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

第41章 漂亮极了

五湖四海的番邦使臣, 万里奔波、不辞辛劳,来到都城长安朝见大周天子。他们新奇地打量着这座繁华的政治中心,有人风尘仆仆匆匆而来, 受了封赏又匆匆离去,有人对这座城市一见倾心, 决定永远扎根于此。

大月王子走后, 朝中大臣终于歇了一口气,转头又匆匆忙忙操办起柔嘉公主晏妙年与戚小将军戚兰成的婚礼。

他们成亲那天, 风和日丽, 万里无云。京城之中喜气洋洋,素来骄矜的公主殿下,像是浸润在蜜糖里的小女孩,迷迷糊糊、晕头转向,却在众人一声声取闹嬉笑中, 羞红了脸。

洞房前望舒偷偷潜进新房,那漂亮的新娘子紧张得拽紧了衣袖。

望舒给她递了些吃食,笑她太过拘谨。

晏妙年却什么也吃不下, 手抖得完全失了平日的气焰。

她问兰成母亲好不好相处,她问家中有什么忌讳, 她皱巴着小脸害怕日后生活不似婚前肆意。

直到门外侍女通传,“公主殿下, 驸马爷快要过来啦。”

望舒抽开了她紧握着的手,凑到她耳边, 说道:“晏妙年,勇敢些, 拿出你作为公主的气势和威严。”

她点了点头, 整理好服饰, 重新盖上了红盖头。

望舒走出去,小心翼翼掩上房门,转身抬头,却看见了晏希白。

他目光迷离,好似在新房外站了许久。

望舒走上去,笑着挽上他的手,“殿下,快走啦,莫要误了他们新婚夫妻的良辰吉日。”

晏希白脸上、脖子上,皆晕染了潮红,他眼睛里好似氤氲着水光。他低头,笑着对望舒说:“我刚才灌了他好多酒。”

望舒胆大包天,上手轻轻拍了拍太子殿下红扑扑的脸,“所以把自己灌醉啦?”

忽然间,他紧紧抱住了望舒的腰肢,头埋在她的肩上,闷闷地说:“我就这一个妹妹。”

望舒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嗯,他们会过得好好的啊。”

他嗓音有些嘶哑,“小时候,柔嘉总喜欢黏着我这个兄长。可自从娘亲走后,她便越发少言寡语。我嘴笨,每次想与她说说话,她总是不耐烦急着赶我走。我悄悄送了她许多吃食珍宝,她明明知道却总是装作不在意,随手便拿去打发侍女。”

“每逢她的生辰,我都会辞退夫子,想好好陪陪她,她却向父皇告状,说我偷懒不好好读书。”

“可她又总是护在我身前。二皇子害我落水,染了一身风寒,她便张牙舞爪要欺负回去。父皇请来作法的老道士断言,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她却先气哭了鼻子,扬言要把老妖道的胡须一根根扯下来。”

望舒静静地听着,而戚兰成正往这边走来,还有一群闹哄哄装模作样说要闹洞房的世家郎君与女郎。

望舒将他推开,喝醉酒的太子殿下,那一瞬间落了泪,有些受伤的看着望舒,好像埋怨她为何要拒绝他的亲昵。

她轻声道:“好了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可以吗。”

被别人看见可是要丢死人了。

望舒牵着他的手快速离开,一路拐到了自己房中。

府中正是热闹,大抵是不会在意忽然消失的两人。望舒讲他甩在床榻之上,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是哪里?”

望舒躺在他身旁,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肆无忌惮抚上他漂亮的眉眼,“这儿是妖精洞,专挑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书生,扒开了衣服生吃。”

他纯真又无知的看着望舒,下一秒却反客为主,将她压在了身下,用那勾人的声音说道:“妖仙姐姐,可要吸点阳气?”

望舒有些蠢蠢欲动,勾着他的脖子,小声道:“殿下总说自己嘴笨,可姐姐、姐姐的倒也叫得动人。”

他修长的手指将望舒面庞勾勒成线,轻笑着说:“若你爱听,多叫几声又何妨。”

她唇瓣轻启,晏希白眸光愈发深沉,埋头凑了过来,望舒却说:“快来夸夸你的妖仙姐姐究竟有多漂亮。”

他未曾说话,伴之而来的却是一轮轮细腻而黏稠的吻……

过了许久,他喘着粗气,神色迷离,有些明知故地问:“漂亮极了,够动听吗?”

望舒闭上眼,双手捂住脸,她想,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晏希白将要离开之时,他垂眸低声道:“礼部这些日子正在筹办三书六礼,不出几日便会上门求亲。望舒,开弓没有回头路,这辈子,你可有想清楚?”

望舒笑着,为他擦了擦脸上残留的脂粉,“开弓没有回头路,太子殿下,这辈子你是我的了。”

“好。”

*

纳采那天,父亲头一次这般真诚地笑着,他和颜悦色地吩咐,“望舒,快去沐浴焚香,随后与我出门接见使者。”

望舒应了声,穿上得体的衣物,出来之时,在山上清修许久的娘亲也回来了,她温温柔柔地笑着,看见望舒之后也只是为她理正了衣襟,她说:“我儿长大了。”

那一瞬间,她看见母亲鬓发上些许白发,泪意止不住上涌,阿娘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莫要让他人看了笑话。”

望舒挂出了难看的微笑。

使者持节来访,他照着礼制说:“奉制,作骊储宫,允归令德,率由旧章,使某纳采。”

父亲恭恭敬敬回道:“臣某不敢辞。”

随后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连几日,望舒故作娇羞地过了这些繁琐的礼节,她笑得温婉大方,她说话做事面面俱到,即便没有人敢说不是,因为她祖父是赫赫有名的河西节度使。

可这一套流程下来及其劳累,晏希白破天荒偷偷潜入她的院中,碍于礼制,两人已经是许久未见。

望舒有些好奇,笑着问他:“殿下是这么进来的?”

他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翻、翻墙进来的。”

望舒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她打量了一番晏希白,“殿下,可有伤到哪儿?”

他支支吾吾回道:“并无大碍。暝烟护着,总不会出事的。”

望舒听著名字有些熟悉,“是殿下的那个暗卫么?”

“嗯,她很强,这段世间一直跟着望舒。”

望舒有些诧异,“我倒是未曾发现。”

随后又笑道:“你平日最为端庄有礼,怎么今天却做出这种荒唐事?”

他有些丧气地说:“皇室在这桩婚事中一直站在主导面,强势得不容拒绝,诸多礼节我也无法到场,所以怕你会不满、会觉得劳累甚至……甚至想像柔嘉当初一般退缩,说出要退亲那种话。”

望舒摇了摇头,上辈子两人兜兜转转极为艰难,这一世她既然认定了,又怎么会退缩呢。

她笑道:“太子殿下若是怕我委屈,便再多添些聘礼,望舒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无人能及。”

他牵着望舒的手,低头道:“是,娘子。”

婚仪定在了来年开春。望舒才不要管什么男女大防,大周民风开放,婚前险些生子的男女都比比皆是。她仗着两人定下了婚事,光明正大要与他站在一块,二人常常幽会,耳鬓厮磨间格外亲昵。

可是,这些日子,为什么总有人看她时,目光如此奇怪?

那种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的,她能理解,毕竟她实在太有钱、太漂亮了,毕竟太子妃这种职位也是很多人想当的嘛。

可是,为什么总有世家贵女甜甜的、眼中含着星星一般看向她,随后转身与旁人说道:“好配好配,甜死我了。”

望舒一脸纳闷,谁和谁好配,她与晏希白么?

嗷,她懂了,她会心一笑,转过头一脸赞许地看向那几个小娘子,差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奖道:“真有眼光,没错我们是真的。”

可真当她与晏希白定下婚事之后,那些小娘子却一脸幽怨,用一种“你是负心汉”的目光死死盯着望舒。

这世界怎么了,她又做错了什么?

望舒向她们走了过去,正想一问究竟,谁料竟被甩脸色,连与她说上一句话都不愿。

望舒起初没太在意,只当她们是耍小脾气。

直到那天,望舒兴致勃勃参加了一场宴会,看见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围在金归叙周围,捏着嗓子安慰道:“叙郎,莫要伤心了,都怪那人不识好歹。”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有这般才华,又长得风神俊朗,何愁找不到大家闺秀。”

金归叙叹了口气,有些颓废,摇头道:“我此生非她不娶,可我一无功名,二无权势,靠着祖上积德才有些许钱财傍身。唉,她不爱我也情有可原。”

有人揪着手帕,嘤嘤哭道:“呜呜呜,人生自是有情痴……”

“呜呜呜叙郎快些走出来吧。”

望舒心想,莫不是他未能及第,娇娇表妹又弃他而去,才这般伤心。可这厮何时变得这般受欢迎,竟有这么多小娘子温言软语好生安慰。

她本想着就此路过,不打扰他们谈论风月,谁料一声轻咳引来众人目光。

金归叙一脸忧伤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