竖都是他的问题。

但心中的想法也不过是他的疑惑,真要让他去想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他也想不出来。

“我心意已决,去雒阳的事,就这么定了。”士燮再次肯定了一遍。

“我不去!”士徽直接脱口而出:“要去你们去,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交州!”

士燮并没有被士徽的话而吓到,他只是冷笑道:“随便你,你想死在这里,你就死在这里吧……不过为父告诉你,以伱今日之所行,若是传到雒阳,陛下必然会把你缉拿回去,然后定罪问斩……你想死在这里,呵呵,除非你现在就自尽。”

说罢,士燮转身向着帐外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全族因你一人而落于此等境地,你还这般执迷斗狠,我若是你,就该好好思量一下,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补救。”

说罢,士燮便将士徽一个人扔下,迈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士燮适才那副讥讽和不屑的表情消失了,反之变成了满面的沉痛。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摇头。

“这小子,如何这般固执!这么大的事压在他头上,他居然还不服软……似此性格,日后若由他带领全族,到头来老夫争了什么都得让他败没了!”

不得不说,士燮的眼光是没错的,历史上在士燮死后,士徽为了维护他在交州的利益,与孙权反目,可惜他的能力太差,面对吕岱,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反而复归,而他这种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作为,导致全族被孙权所灭,只是留下寥寥数人而已。

士燮与士徽谈过之后,便去见黄叙,向他告罪。

黄叙扶着士燮,道:“公父子为国如此牺牲,又何罪之有?令郎这些日子的表现,着实让人惊叹,若非我事先得了士公相告,还真以为他会反哩。”

士燮脸不红心不跳。

“黄府君,有些事只是咱们私下里说,陛下让我们士家办的,乃是天大的要事!容不得一点疏忽,既然要做戏,那便做十足的戏,也好让袁氏不疑……我这嫡子经我**,已是颇有谋略,从现在开始,他便会在老夫的指点下开始为陛下办事……但为了事成,此子断断是不能与朝中人接头的,老夫在后方总览全局,以免被人瞧出破绽。”

黄叙听了这话,感慨道:“陛下这一次,真是选对了人啊,佩服……佩服!”

士燮又与黄叙谋划了一番之后,方即拜辞,两人约定,随后便由黄叙看管着士家全族去往雒阳,同时将士家在红河埋伏天子使军,意图不轨的事情散布天下。

与黄叙计较过后,士燮便转回了自己的府邸。

他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士颂,一個是士干,都是他的亲儿子,也是士徽的弟弟。

“你们的兄长,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若是真将士家交到他的手上,怕是咱们全族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次为父要考验他一次,若是他真的不行,这士家的家公之位,回头便需另择人选了。”

士燮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让士干和士颂都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燮来回看了看这两个儿子。

虽然不是嫡出,但论及心性,这两个小子都比士徽稳当了很多。

随后,便见士燮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的事情给两个孩子讲了一遍。

这一番话说完,直接将士干和士颂给说的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味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士燮从一开始居然就与天子合谋,而且他们这个父亲不但要和陛下一起谋袁氏,还借此机会谋他们这些个兄弟。

士颂咽了下口水,道:“父亲,你打算让孩儿怎么做?”

士燮来回环视众人,嘴角挂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

雒阳。

一转眼,时间已经入冬了。

雒阳的冬天有时会下雪,但下雪的情形并不太多,主要还是以硬风的为主,冷风吹打在脸上,有一种刮骨似的寒冷,惹的人根本就不想出门,只是想躲在屋中,在火盆前取暖烤肉,饮酒避寒。

后宫之中,刘琦坐在龙案边,静静地看着桌案上的图纸,半晌之后,却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似乎非常满意。

“这种将火炕设计在东西两房,烟到也分别设立的房型不错,可以在民间提倡普及,对抗北方的严寒应很管用,比咱们大汉原先的那种火床效果要强多了。”

刘琦的下方,诸葛亮道:“继纸质书籍之后,陛下依旧大力推广奇具之术,不曾有半分懈怠,这天下如此注重奇巧之技的帝王,从古至今怕是只有陛下一人了。”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刘琦淡淡一笑:“你们这些士族出身的是不会明白的……朕回头要在朝中设下专门研究奇具的官署,鼓励工匠多闯新奇巧具,若有成型的方案,经过尚书台统一议定可以实施之后,由太仓直接拨款以资助其成事,达到一定贡献的工匠,也可敕封为博士,直接享受朝廷的俸禄。”

诸葛亮颇有些惊诧,他奇道:“工匠奇巧之术者……也可享受俸?可他们只是研究奇巧之具,并无执政之能。”

“这个天下,就是有执政之能的人太多了……朕的天下,不需要那么多的老政客,朕需要的是,是能够发明创造的人才……国子监刚刚开办,眼下还不是建立技校的时候……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诸葛亮听不懂刘琦在说什么,不过对他而言也并无所谓。

刘琦,总是有一些新奇的想法。

“陛下,南阳那边传来消息,士燮已经过了南阳境,过不了几日就会抵达雒阳……陛下要如何处置他?”

刘琦缓缓地放下手中的图纸,沉默片刻道:“传令,士家人到了雒阳之后,先让他们在城外露营十日,然后再让他们进城!”

第一千零二章 雒阳见帝

士家人到了雒阳,被刘琦直接下令扔在了雒阳城外,整整十天,都没有让他们进城。

若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刘琦此举倒也不会对士家人造成什么妨碍,但偏偏当此时节正值寒冬,死冷寒天的住在帐篷里,再加上朝廷方面在给士家人供给的炉火盆和石墨数量有些不足……这就让士家人吃了大苦。

士家人在交趾也是大族,此番主要人物尽皆迁移北来,除去那些旁支家人和家奴,抵达雒阳的人足达三百余口。

这些人没有房子住,只能是住在帐篷里,忍受着冷风的洗礼,自然苦不堪言。

而毫无疑问的,士家人暗地里也对刘琦是怨声载道。

“铛啷!”

士壹抬脚踢翻了帐篷中已经熄灭的火盆,一张虬须大脸涨的通红,牙齿在嘴中来回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陛下着实太过分了,如何对待我们,岂不是将我们当成猪狗一般?兄长当初执意归顺朝堂,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到底值也不值!?”

面对士壹声嘶力竭的怒吼,士燮却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兄弟,稍安勿躁,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不可妄下定论。”

士燮的这幅样子,把士壹气的更是脑袋冒烟。

“兄长,咱们如今已经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你如何还这般不慌不忙的?”

士燮淡淡一笑,刚想做出解释,却见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士匡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伯父,大人!天子的使者来了!”

士燮和士壹急忙起身,就要随同士匡出去相应,但没想到,外面已经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不劳士公亲往,韩某已经来了。”

来者乃是南阳人韩暨,现任光禄给事谒者,主宾赞受事。

韩暨在南阳也是有名望者,昔日士燮北上游历中原之时,曾在南阳驻留,与其坐而论道,虽然多年不见,但两人的关系依在。

“公至!”士燮见了故人,急忙起身,两人各自行礼,彼此问安。

问安之后,韩暨转头在帐中来回四下扫视了一圈,看着帐篷中,那个被士壹踢倒的火盆,若有所思。

随后,他回过神来,对着士燮道:“威彦公,陛下这几日国事繁忙,一直没有时间召见,今日得闲,骤然想起士家全族已至雒阳,特命某代为传召,命公前往宫中相见。”

士燮长吁口气,苦笑道:“不瞒公至,老夫等陛下传唤,等的都急白了头啊……你看看我这额头上的白丝,都是这几天新长的。”

说罢,还特意给韩暨指了指。

韩暨转头,再次扫视了一下帐篷中那个被踢翻的火盆,然后道了一声‘了解,了解’。

士燮忙道:“容某收拾一下,便立刻随公进宫面圣。”

韩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士壹:“足下可是威彦公之弟?本修公也?”

“正是。”

“陛下传诏,令君一同随我进宫。”

士壹听了这话,顿时显得有点着慌:“啊?怎么?如何也找我过去了?”

韩暨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士壹。

这话他确实没法回答……陛下为何找你过去,我怎么知道?你瞅瞅你这问题问的。

士燮皱了皱眉,轻咳一声:“如何这般多问?还不快回去换身衣服,莫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礼仪。”

士壹这才恍过神儿来。

他急忙点头道:“对,对的,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

士家兄弟收拾完毕之后,便随同韩暨一同前往雒阳皇宫面圣。

雒阳城现在正在进行扩建,城中的设施相比于先帝之时,增添了许多,人口也相对增多了不少,商旅通达,一副欣欣向荣之境。

但士家人很显然没有心情欣赏雒阳的盛况,至少士壹是没有心情看。

士燮表面上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并不焦虑。

在前往皇宫甬道的过程中,士燮时不时的就会将目光移向车外,仔细的观看雒阳的风土人情。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来过雒阳游历,当时的雒阳虽然也令他感到震撼,但宏伟程度比起现在似乎还是差了一些。

看起来,刘琦当了皇帝之后,对于雒阳的兴建和扩建,应是下足了功夫。

出了甬道的尽头,有宦官接着二人,将他们引入了刘琦目下所在的涌泉殿。

这里是刘琦新设的一处殿堂,专门用来种植一些耐观赏的绿植,让他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能够平复心境。

刘琦站在殿外的院中,因为气候的原因,大部分的绿植都已经凋谢了,完全没有了春夏之时候的那股意味,这让刘琦很是遗憾。

还是在南方生活的时候好,虽然大汉朝历代的政治和文化中心都在北方,但是比起环境,不得不说还得是南境……单论四季绿色盎然这一点来说,北方与南方就没法比。

“老臣参见陛下。”

刘琦正神思不属之间,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刘琦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看到了两个年纪许大的人,站在前面那个又老又瘦削的不消多问,一定是士燮了。

而他后面的那个身材魁梧的虬须大汉,想来应该就是他的弟弟士壹。

韩暨站在旁边,向刘琦施礼,并做出禀明。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吩咐韩暨道:“韩爱卿辛苦了,权且回去休息,朕要与士家兄弟单独谈谈。”

韩暨闻言遂告退。

韩暨走后,刘琦上前握住了士燮的手,感慨道:“爱卿受委屈了……你们士家也都受委屈了。”

说到这,他来回仔细打量二人的脸色, 道:“这十日时间,在城外住着……冷了吧?”

刘琦如此的嘘寒问暖,让士燮的心中很暖,虽然他也明白天子未必也是真心关切自己,很有可能是故作此态……但他,依旧是很暖。

能被当今天子握着手,这么关切,也算是一种殊荣。

“为了陛下的大业,老臣就是受点罪,又算得了什么?士家经此十日,天下再无人会怀疑我等会为陛下所用。”

士壹在旁边张口结舌,有点没太转过弯来。

按常理来说,刘琦不应该是训斥自己两兄弟一顿吗?

怎么反倒是用这般语气跟兄长说话?

“士燮,士壹听封。”刘琦忽然开口。

士燮当即跪下接旨,而士壹也急忙随同一起下跪。

“士家为国尽忠,其志可嘉,着士燮为辅国将军,博洛亭侯。”

“士壹为平难将军,柏畅亭侯。”

士燮哭拜在地,道:“老臣,谢陛下天恩!”

士燮是感动的哭泣,而士壹则是如同傻了一般的望着刘琦,实在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怎么士家在交趾反叛,还反叛出两个侯来?这年头的造反成本,是不是也太低了些啊?

第一千零三章 这个皇帝得罪不得

刘琦命人在殿内摆茶,准备糕点招待士家兄弟。

当听了刘琦和士燮的解释之后,士壹方才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的兄长对于自己全家从交州被弄到雒阳,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毫不慌张了。

他也明白,为什么当初士徽暗中调动交趾的兵马时,士燮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事后却大发雷霆,悔之晚矣。

原来,所有的事都是装的,士徽的举动,从来都是士燮默许的。

原来,士燮早就将自己家跟天子绑在了一辆战车上,静静的谋划着一切。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地……自己的兄长竟然连亲儿子都利用了!

当然,他的这个亲儿子也确实是有些坑。

兄弟二人陪同刘琦一起喝茶,一开始,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琐事。

但随后,三个人不知不觉就谈及到了交州最近发生的事。

“黄叙给朕上奏疏中说……令郎在交趾暗中埋伏两路兵马在我方使者团的一左一右,听说这是士府君暗中指使的,为了配合朕下一步的行事,而欺瞒天下人之耳目……不知可有此事?”

一旁喝茶的士壹听到这顿时一惊,一口茶差点没呛到嗓子眼里。

他心中自然是知晓的,士徽的所作所为,虽然是士燮所默许的,但实际上士徽本人并不知晓具体原因,他是真的对朝廷有不满之意。

什么帮刘琦欺瞒天下人耳目?纯扯淡。

不过看来,士燮在交州黄叙面前时,通过自己的辩解,将此事给圆了过来……

可士壹有些不太明白,在这个时候,刘琦为何突然问士燮这件事。

士壹的想法远没有士燮成熟,他猜不到刘琦问这话的真正用意,但士燮能够猜到。

几乎在刘琦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便见士燮站起了身,然后仓惶地走到刘琦的面前,双膝下跪,冲着刘琦长长的跪倒在地,高呼道:“陛下饶命,陛下恕罪啊!犬子年幼无知,不是真有造反之心,只是一时情急而已,还请陛下宽恕!”

士壹见状顿时吓了一跳,他心中暗道自己这个兄长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主动向天子坦诚士徽的罪状?这不是把儿子往绝路上送吗?

但是,当士壹转头看到刘琦的表情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士燮为什么要这么做。

除了他的兄长士燮外,士家的其他人,似乎都太小瞧这位皇帝了。

听了士燮的话,刘琦的脸上竟然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相反的,他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暖暖的笑意。

看起来,士徽的事情,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既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适才突然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作甚?直接质问士燮,或是下旨捉拿士徽便是了!

士壹再次低头看了看跪倒在地上的士燮,一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是皇帝借这件事再考验兄长……也是在考验士家!

兄长若是没有为士徽隐瞒,士家当无事。

若是适才,兄长在皇帝的面前,有故意包庇和隐瞒之举的话……那他俩会是个什么下场?

想到这,士壹额头上的冷汗凄凄而下,他赶紧放下茶盏,也从席间起身,和士燮一样扑倒在刘琦的面前。

看着士家两兄弟惊恐的样子,刘琦心中有数了。

士徽不是个安分的主,这他本来就知道,历史已经给了他答案,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他对士徽的看法。

他眼下就是要看士燮会不会对他说实话。

若是士燮现在这个当口就敢欺瞒他的话,那也就不用士家去帮他勾结袁谭了,这些人不可用。

不可用的人,养着也没用了。

但还好,他们还算不错,挺诚实的。

刘琦随意地一挥手,笑道:“别这样,起来吧……难得士公如此忠心,在朕的面前,也不肯包庇儿子,唉,你这样子,反倒是让朕有些羞愧了。”

士燮磕头如捣蒜。

“老臣岂敢欺瞒陛下!那逆子年轻,性格又刚烈,做事不分轻重,全凭一时喜恶,老臣不得已,就顺水推舟,用他的这个顽劣性子助陛下成事,本想替他遮掩,日后再善加教导,不想却被陛下一眼看出天机,是老臣的错!”

“好了,好了,朕不也没说什么吗?”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冲着士燮挥了挥手,道:“起来吧……其实你说的这些,朕都能够理解,毕竟,朕昔日也是荆州牧的儿子,靠的是承继荆州而平定四方,一举**平天下……这丢了基业的苦涩和落差,朕多少能理解一些。”

顿了顿,却听刘琦道:“若是换成朕在令郎的角度上,朕做的只怕也未必比他好。”

士燮听了这话,真是感激涕零。

“陛下如此恩义,老臣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刘琦又道:“不过,令郎这等脾气秉性,虽显耿直,但做事未免太不周密,你士家也是交州大族,日后也将是天下望族,若是由令郎这样脾气的人掌舵,未免有些让人担心啊。”

说到这,刘琦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士燮很聪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虽然士徽的举动,很是顺理成章的让士家进入了雒阳,可以方便刘琦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同时也让旁人看不出一点破绽……但士徽确实存在反心,刘琦虽然可以看在士燮的面子上不处理他,但是他提醒了士燮,你们士家的后继之人,不可以是这个人,就算他是嫡子,也不行。

“陛下说的是,此子难成大器,待此次事毕之后,老臣为了士家的前途,还真需好生做一番谋划了。”

刘琦对士燮的态度,非常的满意。

“罢了,眼看着年关将至,届时朕会在宫中大宴群臣,届时你等领族中精英子侄参加,袁谭那边,朕自然会想办法给他们创造相识之机。”

士燮忙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朕已经在雒阳南郊划拨了一片土地,建了一片庄园,就给你们全族居住吧,回头缺少什么,你自找韩暨说明,让他报上来,朕会为你们一一解决的。”

“多谢陛下!”

“呵呵,起来吧,咱们继续喝茶。”

……

出了皇宫之后,士壹直感觉自己的后背全都湿透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用手擦了一把然后甩干。

“当今的皇帝,真不是一般人,适才不过一顿茶的功夫,竟就屡次试探我们,的亏兄长反应的快,若是换成别人,怕是早就让皇帝给……”

“嘘!”士燮不满地冲着士壹使劲地比划了手指,道:“莫要过多做声!让人听到可不得了,这可还是在宫里,你想作死吗?”

“是,是!”士壹吓了一条,急忙捂住嘴。

两个人一路无话,出了甬道,直奔城外而走。

直到走出了雒阳,士燮才对士壹道:“你现在明白,为兄为何要放弃交趾的权力,执意进京了吧?为兄是在给咱们家找一个最好的出路,有这样的皇帝在,等我死了,你们继续在交趾,能有几年好日子过?”

士壹点了点头,道:“原先不懂,现在明白了……还是兄长看的透彻,这个皇帝,可真是得罪不得。”

第一千零四章 袁与士

士家在交州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士家这一次跟天子斗,算是彻底的栽了,整个家族几乎失去了一切根据,全家人被捉到雒阳,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被软禁监视。

是生是死,完全就是别人一句话了。

虽然天子敕封了士燮和士壹宅地,还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个挂名将军的头衔,还都封了亭侯,保管他们衣食无忧,地位尊崇,但与原先的叱咤一方相比,着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此以后,他们只能仰人鼻息生活了。

对于士家的事,最关心的其中一人是袁谭。

袁谭为什么关心士家,则是因为共情。

现观整个雒阳的局面,和自己一样惨的人,恐怕也只有士家了。

士家全体抵达雒阳不久,刘琦就以年关将至为由,在南宫大宴群臣,这一次的宴席,在雒阳有名望的人,基本上都被邀请入宫,可谓盛况空前。

当然,也包括士家子弟以及袁谭。

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是孙策,袁耀,袁谭,士家人这样的特殊群体,刘琦特意在宴席上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一开始众人只是原地庆贺吃席,但酒至半酣后,随着乐声响起,场间便不断有人开始借着酒劲站起身来,在大殿之中应乐声起舞。

而随着起舞者变多,大家彼此串席敬酒的事,也就随之增多了起来。

期间,赵云便来到了士家这边,对士燮和士壹等人敬酒。

同时赵云还招呼袁谭与他一同到士燮这边来敬酒。

袁谭虽然和雒阳中人格格不入,但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毕竟身为袁氏子弟,礼节这方面不能差。

如此一来,袁谭和士家人算是认识了。

士燮见袁谭独坐,随即邀请他到自己这边来一同畅饮。

当然,为了避嫌,士燮也请赵云留下。

一场酒宴过后,袁谭和士家人,包括士燮,士壹,士徽和士匡等人,也算是熟悉了。

酒宴散后,士家人乘坐马车返回郊外宅院,路上,士徽对士燮抱怨道:“大人,这便是您想要的生活吗?”

士燮哼了哼,不满道:“这不是老夫想要的日子,但老夫现在却不得不过这样的日子……这还不是因为你?”

士徽一下子语塞了。

士燮缓缓地睁开半眯的眼睛:“老夫与你叔父,如今已有将军之位,虽不掌兵,但按规矩也是要受朝廷管理,朝会军议也需按时参加,只是如你这般,身无职务,每日游走于雒阳城周边,早晚会再给我惹出事来!”

士壹在旁边道:“兄长,不妨托韩君在陛下面前递些好话,给家中这些子侄在京中也谋个职位,也好过他们空吃粮秣,日后连个养活自己的着落都没有。”

士徽闻言惊道:“叔父,您这是什么话?难道让我堂堂昔日交趾的长公子,去雒阳的官署中,给那些北地士人打下手不成?”

“哼!”士燮冷冷一笑:“交趾长公子?老夫这交趾郡守,如今都让你生拉硬拽了下来,你还当什么长公子!”

说罢,他看向士壹,道:“为兄会去找韩君,请他向陛下谏言……争取给家中子侄,都谋个位置,回头你还需帮为兄仔细盯住他们几个才是。”

士壹当即领命。

……

韩暨的动作倒是挺快,他代替士燮向刘琦谏言,为几个孩子求职,刘琦欣然应允……随后韩暨就给士家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刘琦让士家这几个小子都入骑营,统一归由赵云调用。

给他们的职务都是六百石的曲军侯。

六百石的军职,在很多普通军人眼中,或许就是毕生的努力奋斗目标,但在士徽看来,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但在士燮的压力之下,士徽根本无从选择。

于是乎,士徽,士匡,士袛,士干,士颂五人,进入屯骑营,归赵云指挥调用。

赵云对于士家子弟,颇为照顾,没有刻意难为他们……只要他们按时训练,谨遵军纪制度便可。

士家兄弟有了固定的职位,虽然没有在交趾时风光,但好歹也算是在雒阳立足了。

其他的几个士家子弟倒是还好,但士徽的心中却犹如堵了一个大石头一样,气都喘不出来。

这一日,士徽下卯之后,心情不佳,一时间又不想回城南,站在大营前左顾右盼,不知道该去哪里。

很快,便见士干和士颂走到了他的旁边。

“兄长在此愣神,所谓何事?”

士徽叹息道:“我心情烦闷,不知当往何处去。”

士干言道:“兄长心中烦闷,要不咱们一同去城中的酒舍,共谋一醉,如何?”

“是啊,自打来了雒阳城,还没去过雒阳本地的酒舍,也不知道本地的酒舍是个什么样子,咱们今日不妨前往一观,如何?”

士徽长叹口气。

眼下似乎除了喝醉,他还真就没有别的方式能够抒发胸中的郁闷了。

兄弟三人前往雒阳城中,找到了雒阳城最大的酒舍。

说是最大,但也不过只是一栋三层的木制楼罢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建筑技术还比较有限,楼层一般能够建到两三层就算是可以了,因此城内的房屋虽然很多,但容积率却实在太低了。

因此雒阳城虽大,但主城内能够居住的人却少之又少。

士家三兄弟来到了二楼,寻找饮酒的席案,但很快就有一个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

袁谭正在一处桌案边饮酒吃肉,他的身旁,甚至还有两名歌女相陪,两个女子不断的往袁谭的碗中夹肉,并不断地吹捧于他,着实是声色犬马至极。

袁谭喝酒时,正好看见了士家兄弟,他略一犹豫,随即喊道:“三位朋友,既然来了,不妨一块坐!”

士干转头问士徽道:“兄长,咱们跟他一起坐?”

士徽略一犹豫,遂道:“那就跟袁校尉一起吃吧。”

三人随即坐下,袁谭当即招呼酒舍老板,让他在安排几名歌女一同陪侍饮酒吃肉。

“久仰士公子之名,如雷贯耳,虽有相识,却一直都不曾深交,今日机缘巧合,能够共谋一醉,实乃天大的幸事,今日谭坐主,宴请三位,咱们不醉不归!”

别看袁谭是人质,但毕竟是袁绍长子,口袋子里的钱足的很,别说请士家三兄弟吃饭,就是请他们全族,也能够让他们敞开了吃。

第一千零五章 黑山

酒是河南陈酿,肉有鲜鹿和羊肉,包括羊肝和鹿心,即使是在雒阳的酒舍,这也就算是最好的招待了。

有这么多的美酒佳肴,袁谭和士家三兄弟很快就喝醉了……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是袁谭和士徽喝醉了。

士徽和袁谭一直在谈天说地,说些有营养没营养的话。

与其像是说话,倒不如说是在彼此互相抱怨着。

“唉!”

袁谭重重地将酒爵落在桌案上,红着脸打酒嗝道:“可叹袁某半世英杰,虽不能说是身经百战,却也是久经战阵,如今却作为一个人质,潜身缩首在此地蹉跎岁月,当真是无可奈何……悲哉!”

士徽苦笑着道:“袁兄何必自堕?你虽身为人质,但家业却还在河北,早晚还是有机会能够回去的,而我们兄弟……此生此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返回交趾了……”

说到这,士徽又举起酒爵,使劲地喝了一口:“可叹我等也是一方霸主之子,如今却要终生陷于此地,有家难回了!悲哉!”

说罢,便见他也重重地将酒爵落在桌案上。

士颂向四周看了一圈,见旁边的桌子离这边很远,而他们适才又叫走了那些歌女,因而倒是不用担心周围有人听到他们说的话。

不过即如此,士颂还是低声对士徽道:“兄长,咱们还是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士徽哼了哼,道:“怕什么!在雒阳这个地方,我是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抒胸臆,就是死,也死的痛快一些!”

士颂和士干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袁谭转头看向士徽,望着他脸上那副落寞的表情,袁谭的心中涌起了共情之感。

他在士徽的脸上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

少时,却听袁谭轻轻一叹:“士兄的遭遇,让袁某很是感慨……可叹我人不在邺城,若他日我能回邺城,定会想办法帮助士兄,或许袁某不能让兄回返交州,但却绝不留士兄一人在此受屈!”

士徽闻言,笑道:“袁兄有这番话,就算难以实现,某也是感激涕零了。”

……

散席之后,两个人各自返回各自的居所。

路上,士家兄弟在车上,一路无言。

士徽眯着眼睛,哼着曲调,似心情颇愉悦。

士颂和士干坐在他的对面,彼此相望。

随后,却见士颂重重地点了点头,似虎在向士干示意着什么。

士干将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兄长……刚才,听了你和袁公子的话,小弟心中甚感羞愧……如今我们兄弟在雒阳,活的如同猪狗一般,比起在交州的日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弟苦不听兄长之言,没有规劝父亲,如今想想,真是悔之晚矣。”

士徽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晚了!都晚了!这辈子,就这么窝囊的活吧!”

士颂在一旁道:“二位兄长,其实我觉得倒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就看咱们兄弟如何做!”

士徽斜眼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兄长细想,那袁显思乃是袁绍嫡长,日后定可继承袁绍基业,成为河北霸主,邺城的朝廷说是刘袛执政,但实则权柄皆在袁氏手中,袁绍如今年纪大了。日后袁谭若能返回邺城,成就霸业与雒阳相抗,咱们若与袁谭为友,倒也未必没有机会重返交州,亦或是离开雒阳,具体的方法,小弟眼下还未想到,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士徽听了这话,不由精神一震。

他眯起眼睛,开始仔细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四弟之言,却有道理啊。”半晌之后,士徽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士颂一听有门,忙谏言道:“如今真可谓是天赐良机,这袁谭和我们兄弟,都在赵云手下供职,大家平日里相见次数颇多,我观那赵云年轻,且也不是严苛之辈,咱们与他好生交往,以博其心,待翌日等他真的回返邺城,也忘不了我们兄弟的辛苦。”

“不错,万一以后河北方面真的把雒阳打赢了,咱们也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不是。”

士徽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倒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实不想两位兄弟居然也有此心,如此最好,我兄弟三人齐心,士家早晚能得兴复!如此,咱们兄弟,就与袁谭好生交往,他若有难处,咱们能帮的尽量帮,也算是为日后多铺一条路出来。”

……

士家兄弟与袁谭搭上了线,自然是瞒不过刘琦的,或者说这事根本就没有人打算瞒他。

书房之中,刘琦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着诸葛亮对他进行陈述。

当诸葛亮完全说完之后,刘琦方才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到屋子的正中央,开始来回跺步。

“士燮的这两个儿子,鼓动士徽与袁谭交好联合,看来士燮是打心眼里要把他这个傻嫡子用到底了。”

诸葛亮道:“虽然是嫡子,但士徽的掌权意识一直非常强,在交州的时候,就隐隐有想要越过士燮直接掌权之意,以士燮的角度来讲,这样不容易控制的儿子,就算是嫡子,也不合适做接班人,反倒是不如趁着这次事件, 将他用到极致,回头再好生安置,另选出一名合适的继承人。”

“河北那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刘琦转头看向诸葛亮。

“暂没有特别的事情。”

“袁尚呢?在邺城的少府干的还挺顺当?”

“据说,袁绍还是挺扶持这个儿子的,据卫士署的人说,此子类父,深得袁绍喜爱。”

“可即使深得袁绍喜爱,也未曾见袁绍立他为嫡子……想来,袁绍也是怕自己死后,冀州望族成了朝堂的主要势力,排挤他袁氏,而袁尚的后方,偏偏还站着那群冀州望族。”

诸葛亮道:“也就是说,袁绍不是不想立袁尚为储,而是不敢?”

“依照朕的估计,袁绍还是想躲吸收一些汝颍之士进入冀州朝堂,待平衡了邺城的政治力量后,再扶持袁尚上位,这样缓慢的平稳过度,可以使朝局更加的稳定,也不会轻易酿成激变……就这一点来说,他和曹操的目地相同。”

顿了顿,便听刘琦轻叹口气又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助推袁绍和曹操一把呢?他们这么磨磨唧唧的,朕感觉有些被动啊。”

诸葛亮拱手道:“臣有一计,或许可以打乱袁绍的步调,逼迫他加快速度行事。”

“哦?孔明有何秒策?”

诸葛亮缓缓地道出两个字:“黑山。”

第一千零六章 难以剿灭的黑山

黑山军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这点刘琦也有点把握不准。

诸葛亮对他进行了一番解释。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黑山军就跟一方诸侯无异。

但和诸侯相比,他们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甚至可以说,他们比诸侯更加棘手,你可以派大兵压境灭一路诸侯,但想灭黑山……那就只有两个字,呵呵。

为什么?

他们虽然是起义军,活动于中山,常山,上党,河内等地的山脉中,且拥有固定的地盘,但黑山军的地盘并不像是地方牧守一样坐拥城池。

他们的人员基本单位还是以乡里、山寨、部落为主,分为数十股,在太行山内分而居住。

这个分而居住,就是比较让人挠头的地方。

太行山脉绵延八千余里,从幽州,到冀州,再到并州,再往河内……几乎横跨了整个北方,山地受拒马河,漳水,丹河,沁河等水域切割,多横陉,山脉奇耸,最高的山峰海拔足可达到两千余米……在这样的地界中,又有诸多的山民氓首,甚至还有一些以射猎为生的部落,这些人口在当地的县署中,根本无法完全统计,或者说是户口上有人,但实际上并无此人。

因为豪强望族兼并土地越发严重,越来越多的人交不起税,活不起了……不得已只能奔着山脉里走,一开始官署还会派人追缴擒回,但随着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北方的流民也越来越多,户籍统计的数量根本核对不上,活脱脱的一本烂账,想根据户口去捉人,也不知道从何入手?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那后续往太行山的流窜人口就会越多。

因为户籍上的人虽然找不到了,但名字还在户册上,官署每年要向朝廷纳人头税的,而且还要派上计吏入京接受考核……那跑了这么多人,这些人造成的税赋空缺应该怎么办?

答案就是从别的人身上平摊,也就是每年多收几次口赋,将税差补齐。

望族的税,官署不敢收。

他们隐匿人口的税差还需要官署从别的地方补齐呢,哪会给跑到山中的盲流子摊税?想什么呢?

最终,还是都落在了齐民黔首,也就是普通的贫农身上。

贫农本来交自己的口赋,就相对吃力了,如今还要再给黑山中的人摊税,还活不活了?

你乃公的!干脆我也进黑山。

于是乎,这就形成了一個恶性循环。

进黑山的人越多,地方贫农的税就越高,税越高,他们就越要进黑山。

有人或许会说,那地方官署根据情况可以核销人口。

不错,是可以。

但官署账本上亏空出来的人丁怎么办?那只能是历年减户,按照人口失踪,突然事件死亡,灾荒饿死向郡署上报,用以核销一部分人口。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口数目也是在地方郡、县之长的考核范围中的。

一个国家想要运行,最基本的就是人口,汉高祖为了刺激人口生育,甚至下令过收单身税。

现在这些郡守还有县长,要是每年年底上计时,汇报各种天灾人祸不停的死人,管辖区域人口呈断崖式下跌……你说他们这官还干不干了?

所以说,核减的永远没有逃走的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行山脉里的山民黑户也就越来越多……其实说他们是黑户也不完全正确,因为他们的原籍还在都官署的户口本上,就是当地官署想找人的时候……不好意思,没有!

时至如今,太行山内的黑户人数,已经多达到了数百万。

他们在山脉之中形成了一个个村落,寨子,乃至于乡。

但问题这些人都是黑山军吗?不是!

他们只是普通的民,黑山军中人呢……也跟他们居住在一起,但你不知道他们当中谁是黑山军,也不会有人向官署举报‘我们的乡里中谁谁谁是黑山军’,因为这些乡里根本就不在地方县署的管辖地图内。

这些山民虽然是黑户,但实际上他们也是大汉的民,虽然不上税,但他们也承接着很大一部分的劳动工作。

他们在山中开垦,种植,射猎,酿酒,制造……与当地县署正规统辖的乡进行正常的贸易往来,可以说是维持地方民生正常发展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官署中人看来,他们就是带着过期身份证的劳动人民。

你能把他们都灭了?

但若是要从这数百万人中,把是黑山军的人一个一个的揪出来杀……天方夜谭。

而且黑山军的战略纵深太广阔了……八千里的太行山脉,足够普通人在里面探索奥秘一辈子了。

所以说,想要消灭黑山军是一件很难的事,甚至可以说有些不现实。

但黑山军,却可以随时从各部抽调兵马,集合组成强兵,对各方势力进攻。

……

“眼下,邺城的朝局并不算复杂,袁绍想要传位给袁尚,这事明眼人都看的清楚,但他想传位给袁尚,却不想让袁尚为河北士人所控制,所以袁绍眼下需要时间来慢慢过渡,但黑山军可以破坏他的这个过渡的过程。”

刘琦轻轻地揉了揉眉心:“你的意思是,让张燕起兵?”

诸葛亮点头道:“正是。”

“这事可能么?”刘琦疑惑地看着诸葛亮:“毕竟,咱们原先与张燕从来都没有联系过。”

诸葛亮却道:“只要派遣得力的人选,此事十有八九可成。”

“哦?”刘琦似乎来气兴趣:“为何如此肯定?”

“褚飞燕携裹百万黑山人众,虽人数多,但终归只是称雄于太行一脉,且黑山军内部建制不全,虽有举荐孝廉之权,但在天下高门的眼中,他们的身份上不得台面,终归只是贼寇……而他们最好的出路,也无外乎选一强大势力而依附,以张燕的身份和本事,想要自成霸业,无异于痴人说梦,张燕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你是说,张燕会选择我们这边来站队?”

诸葛亮点头道:“是!”

刘琦闻言笑道:“你如何那么肯定?伱懂得拉拢张燕,朕想袁绍和曹操恐怕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想来也会给张燕开出很高的筹码。”

诸葛亮笑道:“陛下,就算是袁绍和曹操能够拉拢的动褚飞燕,但却拉拢不了黑山,不错,张燕是黑山军的第一渠帅,但黑山军分为几十股,张燕麾下有几十位渠帅,他们可没有一个人想要归顺袁绍……因为我朝能够给黑山军想要的东西,但袁绍和曹操给不了。”

第一千零七章 刘备为使

刘琦静静地思考着诸葛亮的话,不一会便见他恍然了。

原来如此。

看到刘琦恍然的表情,诸葛亮笑了:“陛下真是当局者迷,张燕必定会选择我朝这件事,乃是陛下一手操持的,如今陛下为何反倒忘却了?”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道:“论及才思敏捷,朕远不及爱卿,有些时候,这反应自然就是慢了半拍。”

诸葛亮一听这话,忙拱手施礼道:“陛下恕罪,臣并非此意。”

“不必如此。”刘琦摆了摆手,道:“是你提醒了朕……是啊!从朕施行摊丁入亩,取消人头税,重制徭役规划,发行印刷产业开始,黑山军就注定要站到朕这一边了。”

诸葛亮作揖道:“陛下圣明!”

黑山军都是黑户,他们为什么是黑户?土地被兼并了,交不起税他们不是黑户是什么?

如今支持袁绍在河北起家的人都是谁?天下望族!这些人跟黑山军是站在对立面的,正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才创造了今日的黑山。

如果河北的制度不改,黑山军依附过去干甚?重新将户籍索定在冀州境内,让官署继续坑吗?坑到一定时候,他们再跑回到大山里,继续当黑户?

这个假设在根本上就是不成立的。

换一句在刘琦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的时髦的话来说,那就是意识形态不一样。

而缺少土地的痛苦,也只有在刘琦一手构建的王朝才能够实现,虽然刘琦所建立的王朝,在某些利益方面跟黑山也有着冲突,但不像是袁绍那边跟黑山的利益是根本性冲突,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刘琦站了起来,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细细地沉思着。

少时,便见他站住了脚步,道:“那依你之见,派何人去黑山为使见张燕最佳?”

诸葛亮道:“玄德公麾下有一文士,名唤简雍,亮与他见过面,此人乃是河北人,虽没有过高的门第出身,平日为人谈笑自若,颇有座谈客之姿,亮想,以此人为使,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你举荐的,想来必无差错,那就依你的意思行事吧。”

“遵旨……陛下,臣还有一件事。”

“何事?”

“臣想让周瑜,试试说服孙策,让他可以为陛下所用。”

刘琦摇了摇头,道:“此事恐难。”

“周瑜似有此意,臣想,若是让公瑾试试也无妨的,行是最好,若是不行便算了。”

刘琦沉默了片刻,道:“既如此,就让他试试吧。”

……

简雍那边,很快就接到了尚书台的知会,请他前往黑山,说服张燕与己方联盟。

简雍目下为刘备的宾客,若要用他,自然要先通过刘备。

刘备在知道了具体的细节之后,二话不说,立刻前往皇宫拜见刘琦。

……

“皇叔要和简先生一起去?”

“是,臣请命与宪和一同前往黑山,请陛下恩准。”

刘琦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不过是一个使者的任务,皇叔何必亲往?你可是朕的左将军,岂能亲自做使者?”

刘备道:“以臣看来,若是让宪和为使,他足可当之,但却也要看出使的人是谁……张燕虽是贼首,但为人性格刚烈,彪悍敏捷,能统御十万兵者,必非同寻常人,更兼他麾下猛士颇众,备恐宪和一人过去,未必能够完成陛下重托……臣当年在太傅麾下时候,为了共抗袁绍,与张燕也有过书信往来,倒是知晓他的脾气。”

“皇叔为了大汉基业,竟如此拼命。”刘琦见状,不由苦笑一下。

刘备现在的举动,倒是还真让刘琦颇为感激了。

“能为陛下效力,实在是备之荣幸。”

“既皇叔要亲自前往,就让你那两位兄弟护着你同去吧。”

“不可!”刘备急忙摇头道:“云长和翼德,一个倨傲,一個秉性火烈,不适合与黑山军打交道,就让他们留在此处,备自己与宪和同去便可。”

刘琦沉默了一会,道:“只是,依照皇叔那两位弟弟的性格,你若是要自去,他们能答应么?”

“云长和翼德,自有备来安抚,陛下尽管放心。”

“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皇叔了。”

……

本来是简雍一人前往太行去见张燕,不曾想却变成了刘备与他同往。

关羽和张飞听说刘备屈尊为使,本来是不同意的,但经过刘备一番耐心的劝导,终于还是耐住了性子。

他们二人要陪刘备去,但刘备死活不答应,逼着他们待在雒阳。

关羽和张飞,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答应,不过他们却执意要送刘备,无论如何都要送!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刘备见两个兄弟执意要送,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刘备和简雍出使的那一天,雒阳竟开始下起了小雪。

雪花很小,落在地上站不住,但却也凭空增添了几分悲壮的意味。

刘备和简雍带着骑兵队伍,身上披着罩服,穿着厚衣,二人站在城外,向刘琦行礼拜别。

“陛下保重,臣先去了。”

刘琦命人端过三盏清酒,自己执起一盏,对刘备和简雍道:“朕在雒阳,恭候皇叔和简爱卿的佳音!”

刘备和简雍同时取酒,高呼道:“臣等自当拼死为陛下效力!”

一饮而尽之后,刘琦转头对着后方招呼道:“取朕的卢马来。”

少时,便有人将刘琦的的卢马取了来。

刘琦将马缰递给刘备,道:“世人皆言,的卢妨主,然朕骑此良驹十载,从来无事,今将此良驹赠予皇叔,指望皇叔能够凭此千里之驹,早日回到朕的身边。”

刘备闻言大惊:“的卢乃是陛下坐骑,臣如何可以骑得?”

“朕说起骑得,伱就是骑得,就看皇叔愿不愿意骑。”

便见刘备单膝跪倒,拱手道:“陛下如此厚恩,臣万死而不能报!”

说到这的时候,刘备的眼眸中隐隐竟还有了泪雾。

随后,刘备接过缰绳,当着刘琦的面翻身上马。

“陛下,臣去了!”

刘琦挥了挥手,道:“皇叔早去早回。”

随后,便见刘备在吕布,张辽,关羽,张飞等人的保卫下,直奔着北方而去。

当然,那四名战将在送刘备出境后,就自然会返回雒阳。

贾诩病体已经痊愈,他站在刘琦的身后,望着渐行渐远的刘备,道:“刘备……还是个忠臣。”

刘琦深吸口气,道:“是啊,其实我原先不曾想过,他竟然会这么可靠。”

“那原先在陛下心中,此人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琦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或许,他原先对刘备先入为主的印象……他永远都不会对别人说的。

第一千零八章 西进南拓

将刘备送走了之后,刘琦和贾诩便返回了皇宫,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刘琦的书房,聊起了近期的天下大事。

“这是老臣罗列的一份关于重新在西域建立我大汉天威的章程,请陛下过目。”

贾诩呈递上来的缣帛非常厚,刘琦大概估摸了一下,估计上面林林总总,不下列有万字之言。

看来,老毒物这一次是尽了心的。

刘琦很是认真地看了起来。

“以五年为一个周期,共计四个周期,二十年是吗?”少时,却见刘琦将缣帛放在桌上,认真地看贾诩。

贾诩点了点头,道:“是……不过,依照老臣的年纪,怕是十年之内,老臣就要丧命下九泉了……所以,老臣尽量用残生之年,为陛下向西拓展大业。”

刘琦闻言,乐了:“文和不必自谦,依朕看来,你的身体还算是康健,十年着实是说短了,朕觉得,你最少还能再活二十年!”

贾诩闻言奇道:“陛下如何这般肯定老臣能得高寿?”

刘琦笑道:“因为你自私啊,自私的人一般活得都长久。”

贾诩闻言,犹如咽了一口苍蝇一样,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陛下这话……老臣委实不知道是在夸老臣,还是在糟践老臣?”

刘琦乐道:“当然是在夸赞你了。”

说实话,贾诩委实没有感觉出来。

但他也不能跟刘琦硬犟,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刘琦随后又看向贾诩给他的那份缣帛,道:“以武威郡为西北计划和朝廷联络的大本营,然后巩固维护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的商贸路线,将丝绸之路巩固延伸,随后重新与西域诸国建立更加稳固的邦交,首先是海头国、然后是高昌、鄯善、且志、车师、尉犁,重启西域长史府……这是你计划中第一步的主要目标?”

贾诩道:“正是,还请陛下裁定。”

西域三十六国,其辖境大概也就是后世的新疆区域,在后世时,新疆自治区地域辽阔,是整个中土面积的六分之一,这个地方自然资源丰富,有着最大的盆地,同时也是边境犬牙交错的地方,因为地域广大,河西走廊的北面和东面还有鲜卑和匈奴盘踞,西面则是乌孙、大宛,南面则是大月氏,天竺……

这里就是亚洲的十字路沟,中土的文化输出若要走出去,必然要经过西域,同时汉朝也必须要将西域牢牢地把控在手中,才会有战略纵深。

从一千八百年后来到这个时代,刘琦深知,中华民族若要屹立在这个世界之巅,派兵东征北讨,不断地扩大疆域版图,是不行的。

事实上,以一个王朝的掌控能力,掌握的地域和人口在达到一定规模来说,就绝对不能再发展了,因而你容纳的地域和民族越多,你国内产生的矛盾就会越多,利益阶层也就越乱,到头来就会酿成更多的政变,而古代有限的交通能力和输送能力,也无法支持中央用军事控制过于辽阔的疆土。

蒙古王朝就是一个例子,强盛之时地域面积达到了两千八百万平方公里,比后世的苏联还要广阔数百万平方。

但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中,就分崩离析了。

所以,按照刘琦的思想,中华大地若要在这个世界走上金字塔尖,就需要做两件事。

一件是西进南拓,西进自然就是贾诩现在这样,向西域扩展拓展了。

而南拓……是刘琦的另一项决定。

他要大力发展航海业,让中华民族的海洋事业,走上全世界的最前沿。

他要让中华民族拉开大航海时代的帷幕,抢占这个世界的先机。

另外一件事,是基于西进和南拓的基础上,做到全面的文化输出,确立中华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

金字塔尖的国家,唯大汉中土。

印刷业和造纸业,会支撑大汉王朝做到这件事。

“在朕看来,我们大汉忠君报国儒家的思想,要比商贸道路的建立更为重要。”刘琦果断地对贾诩道:“这件事,文和千万不要忘记,宁可拓展得慢一点,和各国交涉的慢一点,也一定要确立我们的思想输出……唉,蛮夷之邦,顽智未开,我大汉朝千年文明思想,务必要帮助他们归于王化,这是重中之重。”

贾诩拱手道:“老臣谨记……不过,有些事情,只怕未必是那么容易的。”

“这朕知道,但容易的事,又何劳你贾大夫亲自来做?”

贾诩淡淡一笑:“陛下所言甚是。”

“商贸这一块,什么都可以卖给他们,什么陶瓷、稻种、粮食、蜀锦、茶叶、豆子、木制家具,还有朕在西南工坊研制的香水……这些都可以卖,你要在武威设立商号,给各家商号尽量统一对外售价,不要着急赚外面的钱,朝廷给各家商号适当地补助一些,哪怕卖得便宜一些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要确定各国对我大汉资源的依赖。”

论及做生意这一块, 贾诩远不及刘琦,但生意和政治并不是完全脱钩的,所以刘琦的想法贾诩能够明白一些。

“陛下放心,臣懂陛下的意思。”

“有些事,前期亏一点没毛病的,但是有一点要记住,无论什么东西,都可对外境输出,但唯独有一样东西不可以卖……那就是技术。”

“臣一定严加把控,当然光靠臣在西北阻拦也没用,陛下在雒阳朝中,还需下严政,以警万民。”

“这个自然……对于西北诸国,与他们交往建交的同时,也要注意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愿意服从我大汉、引进我们的文化和东西的,同时友好的邦国,我们一定要扶持他们,哪怕是多出些钱粮,也要帮他们稳固政权……当然了,一定也有不愿意的,但我们的宗旨,是不占据别国领土,文和务必把控好这点。”

贾诩的脑袋反应很快,同时他也是一肚子坏水,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不与己方合作的邦国,还不占领他们的国家……那就是要通过扶持一个新政权,来取代原先的政权。

挟天子令诸侯的套路。

当然,若要行此事,除了金钱和物资的支持外,更需要强力的军事支持。

第一千零九章 吕布兴奋了

“不知除了凉州系的阎行,马腾和马超,庞德和孟达等人,老臣在军队方面,还有调动谁的权力?”

贾诩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想要拓展汉境,文化输出,打通商贸,除了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文化根基外,最重要的还要有足够强悍的军事实力用以作为威慑。

没有强悍的军事实力作为基础,其他对外的事全是扯淡。

刘琦微笑看着贾诩:“既然已经任命你总督此事,那自然由你总领关西军事,除了凉州的兵将,朕这里的人你觉得合适的,一样可以调用。”

说罢,便见刘琦微笑着看向贾诩,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话。

贾诩认真地思索着,并没有着急说话。

少时,却听刘琦问道:“文和怎么不说话?你若是实在说不出来,那朕给你指派几个如何?吕布?关羽,张飞如何?”

贾诩果断地摇了摇头:“吕布非老臣所能用之人,关、张性格亦都有些不善之处,处置西北境外之事,他们差了些火候。”

“甘宁?张任,赵云……或者我把魏延调回来?”

“都还太年轻了些,不够老成,还是在境内辅佐陛下为上。”

“黄忠、文聘、太史慈或徐荣呢?”

“黄汉升是震军大纛,陛下应留在身边用来震慑袁,曹,徐荣年纪有些大了……文聘善守,不适合西域拓展……太史慈,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老臣想要问陛下借两个更为合适的。”

“谁?”

贾诩缓缓言道:“就是那张辽和高顺二人。”

“哦?”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笑道:“你的眼光倒是挺毒……一下子就挑中了这两个精英人杰。”

贾诩淡淡一笑,道:“虽然他们在陛下的麾下,并没有建立太多的功勋,但卫士署关于二人的平生的履历,打探的还是比较清楚的,再参考他们二人所立下的功绩,不难看出他们二人乃是性格沉稳却又能征惯战的无双良将……而且,他们来陛下身边颇晚,日后便是要立功勋,在中原之地,怕是也争不过陛下麾下的将军,倒是不如人尽其才,让他们为大汉开疆拓土,尽展其才,也不会束手束脚。”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他们二人的才华和用兵之能,本不在吕布之下,甚至还可以说是远超吕布,但吕布毕竟当过他们的主公,如今一同归附,若随同吕布一同在朕身边作战,只怕多少会束手束脚,反不如外放出去!建功立业,如此也可让他们脱出吕布的束缚。”

贾诩笑道:“如今归附到陛下的诸军之中,唯有吕布麾下的兵将自成体系,需要分化,陛下先将张辽和高顺从并州军分化出去,让他们在西北建功立业,日后成了大事,再敕封他们功绩,与吕布相齐或是可反压吕布,其余并州诸将见陛下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心中必皆有所思,时间一长,吕布便逐渐控制不住他们了。”

顿了顿,又听贾诩补充道:“吕布所依仗者,并州军也,没有了并州军,他便是虎无牙,牛无角,今后也只能任凭陛下驱驰,绝不会生出二心……或者说,他也无法生出二心。”

其实对于吕布,刘琦是想要重用,但一直有些用的不太顺手,或者说是用的不放心。

毕竟吕布在历史上的声名太差了,‘三姓家奴’这个词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谁也抢不走这称号,就算是刘琦有信心让他拜服,但在内心深处,始终有些忌讳。

但如今贾诩一针见血,将吕布的问题明确指出。

他为刘琦指出了一条可以安安心心使用吕布的方法。

“文和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武威?”

“老臣打算过完年就走。”

“好,朕准了,一路保重。”

“诺。”

贾诩虽然去西北主持西进大局,但他的家眷还在雒阳,他的儿子们还分别在荆州和交州任职,都在刘琦的掌握之中,虽然刘琦并没有不允许贾诩带家眷,但老头子精明的很,主动要求一家老小留在雒阳。

如此,他在西北建功的时候,人身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

而他的家眷在雒阳也会活的很舒服。

……

贾诩回府后,刘琦便派人将刚刚迁为骑都尉的吕布,和校尉高顺召入宫中。

吕布和高顺入宫参见,刘琦与他们闲聊了一会之后,便见刘琦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落寞的摇了摇头。

吕布见状好奇,道:“陛下有何忧愁之事,竟做这般表情?”

“唉,如今朕坐拥半壁天下,身边猛将如此云,谋臣如雨,但所要面对的事情却日益增多,旧日亲信身居高位,可用之人捉襟见肘,实在是难啊。”

吕布闻言忙道:“陛下所说的难事,可是袁绍?”

“袁绍是朕最大的难处不假,只是今日收到消息,凉州那边羌人复叛,阎行和马腾,马超等人不肯为朕尽心竭力的剿除凉州边患,反倒是养寇自重,我有心另遣良将前往凉州,但我麾下诸将大多出自南方,不了解边境之情,而类似于赵云,太史慈等善于使用骑兵之将,我还要留着对付袁绍……如今想派两个得力的人选去凉州替朕守边,都难。”

吕布听了这话,忙道:“陛下,某家出身并州边郡,虽不熟悉凉州,但想来其地羌人民风于匈奴多有相似,布愿前往替陛下扫平心腹之患。”

刘琦长叹口气,道:“其实,朕本来也是想让奉先替朕平了西北之难,只是袁绍那边猛将如云,兵多将广,又有匈奴和乌桓相助,骑兵甚多,朕如今虽然大肆扩建骑兵队伍,但与袁绍相比还是有些许差距,若是走了奉先,日后平定河北之时,当用何人为帅?”

吕布听了这话,自信心爆棚。

谁都愿意听好听的话, 特别还是皇帝的金口一赞,直让吕布觉得陛下若是真要平定河北,肯定离不开他。

“奉先,你说高卿可能当此任否?”

吕布闻言一愣。

他转头看向高顺……高顺面无表情,好像刘琦书说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天子要借走高顺,这让吕布心中有些疼。

毕竟,高顺是他的得力干将,有高顺在身边,吕布打起仗来就如虎添翼,分外顺畅。

若是让高顺去西北,犹如折他一臂。

还未等吕布说话,又听刘琦感慨道:“若是高卿能够担此重任,则日后奉先领一支兵往东,高卿领一支兵马往西,东西两路大难便皆由你们并州军替朕解决……朕当真想不到,在这艰难时刻,并州军竟比朕的荆州系人用着还要顺手。”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吕布的心一下子活了。

对啊!

高顺是我的嫡系,如今我们都是朝廷的大将了,他老跟我身边也没什么大出息!

若是并州军的将士们能够东西南北的为陛下各自独领一面,为陛下建立功劳,各走军功升迁的道路,日后这大汉强军的最高统帅,便都是并州军一系的人,那吕布我在朝中,岂不就有了根基?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第一千零一十章 谁都想党争

吕布想通了个中关键之后,急忙对刘琦拱手道:“陛下之言甚是,当此关键时节,臣等并州出身之人,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说罢,便见吕布看向高顺,道:“伯平,陛下如此厚待于你,给你机会去西北立功,你还不拜谢陛下?”

高顺没有想到吕布居然真的要让自己去凉州,颇为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不过,那一份惊讶也不过是一转即逝,随后便见高顺又变成了那一脸无喜无怒、平淡漠然的表情。

刘琦看向高顺,道:“朕已经迁执金吾贾诩为西域都护,总摄凉州和西域诸事,高卿的陷阵营可随同贾都护前往武威,做护羌校尉。”

“臣遵旨!”

“回去准备一下吧,贾卿说了,过完年就会出发,你这段时间也好好和家人在雒阳团聚一下……当然了,爱卿若是想携家眷前往,朕也会恩允的。”

高顺略作沉吟,随道:“臣叩谢陛下,臣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平西北,至于臣的家眷,就留在雒阳吧,毕竟相比于凉州边郡之地,还是雒阳富庶繁华,适合他们居住。”

“好,那就听高爱卿的,你放心,朕一定好生善待你的家人,下去吧……高卿你回去好生准备着。”

“诺!”

……

吕布和高顺一同出了皇宫,来到甬道的时候,吕布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高顺。

高顺被吕布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吕布此时的眼神与平日里大为不同,说不出的异样。

吕布平日里的眼神都是孤傲的、冷厉的、自信的、目无余子的。

但是现在的这个眼神,竟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伯平啊,这一次去凉州,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吕布终于开口。

高顺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是跟着贾诩去西北平定凉州之乱,有什么机会好把握的?

“不知温侯此言何意?”高顺有些不明所以。

吕布暗叹,高顺打仗着实是一把好手,但这想法却跟不上自己的思路,委实是个死脑筋啊。

“伯平,西北之事,不同寻常,当今陛下虽是明君,但眼下新朝刚立,对外征战未免捉襟见肘,虽不乏良将,但陛下想要做的事也太多,人手不够,这对于咱们并州一系人来说,可是天大的良机!”

高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听着吕布诉说。

“某在河北,助陛下对抗袁绍和曹操,你在西北助陛下平定边郡叛乱和羌叛,你我一东一西,多立战功,再多向陛下举荐咱们并州系军人,十年之后,咱们并州系人在朝堂之中就有了一席之地,到时候咱们凭借军功自成一方势力,那荆州一系、益州一系,哪怕就是士人,也未必能争先到咱们前面去!”

高顺大概听明白了吕布的意思。

党争!

“原先吕某以为,并州系军人之中,能得陛下赏识的,也只有某一人,咱们并州军在雒阳,也不过是图个安稳,但目下看来……咱们并州诸人,当也有望能够称雄于汉廷朝堂了。”

说罢,吕布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高顺的肩膀,道:“伯平,从今往后,这并州诸事就靠咱们两个人共同承担了。”

“温侯放心,顺自当尽心用命。”

……

高顺返回自己的府邸之后,心中一直有些不痛快,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为何,虽然他听着吕布的话是为了并州军着想,但细细品品,却总不是那么回事。

并州军搞党争,哪里会是朝堂诸人的对手,一个不好就容易被那些阴险的士人连根拔起,而且刘琦现在对吕布和高顺看着倒是挺好,但他们毕竟是降将,一旦并州人和荆州人,或是其他系的士人对立,刘琦到底会不会向着并州人,这些高顺都说不好。

高顺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对于并州人来说,现在的生活就不错,刘琦对待并州人还算不错,自打归降过来之后,刘琦一直给予他们妥善的安置,可如今吕布好日子过多了,又萌发出了想要在朝堂争雄的野心,当真是不消停。

就在这个时候,高顺的宅外有天子使者登门。

高顺听闻天子使者来了,急忙亲自出门迎接。

这出门一看,顿时把高顺给惊到了。

典韦和许褚,刘琦的两大贴身保镖头子,亲自来到了高顺的居所接他。

“奉陛下之命,请伯平往宫中一叙。”典韦憨声憨气地道。

高顺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天色已晚,陛下宣高某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许褚摇了摇头:“不知,只教我等前来相请。”

高顺轻叹口气,抱拳道:“既如此,还请二位稍候,某换件衣服便来。”

高顺整理完毕,便随同典韦和许褚出了宅院,有一辆辎车在门口专程候着他们。

高顺上了车之后,赫然发现张辽竟然也在里面。

“伯平。”

“文远?”

二人见了面之后,各自先是一惊,随后便立刻闭嘴不言了。

辎车缓缓开动,奔着南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高顺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他试探性地问张辽道:“文远,你也是被陛下召入宫中的?”

张辽点了点头:“是,只是不知陛下深夜召我何事。”

“去西凉的事,也有你一份?”

张辽闻言一惊:“陛下也让伯平去了?”

高顺重重点头。

张辽似有所悟:“难怪,难怪。”

少时,辎车停下,二人随同典韦和许褚一同入宫。

偏殿之内,除了刘琦本人之外,贾诩也在。

“来了。”刘琦见二人到了,微微一笑:“白日间有些事情,未能细说……故而深夜召你们前来,就是专门让贾都护告诉你们,此番让你们随同他一起去武威郡的真正目地。”

张辽疑惑地道:“不是凉州叛羌复起么?招我等前往平叛吗?”

贾诩慢悠悠地道:“平定叛羌,安抚边郡只是其一,但是咱们此番西行,要做的事怕是很多……具体个中细节,目前朝中也只有老夫与陛下知道,咱们这一走,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只怕都是回不了中土的,你们心中可是要有个准备才是,若是谁后悔了,赶紧现在就跟陛下说。”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格局

三年,五年……十年?

张辽和高顺彼此吃惊的对视了一眼。

刘琦在旁边乐道:“贾卿,莫要吓唬他们了,咱们要做的,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业,你跟他们仔细说说,可莫要让文远和伯平想歪了去。”

贾诩轻轻地咳嗽一声,随即慢悠悠地将他们西向大拓进的策略宏图,详细地向两个人做了一番陈述。

身为并州边郡战将,历来也不过是跟随着主公打打杀杀,建功立业……这一次他们与贾诩西向,虽然十有八九还是干大大杀杀的活,但这次征伐中所蕴藏的深意却大不相同。

这是功在千秋,足矣名扬史册的大事!

贾诩说完之后,便见刘琦转头看向他们,道:“有些战略,知道的人不需要很多,传出去终归不是好事,当下对此事知情的,只有咱们四个人,朕和贾卿已是下定了决心……你们觉得如何?是否想要与朕一同做成这件大事。”

张辽和高顺没有说话,但他们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经攥成了拳头,且隐隐之间似还开始颤抖了起来。

刘琦继续道:“朕虽然会鼎立支持你们,但这西进的大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且当中涉及的东西也很多,各种手段都要用上,当然了,这当中最操心的人,或许就是贾卿,法孝直和李儒……但你们也必然会异常辛苦,行事也会困难异常,你们若是谁不想参与,朕也不会勉强,可以现在就与朕说明,朕再另择人选便是了。”

刘琦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张辽和高顺两个人已经是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一起向刘琦施礼。

张辽道:“某等皆是降将,却能够得到陛下这般看重,让我等担此重任,足见陛下对我等的信任……陛下如此相待,我等又岂能后退,自当竭尽全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高顺道:“陛下的宏图大志,实在是令顺心折,顺此生能够遇到陛下,实乃是天大的幸事……在遇到陛下之前,顺前些年真是白活了,为了陛下的大业和抱负,为了大汉的昌隆,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人这一辈子,都是想做点实事的,特别像是张辽和高顺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想要寻找一个能够让他们完全施展的平台,能够证明他们能力的地方。

而刘琦这次,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舞台,一个完全能够让他们放开手脚的地方,甚至可以说,这个平台给了他们两个人巨大的压力。

张辽和高顺都有敏锐的军事嗅觉,刘琦的大事若是真的做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功业,或许比肩卫青和霍去病。

就算是比不了,但要留名青史也足够了。

想想就激动的浑身颤抖。

“好,朕今夜把你们召进来,就是想跟你们说些真心话,也想跟你们表达一下朕的抱负,朕不是拘泥于眼前之利的人,朕要做的是宏图伟业,朕的胸中有凌云的壮志,但要达成目标,朕需要和朕一样的志同道合之人。”

两个人听了刘琦的话,当场就要表态,却被刘琦举手阻拦住了。

“朕不想听你们的表态。”

顿了顿,刘琦认真地看着张辽和高顺:“至于两位爱卿是不是和朕一样的志同道合之人,朕会通过你们的实际行动来看的。”

张辽和高顺显得是异常激动,他们急忙再度向刘琦行礼参拜,甚至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特别是高顺。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陡然明亮了。

他从吕布和刘琦的身上,清楚的感受到了一样东西的差距,而且这个差距几乎是无法填平弥补的。

那就是格局!

刘琦的格局是何等的宽大,与他相比,吕布眼中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狭隘了。

直到这个时候,高顺才真正明白,谁才是他真正应该效忠的人。

而且他自己更清楚,效忠大汉天子,对于自己对吕布而言,并不算背叛。

从他和吕布一起投降到了刘琦的麾下之后,高顺辅佐吕布的任务就已经结束了。

他已经辅佐吕布,为他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归宿。

至于在这个归宿之中,吕布要怎么活,那已经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与高顺再无关联。

他现在要为自己而活。

两个人随后在典韦和许褚的引领下,回去了,但他们现在的精神头与来之前完全不同。

他们的眼神此刻已经充满了目标,充满了斗志和希望。

“看来,此二人已经是压抑的太久太久了。”贾诩长叹口气:“边郡武将,再怎么做,也不会得到大汉朝正统人士的侧目和真正尊重。”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会。”

刘琦弹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抬头望着张辽和高顺二人离去的方向,缓缓道:“这世上的人,活的不就是个志气么?朕保证跟随朕的人都会活的有志气,但前提是他要是个硬骨头的人。”

贾诩呵呵一笑,道:“只是不知道江东那位有硬骨头的年轻人,现在如何了。”

……

“啪!”孙策重重的一拳砸在桌案上,对周瑜怒目而视:“公瑾,你这是何意?你让我投效刘伯瑜?还不如杀了我!”

周瑜摇了摇头:“伯符,他是天子,陛下……大汉正统,就算是文台公,如今在江东也是尊其号令行事,你如此执迷,时间长了,下场是不会好的……伯符,你还需得给孙家找一条后路。”

“难道你忘了你我当日在淮南所立的誓言了吗?”孙策猛然站起身来,冲着周瑜咆哮道:“你我兄弟,是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的!”

半晌之后,方听周瑜长叹口气道:“伯符,什么是大事?”

孙策抿着嘴,未回答。

“造大汉的反,当皇帝……是大事吗?”

孙策咬牙道:“我没有这么说。”

“伯符,你如此说,倒也不是不行,但首先,你要看这个反能不能造,若是汉室衰微,群雄逐鹿,天下不宁,苍生疾苦……那这个反咱们可以造,你甚至可以成就如同高祖一般的帝业!”

“但是如今呢?当今天子智勇兼备,手段极高,只要是天子辖境,皆民殷国富,人心思定,在这样的大局之下,你造反算什么?当赵高吗?难道遗臭万年,为天下人所唾弃,也是大事?”

“**平天下是大事,难道保国安民就不是大事了?你不能为了你胸中的抱负,毁了孙家,让孙家绝后……你知道吗?”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孙策的选择

周瑜的话如同刮骨钢刀,字字诛心,深深地刺到了孙策的心中,让他难以自已。

他的双手紧紧攥拳,巨大的力道甚至让他的掌心隐隐有些渗血。

孙策的脸色涨的通红,他紧紧地盯着周瑜,眼白之中隐隐出现了血丝。

相比于孙策的激动,周瑜的表情则显得异常平静,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退让,亦是紧紧地盯着孙策,不过却很柔和。

“公瑾,你变了!”

孙策半晌后终于开口:“原先的你,并不是这样!”

周瑜闻言苦笑:“或许吧,然不是我变了,事实上……是这个世道变了,如今这个天下已不似原先那般残破,万民思定,我们想称雄一方已是不可能了,伯符,其实我想要的并不多,我只是想和你一展胸中抱负……难道当个中兴之臣,不可以么?”

孙策沉默了半晌之后,最终缓缓坐在了原地。

“容我三思吧……公瑾,你走吧。”孙策冲着周瑜挥了挥手。

周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孙策却已经是不想再听了。

他冲着周瑜再次用力的挥了挥手,态度异常坚决。

周瑜叹了口气,随即拜辞。

……

皇宫,后花园。

刘琦坐在后园之内,看着荀攸,蒯越等人送来襄阳发明的新型织布机。

这是经过荆州工坊多年来,不断实践、不断探索、不断纠错,所制造出来的新型纺车。

在荆州工坊大力发展制造之前,大汉朝的纺车锭子数目主要为两到三个锭子,但是现在荆州通过多年的研发和精钻,新型的纺车已经达到了五個锭子。

当然,就目前的生产力来说,还是不够。

依照刘琦的设想,若是能够将宋元之际拥有几十个锭子的水利大纺车制造出来,那汉朝在手工织布业的生产力就会大程度地提升,同时也就拥有了足够向外倾销服饰的能力。

“比正常民间所用得到织布机,效率能快上多少?”刘琦转头看向蒯越。

蒯越作揖道:“回禀陛下,根据荆州工坊匠人的测算,比我大汉正常所用的织布机,效力最少也要高出一倍。”

刘琦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最好……把相关的匠人全部调入京师,官器署成立之后,这些人都要在京任职,给予秩俸,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够继续有所成就,别说是给官职,给秩俸,就是给他们封侯建国,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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