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

廿四章旧物蜕新颜

廿四章旧物蜕新颜

萧瑞儿与关漠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有些怪异的神色:“令尊……是何时去世的?”

江亭答道:“约莫九年前,是一个秋日。”见萧瑞儿和关漠的神色实在不对劲,忍不住多问了句:“怎了?”

萧瑞儿摇了摇头,笑得有点讽刺:“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临俪场里始终都有十二楼的人……”

一遇上与临俪场相关的事儿,关漠比萧瑞儿性子更爆烈,咬着牙朝江亭道:“你赶紧带路,我今晚就沿着这条通道找过去,看到底通到谁家。”

江亭一怔,片刻之后才踟蹰道:“这个……已经是十来年前的地图了,万一对方将出口堵死,或者中间有路段坍塌……”

关漠气得脸庞微红,喘着粗气道:“哪那么多事儿!下去看看不就一目了然了!”

萧瑞儿怕江亭尴尬,忙唤了声关漠名字,温声帮着打圆场:“江庄主并没有恶意。”

江亭苦笑两声,沉声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别称呼什么庄主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萧瑞儿微愣了下,从善如流轻唤了声:“江亭。”

江亭勉强绽出一抹笑,朝萧瑞儿三人微一颔首:“这次能否救回若若,还要三位多操点心了。”

不再提盛兰山庄的未来,也不说自己的安危命运,可见爆出江晟是前任三月兰舵主的事,对江亭本人的冲击着实不轻。

蓝湛执起一只银钉,也没看人:“这句倒说得像人话。”

萧瑞儿屈膝顶了下蓝湛大腿骨,以眼神苛责蓝湛说话收敛点。

蓝湛清咳一声,沉声道:“我的意思是,你这句话说的有点人情味儿。”

江亭脸色忽青忽白,听得蓝湛这句话,沉默少顷,竟突然洒脱笑出了声。

要说江亭这人长相斯文俊秀,家世背景可观,本人又年少有为,在江南一带可说是名利双收,可上门说亲的人并不多。江亭本人在这方面的名声也是几乎令常人难以相信的干净,想来除却镇日忙于经营山庄以及照料胞妹,还有一个很大的缘由,就是这人的性子并不是擅与人亲近的温和可亲。

明眼人一看过去,难免觉得此人心思深重,气质虽佳,却携带着几分不好招惹的阴沉之感。这也是萧瑞儿和蓝湛与江亭几次三番打交道,都对这人没甚好感的主因。而今想来内心经历一番天翻地覆的骤变,又有蓝湛在旁既嘲又讽的谑语,江亭突然朗笑出声,难免不让在场三人觉得惊诧。

蓝湛眯着眼钻研指间夹着的物件儿,一边抽空抬眼瞟了江亭一眼,语调平淡道:“你这是憋了多少年了,笑得够渗人。”

萧瑞儿原本心中颇有戚戚然之感,听得蓝湛这一句,登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又想到如此举动在江亭看来未免觉得不近人情,忙强忍笑意对江亭道:“你别理他。他这人经常口无遮拦。”

关漠也打个哆嗦,双臂交叉搓了搓手臂道:“我说,你笑得真是够特别啊!”

江亭笑声渐敛,侧眸看向关漠。后者呲呲牙,却因为易容成面容秀丽的妙龄女子,非但不招人厌,反而别有一番俏丽风情:“……特别寒!”

饶是江亭再镇定自若的性子,也被蓝湛和关漠左一嘴右一句调侃的略微尴尬,抱着最后一丝期冀看向始终对他最和善的萧瑞儿。看那副有点可怜的样子,大概是想从她那儿听到不一样的评语。

萧瑞儿清咳两声,含蓄道:“以后常笑笑,会好很多。”

江亭眼角抽了两抽,闭上嘴巴决定保持沉默。

萧瑞儿凑近些端详蓝湛手上拿的银钉,又看看蓝湛微微凝眸的神情,问:“怎么了?”

蓝湛将之前旋开的钉帽拧好,又拿过另一根钉子,在手上来回比划着。听到萧瑞儿的问话,也只是微挑了眉峰,怒了努嘴做了个稍等的动作。

江亭和关漠见状,也都停下手上活计,看着蓝湛在那儿钻研。

过了一会儿,蓝湛眼中滑过一道恍然神色,单手卸下其中一根的钉帽,随即将另一根偏细的那头对准,缓缓插|入。当银钉进伸到某个长度的时候,就听“叮”一声暗响,好像内里某处机关契合在一起的声音。

蓝湛挑眉一笑,执起接合在一起的银钉,在指间转了转。但见原本与扇骨长短相同的两根银钉合在一起后,乍然间变成一根与一般软剑长短相符的银质铁条。执在手中,若光泽再明亮一些,俨然一把可于瞬间夺人性命的锋利兵器。

江亭双目一亮,脱口赞道:“果真玄妙!”

蓝湛手指一挑,将刚刚组合好的兵器抛向江亭:“收好,你老子留给你的!”

江亭一扬手接住,握在手里来回抚摸把玩,半垂的双目依稀有水光闪烁,半晌才低声道了句:“多谢!”

蓝湛懒洋洋往椅子上一坐,食指和中指指节在桌上敲了两敲。又抬眼看向萧瑞儿,微笑着道:“现在怎么办?”

萧瑞儿思量片刻,才谨慎道:“我觉得,那条地下通道,还是有必要一探究竟。”

关漠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道:“这个就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萧瑞儿眉心微皱,睨了关漠一眼,半晌才道:“关漠,不是我信不过你的本事。只是这件事,只你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

江亭也赞同道:“待今晚入夜,我可以与关漠一同下去。”

蓝湛拿过茶壶倒了杯水:“你不能去。”

江亭踟蹰道:“若快去快回,赶在明日天亮之前,问题不大。”

蓝湛道:“你当三月兰的人是吃干饭的?”

“别人若失了影踪还不要紧,你……”蓝湛冷笑道:“怕是从数天前,你的一举一动,每天都有人写了信与现任三月兰舵主报备。”

萧瑞儿也有些头疼:“关漠,大当家的人还没到么?”

关漠“啊”了一声,脸上表情颇为无辜:“我不知道啊!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有讯号或者任何标记。”

正在这时,突听有人叩响房门。

几人迅速交换过眼色,江亭语气平常道:“谁?”

出乎几人意料之外的,门外答话的竟然是个女子:“京城信远镖局二当家,姜绿衣,特来拜会江庄主。”

旁边有人低声唤了声“庄主”,明显是江福的声音。

江亭一抬手,阻止了关漠想要钻到桌子底下的举动,又朝蓝湛微一点头,缓声道:“原来是姜当家的。”

江亭曳疼着,一边往门边走去:“让姜当家亲自跑这一趟,江某可真是受宠若惊。”

拉开门,就见夜幕之中,施施然站了一位年轻女子,一身皂色劲装,窄袖收腰,整个人显得格外精干。五官虽秀美,神情却颇冷漠,虽然此时面带微笑,整个人看过去却并不觉得好相与。

江福在旁微皱着眉头,含混道:“庄主,这位姜当家说有要事,一定要在赏兰会开始之前,与庄主见上一面。”

女子浅笑着打量江亭,一边往旁迈了小半步,视线正好越过江亭肩头,与物子里侧面朝着门口坐着的蓝湛对上眼。

萧瑞儿也在同时转过眼,正撞上女子似笑非笑的戏谑目光。面上虽无太多波动,心里却是一惊。这种戏谑的目光,绝对不是初次见一个人会有的。

蓝湛却没有太多惊讶的神情,只微眯了眼,看了那女子一眼,就又转过脸,端起杯盏啜了口水。

江亭也觉察到女子的眼神,却全当做没看到,微笑着应对道:“屋子里还有客人,只能劳烦姜当家的稍候了。”

谁知那皂衣女子微微一笑,低声道:“无妨。人多,谈起来才热闹。”

江亭面不改色道:“里面几位都是江某私底下的朋友,与此次赏兰会并无太大关联,还请姜当家的稍候。”

说完朝旁边江福使个眼色,吩咐道:“还不请姜当家的东边厢房坐,泡壶好茶,记得让后厨送两碟……”

话未说完,江亭已随着女子的脚步移动也跟着往旁移了两步,手臂一挡,面上优雅笑容岿然不改:“姜少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

但见那姜姓女子突然一猫腰,同时掌根对准江亭手肘部位一敲,眼看着就想从江亭这儿钻个空子,讨巧的钻进屋子里去。

江亭眼一眯,手肘在同时往下一压,同时另一手扯住女子肩头往边上一带,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她旋转过去,同时腿一勾一带,两扇门板应声阖上。

姜绿衣此时已冷下面色,看样子是一门心思想进到屋子里去。就见她轻巧一迈腿,整个人已经从江亭右手边跃到他身后,同时抬手欲推眼前那扇窗子。

江亭也是练家子出身,再加上屋子里三个俩是临俪场一个是六扇门,还都是赶过来帮忙的,哪能在人家面前示弱。因此虽对对方是女子稍有顾忌,却丝毫不敢疏忽大意。沉下心神决计不让女子得逞。

两人都不祭出兵器,光拼身形的灵巧和招式的诡变,与其说是打斗,倒不如说是斗法来得恰当。正你来我往斗得起劲儿,就听门板由里面被一道劲风倏然推开,同时传来蓝湛冷如寒冰的声音:“想找男人打架外头有的是地方,不想现在滚的话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