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第98章 血逃

热的人血溅了夜生一脸,他立刻看过去,刚好和滕错隔着枪火四目相对。滕错的下一枪已经打出去了,但在轮椅边上的武装分子已经带着夜生挪动了位置。

双方打上照面后就要面对火力压制,在战场上没有人可以就这么站着瞄准开枪。滕错不得不滚身到了最近的树后,夜见曦就已经被拉到了直升机上,绳索再次被放下来,土爷的兵把它系到了夜生腰上。

“抓住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夜生在被吊起前说,“我要带他一起走。”

升级罂\\粟的研究还没结束,滕错既是夜生嫉妒和仇恨的对象,也是他要真正发展宏图所必须的一个。夜生从半空中看下去,能看到滕错在夜色里仍然抢眼的侧脸,那里的颜色和线条诉说着和那人内心不符的脆弱,似乎只要土爷的兵围过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人拿下。

近战时56冲并不理想,武装分子扑过来,滕错抱着枪现滚了圈到旁边去。他已经看出夜生的意图是要活捉他。他后腰别着手\\枪,然而并不能用。

那人也丢开了步\\枪,但滕错已经一手撑地,长腿猛地贴着地面扫过去。双方体重太过悬殊,滕错脚踝剧痛,不过好歹是让对手摔倒在地。那人没想到滕错这样看着很瘦弱的人会选择肉\搏式的近战,倒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

就是这三四秒的时间,滕错的右手像是水蛇般灵活游走,从那人的防弹背心里抽出了匕首,然后快速翻身,抬起了手。

双面开刃的匕首垂直落下来时带出了风声,滕错把它狠狠地扎进了对手的身体。对手吃痛,知道被捅的位置很危险,不顾掌心被割破的风险,用手按住了插在侧肋的刀。

然而滕错出手一向不太留活口,他用另一只手按在了对手的胸前,握着刀柄的右手稍微旋转,要把匕首拔\\出\\来。

他的下颚线上被溅上了几滴血,半张脸陷在昏暗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地上的人。他的头发散开了,被风吹起来,露出那张中性的脸。被晨雾模糊的月色即将消散,机\\枪\\战斗时的轻微爆炸发出火光,点亮了他的眼,原本就不具深色的双瞳呈现出诡媚的金。

对手明白,自己已经被残忍的妖魅盯上了,源源不断的恐惧开始包裹过来。而滕错却高兴地享受,匕首被卡在这人的肋骨间,他倒故意放慢了拔出的速度,让到人一点点地划过骨头,两个人甚至都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声响。

拔出了刀的滕错忽然露了笑,那笑邪祟得仿佛是由血腥味激起的。他手起刀落,在大睁着双眼、还没来得及挣扎的对手腹部剖开了又长又深的口子,然后他站起身,一脚把地上的人踹得翻了个个儿。

破开的皮肉挡不住内脏,肠子流了一地。

滕错得了把趁手的刀,顺带着从死人身上摸出了能用的手\\枪,虽然是有些落后的6\4\式。他抬手利落地干掉了几个试图靠近的武装分子,抬起头时发现夜生还有另外两个从山洞里跑出来的科学家都已经上了直升机。

如果夜生注定可以逃走,现在必须要留下的就是那六百公斤的三九海\\洛\\因。于是滕错开始向山洞靠近,于行看见了他,瞪着眼咆哮起来,隔着炮火也要问他先前去了哪里。

“给你搬救兵去了,”滕错从他身边头也不回地过去,说,“不用谢!”

于行一愣,随即就看到从林子里冲出了三十几个花园的保镖,都是精锐人员,都是能近身保护尘先生的。这些人都带着重机\\枪,还向土爷和夜生的方向投出了手\\雷,于行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救兵。

山洞口有土爷的兵,但还没来得及抬出三九。滕错一手有点费劲地举起56冲,放倒了四个人。

他回身,在岩石旁边的阴影里看到了小芋头。小孩儿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背靠山洞蹲着,怀里抱着长杆的步\\枪,常年在毒日头下晒得黝黑的脸都白了。

滕错几步就过去了,小芋头吓得一哆嗦,枪口就指了过去。

“这么凶啊。”滕错拨开眼前的长发,说:“是我。”

他这才看见小芋头满脸伤,嘴角都烂了,但在看见他的时候还是笑了,惊喜又惊吓地说:“滕哥!”

滕错从月光里进入阴影,用手指很轻地抬起了小芋头的下巴,左右转着看了他的伤。

滕错眯起眼,问:“谁干的?”

小芋头在他面前不掩饰,小声说:“于、于队长。”

滕错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松开了手,小芋头就立刻再次低下了头。滕错又把他的脸抬起来,这次指尖比刚才用力,垂眼向他的枪示意了一下,问:“你杀人了?”

“没、没有!”小芋头手在发颤,他说:“我,我没......我不敢.....对不起,滕哥!”

“没杀人有什么可道歉的,”滕错收手起身,面无表情地说,“等着。”

花园的人都穿着冲锋衣,滕错从不远处土爷手下的尸体上扒了件防弹背心。他把衣服扔给小芋头,说:“穿上。”

小芋头被衣服罩着了头,在忙乱间又听滕错说了句“蹲好了别出来”。等他把防弹衣拽下来的时候,他滕哥就已经不在面前了。

那人身手矫健,多数时候靠速度取胜,在开枪和挥刀的时候毫无不习惯的感觉。小芋头攥紧了防弹背心,盯着滕错的背影,有一点羡慕那样的熟练和强大,可他觉得滕哥不是很想让他变成那样。

不只滕哥,洋芋也说过,就算是每天背着枪,也别杀人。因为迈出那一步,就有什么真的不一样了。

滕错出去后看到的战局充满希望,子弹横飞,迸带起人的血肉。土爷的人被忽然加入的那四十人迅速压制,果然出其不意是最管用的。于行带着人死守在山洞口,那批三九应该暂时安全。

土爷派来的兵已经败了,从直升机上垂下来的绳梯根本来不及送所有的人上去。夜生从半空中往下看,在大约三米开外的林子里看到了尘先生和庞叔。

仇恨让他夺过了身边武装分子的机\\枪,但他并不会作战,并没有打中人。尘先生被留在身边的兵保护住了,庞叔抬起头,看到了夜生。

这个时候的夜生已经顾不上别的,他没想到能再和庞叔打照面。货拿不到了,直升机底下的绳索已经被花园的人控制住,眼看着就要爬上来人,他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他对庞叔打手势,红着眼吼:“庞叔!过来!”

这样的举动当然逃不过尘先生的眼睛,老人握着手杖的手一动,就要抽出尖刀。然而庞叔动作更快,飞身上去,用右手臂锁住尘先生的脖颈,左手的手\\枪同时抵上了尘先生的太阳穴。

“尘先生,”他带着人起身,用他一贯的冰冷无调的声音说,“对不起。”

尘先生冷笑一声,跟着他走向山洞。

花园首领遭到挟持,而且还是其一直以来的亲信,这让战场陡然陷入了安静。土爷的兵趁此机会迅速地向直升机下跑,花园的保镖都调转枪口对着庞叔。

但很显然,庞叔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他用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都别动,让他走。”

这个“他”自然是指夜生,尘先生的眼危险地眯了起来。直升机上的夜生开口时几乎是哭腔,他说:“庞叔!一起!一起走!”

庞叔没有看他,箍着尘先生喉咙的手臂在颤抖。

他起初开始跟在尘先生身边时是杀手的身份,专门执行取人性命的工作,见过拼死一搏也见过淡然赴死的,更多的是吓破了胆,在他面前求饶苟活。所以庞叔觉得自己对生死和情感都看透了,谁知道会遇上一个夜生。

尘先生安排他去看守和照顾夜生,就是因为他的冷血。然而那只是结了冰的心脏,叫做夜生的孩子带着奇异的温度出现,冰就化了。

夜生没有再喊话,双手紧紧地扒在直升机的门边,眼眶红得滴血。他嘴唇翕动,喃喃低说:“一起走......求求你......”

他要带庞叔一起走,然而开直升机的是土爷的人,趁着这个绝佳的空当,把高度提了上去。

他生命里的父亲就在眼前,这样的离开如同刮骨剜心。然而夜生始终保持着安静,直到深林在下方变成一片晶亮的黄绿,他才回过头。

闻越也在直升机里,缩在角落,双手紧抱着因为被注射了镇定剂而还没有醒过来的夜见曦。夜生长久地注视着他的生父,直到闻越开始感到恐惧,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现在,”他沙哑地说,“就剩你和我了。”

他们飞掠过深茂的连峦,然而山洞外的对峙还没有结束。来自瀑布的水雾在枪弹的硝烟逐渐散去后再次聚拢过来,螺旋桨破空提速,直升机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庞叔眼前有些湿润,但他拿着枪的手加了点力气,沙哑着声音要求对面的滕错和于行放下武器。

但这不是在拍电影,身经百战拿命在搏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真的放下武器就完了。滕错和于行这会儿不打了,一边一个拿手\\枪指着庞叔,三角形缓缓地旋转。

“庞叔,”于行说,“原来你才是老猫。”

他先前被贬职去看守尘良的墓,就是手底下的洋芋是老猫。结果真正的猫王在这里,这会儿于行恨得牙痒痒。

滕错没有开口,但举着枪的手臂也绷紧了。也许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庞叔打死尘先生,那样庞叔也必死无疑,就算他无法趁乱杀死于行,也可以平分秋色。

但这个想法当然不能直接表现出来,滕错在这种时候反而很沉得住气。

尘先生双手都搭在银制的蜘蛛上,沉默而笔直的站姿根本不像是一个被挟持了的人。他的太阳穴被枪压得发痛,但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庞叔的食指紧扣着板机,尘先生几乎可以听到手\\枪里部件运转相碰的声音。可他竟然微微笑起来,说:“老庞,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