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第64章 情敌

棒球帽被萧过扔到地上,露出下面半扬的脸庞。这人不丑,甚至可以谈得上帅气有棱角,如果没有左脸上那条刀疤的话。

是上回在猫眼酒吧外面和滕错说话的那个人。

不止说了话。

还给滕错捋头发披衣服,滕错还对他笑。

萧过非常清晰地记着那一天,他是真的觉得被威胁到了。两个高大又温顺的壮汉站在滕错面前,同一种类型同样的心思,彼此之间的仇就在这儿呢。

萧过把枪口直接抵上壮汉的太阳穴,说:“名字。”

这人似乎还想挣扎,但肩膀被萧过按得死,继续拧胳膊的下场就是脱臼。他终于没有再抵抗,盯着萧过,说:“陈崎。”

萧过的枪加了力气,他问陈崎:“来这里做什么?”

陈崎冷笑,颧骨上的肌肉被牵动,因为有疤而显得有点凶。

“怎么了,萧警官,这是要审我吗?”他反问,“我有人身自由,来这里违法吗?”

“不违法。”萧过眼神冷郁,意有所指地说:“益嵬镇里就没有法。”

手\\枪上膛的声音就响在耳边,这样的威胁令陈崎感到愤怒,他问:“你以为我会怕吗?”

他是真的不怕死,萧过做了快十年警察,看过太多人的眼神,陈崎的目光里没有畏惧,也没有躲闪,就是不善,大概是来源于嫉妒。萧过审视着他,说:“你是为了他。”

陈崎自然知道这个“他”是指谁,他再次试图挣脱,说:“不是。”

萧过眯起眼,手上用力,枪口在陈崎脸上压出了印。想要问出东西,都得用技巧,他像是逼供,急切地问:“他在哪儿?”

“我说了......”陈崎反应了一下,忽然紧张起来,问:“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萧过身体微微前倾,“他在哪儿?”

“你为什么这么问?”陈崎在一瞬间睁大了眼,不顾还被枪押着,撑着地面试图起身。他的声音都抬高了,略带尖厉地问:“他在哪儿?他怎么了!”

这原本就是萧过在诈人,滕错是他和陈崎之间唯一的共通点,是能让陈崎开口的人,但陈崎到底了解多少内情萧过并不知道,他不可能以暴露滕错的身份和地点为代价问话。萧过观察着陈崎这会儿的反应,知道把陈崎引到这里的人不是滕错。

“不是因为他?”萧过一脚踩住陈崎的小腿,再次问:“那你到这里做什么?”

“你先告诉我错哥怎么了!”陈崎没时间冷静思考,在惊怒之下眼都红了。他忍着腿上的疼痛抬头看向萧过,咬了咬牙,说:“你是不是还以为他是花园的人?”

萧过在听到“错哥”两个字的时候挑了下眉,但他没说话,也不让陈崎起身,神情似乎有点疑惑。

“他不是!”陈崎像是再也忍受不了,愤恨地提高了声音,说:“我告诉你,他从来都不是!他是你们的线人,不信你去问你的上级,从他妈十年前就是!萧过,我知道你们的过去......错哥都是为了你!但是你不配!你不配!”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萧过无可压抑地也动了一点怒气,但他面上不能露,问:“他不是花园的人,那你呢?”

“我也不是!我......”尾音忽然落下去,陈崎认真地看着萧过,迟疑地开口,问:“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萧过深深地看着陈崎,说:“滕错是我的爱人。”

陈崎跪直了身,再次脱口而出地问:“他在哪儿?”他似乎知道萧过不会直接告诉他,肩头逐渐松了紧绷的肌肉,说:“错哥走之前让我保护你的安全,我是跟着你一路到这里的。”

萧过垂着眼,松开了手。

他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保护我?”

陈崎已经站起了身,他冷笑,说:“没错,保护你。”

两个人都不会再动手,萧过把枪收了起来。陈崎走到一边捡了棒球帽,看向萧过的眼神仍然很犀利。

陈崎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他真正目睹了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至少可以揪住萧过装成酒保接近滕错的事攻击,但他真的不是善舌战的人,自问也没这个资格。萧过在滕错那儿有多少分量他清楚,尽管他并不甘心。

他问萧过:“错哥在哪儿?”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话题,”萧过说,“我会送你回国。”

“不可能。”陈崎双手握成了拳,一动不动地站着。

萧过摸出了通讯器,打算打给谭燕晓,但被陈崎冲过来拦住了。陈崎带着疤的脸上出现了难以言喻的急躁,他问:“错哥是不是出事儿了?”

“告诉我,”陈崎说,“不管你在这里有什么任务,我都可以帮你。”

萧过拿着通讯器的手绕开了陈崎,他很冷酷地说:“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我的命都是错哥的,我说了,我不怕死。”陈崎揪住了萧过的衣领,“我当过兵,我可以帮你。这是错哥的心愿,我不可能走。”

萧过面色不善,一把拧住他的手,两个人各自后退几步。

陈崎能一路跟到这里,技巧了得,一看就是是练过的,的确可以成为帮手。但他对滕错的心思不单纯,萧过看他的眼光很复杂。

“你先前围着医院转,错哥是在那里?”陈崎忍不了这样的沉默,他垂在身材的拳头咯吱作响。他说:“你不说也无所谓,我自己也能找到错哥,我现在就进去查。”

当然不能放这人擅自行动,萧过立刻抬手拦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衡量。他沉声问:“你和滕错是什么关系?”

陈崎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好几次,最终说:“他救过我的命,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萧过声音平淡,问:“什么时候?”

“不关你的事。”陈崎不告诉他,但人似乎卸了力气,闭了闭眼,说:“你什么都可以怀疑我,但我对错哥绝对不会有二心。”

他对滕错的确表现出了一种极度忠诚的追随,这让萧过感到不舒服,但现在不是为私事分心的时候。萧过向陈崎走了一步,掌心向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你要冷静,”他说,“我会向上级汇报你的存在,但不会要求你现在回国。”

陈崎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问:“错哥在哪儿?”

“医院里。”萧过吐出口气,两个人终于和平相处,把事情简短地说了,但没说滕错暴露的根本原因。

他和滕错的事他压心底,滕错这个人他都恨不得藏起来,不想让任何外人知道,何况对面是个情敌。

这想法冒出来的时候萧过挺吃惊的,但他自我接受能力很强,心里酸甜,又觉得不好意思。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陈崎已经站不住了。

“我们得去救他,”陈崎紧张地说,“现在就去,过了边界线毒\\贩就不敢再追。”

树叶间的光落了萧过满身,他抱起双臂,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陈崎面目霎然变得狰狞,“错哥这么拼命,你现在怎么能这样!”

他大步过来,又有要动手的意思。但萧过先出了手,两个人都出的是实打实的拳头,胳膊绞在一起,萧过靠蛮力向前,陈崎人高马大,俩人谁也不肯让。

“陈崎!”萧过难得扬了声,他的眼也红了,但是急的,不是因为想哭。有些话说出来没人比他更难受,但他还是说了。

“滕错不会想撤出任务,”他说,“我们去,是要保证他的安全,而不是直接抢人。”

“你是为了捣毁花园,”陈崎凶狠地说,“你就是为了功劳,而不是为了错哥。”

他愤恨地瞪眼,眼皮牵着刀疤,抻出骇人的白。萧过咬紧了后槽牙,没有解为自己解释的欲望。他清楚自己的笨口拙舌,也明白言语抵不上行动的道理。

他终于说:“没人比我更了解滕错,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放开手,嘴角被陈崎打了的地方已经呈现出青色。

“我们是同盟,”他对陈崎说,眼里的光被树影模糊了,“因为我们都希望他平安。”

半晌之后,陈崎也松开了手,然后一拳打向身边的树干。细碎的木屑溅出来,陈崎甩着手上的血,死死地盯着萧过。

他们看上去势均力敌,可是陈崎知道,他已经输了。输给那个先他三年遇到滕错的少年,输给那两个人之间的青涩\\爱恋,也输给这个男人遇事的冷静和巍然不动。

他垂下了手,说:“我听你的计划。”

***

黄昏时分陈崎进入医院,以包扎手上的伤口为由,真的买了瓶药酒。萧过在一层等他,记住了电闸的位置和安全通道。

两个人出来后把附近的街道也都摸清了,就等天黑。

“医院三层西边的走廊上有花园的人,错哥应该就在那里。”陈崎用脚踢开路上的石子,说,“我问了护士,明天没安排手术,错哥和那个人的伤应该都已经处理完了。”

“朝西的那一边都是窗户,”萧过扫视着窄小的马路,说,“医院一共就四层,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带着人跳窗撤退。”

陈崎还没来得及点头,萧过就大步穿过了街道。他蹲下身,几下就开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

“你这是......”陈崎很惊讶,“偷?”

萧过没说话,在原地用石块压了现金。

“车会停在医院西边,这是撤离时候的工具。”萧过熟练地打开发动机盖子来打火。

陈崎忽然想到了什么,烦躁地跺了下脚。

滕错会开保险柜。

这两个人看着天壤之别,可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陈崎忽然说:“你应该说个‘耶’。”

萧过皱眉,说:“什么?”

陈崎别开脸,说:“错哥开了别人的保险柜之后就会这么说。”

摩托车被发动,萧过在轰鸣声中惊讶完了,垂眼笑了一下。

他点头,“下次说。”

***

夜晚的益嵬镇很安静,街上几乎没人。萧过和陈崎进入医院,两个人都带着黑色的口罩。萧过先行上到顶楼,陈崎到一层的电力间,在约定时间给整栋楼断了电。

月光成为唯一的光源,萧过身影矫健地翻身下去。他根本没有用安全绳,就攀着屋檐,脚踩窗棂到了三层。

西侧一共三间病房,前两间都没拉窗帘,里面没人。萧过在第三扇窗前停下,吊着手臂,屋顶上刚赶到的陈崎探出了身,确认了位置,也跟着下来了。

窗子是向外开的,萧过一只手掏出短刀,打开窗,改成蹲在窗台上。他的动作非常小心,把窗帘拨开了缝隙。月光泻进去,萧过借着亮往里看。

房间里应该是原本就没有开灯,暂时并没有因为断电而产生慌乱。角落里放了把椅子,上面坐着个保镖,临近的**躺着个人,被子盖得很严实,身上插着不少管子。

萧过缓慢地调整方向,在另一侧的病**看到了滕错,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的被子只盖到小腹,露出完全赤\裸的上半身,皮肤在微弱的月光下苍白得过于显眼,左肩的枪伤已经被处理过,纱布上渗着鲜血。他的右手被绑在了床头,细嫩的指尖垂下来,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胳膊侧边的伤因为这个动作而被二次伤害,从萧过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有血从被包扎处流出来,顺着身体淌下去,积在肩胛骨侧边的位置。

有人在门口喊了声什么,萧过所有的心疼都化作了利落有力的动作。他从腰间拔\出佩枪,从窗口跳进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