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

廿七章编排与栽赃

廿七章 编排与栽赃

此言一出,萧瑞儿并未露出半分震惊神色,而是直接看向被几人挡住的金小燕:“金小姐,当日与我商谈生意的是你,此事还请金小姐出来,你我当面对质。”

金家几人对此倒无异议。

先那名年轻男子扶着金小燕走出来,还未来得及讲话,站在门边的端木先开口了:“且慢。”

众人均顺着声音瞧去。

端木立在门边,神情冷然中带着肃穆:“此事关乎瑞香乃至整个临俪场的名誉,不可如此草率。”

接着,在众人或皱眉或不解的神情中,端木唇角微翘,缓声道:“还请各位跟我到暗门一走,双方签过生死文书,再做商谈也不迟。”

前文早有交代,在暗门谈事,需要付出的代价为何,故而蓝湛一听这话就乐了,抚掌赞同道:“不错。金大侠既带着一家老小找上门,此事瑞香一定要给个完满交代。还请到暗门一坐,咱们好生谈一谈。”

金路端皱眉,与旁边几人交换过眼色,又看向蓝湛:“此事蓝大人也要介入?”

蓝湛一挑眉,揽过萧瑞儿腰身道:“我媳妇儿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担着谁担着!”

此言一出,屋子里一片哗然。

小眉目光如炬看向蓝湛,面上神情几次明灭,复杂难辨。

端木则镇定自若,浑然未觉。

萧瑞儿被蓝湛一句话说的面颊微红,可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金家人的面,也不好当场跟蓝湛叫板闹翻,弄得两人都面上无光。因此也没挣扎,只就着之前的话头问道:“不知金大侠是否接受端木门主的建议?”

蓝湛那一声“媳妇儿”犹如平地一声雷,炸的金家几个人都回不过神来。金路端咳了两嗓,恢复到先时镇定神色,看了眼端木道:“有关暗门的规矩,金某从前也听说过一些。不过对个中细节并不十分清楚,不如……”

“不如咱们现就过去暗门,边喝茶边聊天,顺便让端木门主给各位讲讲规矩。”蓝湛笑容非常明朗。

金路段牙关紧咬,犹豫片刻,点头应下:“也好。”

……

暗一间雅座里,淡香弥漫,茶雾缭绕。

金路端与萧瑞儿对面而坐,中间桌上摆着一方拓印暗门各项条款的墨色纸张,黑底白字,条理明晰。

金路端逐条仔细看过,看向一旁几人,最后将视线投向一直低垂着头的金小燕。叹了口气道:“小燕,事情到了这一步,可不是在家中跟姊妹拌嘴闹别扭。为父若是签下文书,搭进去的可是整个金家的名声。”

旁边几名男子皆神色严峻看着金小燕。

金路端继续道:“凌英是死在咱们家不假,可真相若不是你昨日说的那样,一经查出来,你明白后果是什么吧?”

金小燕面色惨白点了点头。

金路端停顿少顷,面色凝重道:“如今诸位叔伯都在,萧老板、蓝大人和端木门主俱在此,你且将整件事的经过仔仔细细讲来,不能有半点隐瞒,也不可有一分欺诈。记住了?”

金小燕抬眸,眼眶微红,重重颔首。

一只手紧紧把着桌沿,金小燕神情激动,姣好面容微有些扭曲,嗓音微哑道:“大概在半月前,我找到瑞香,想萧老板帮我配制一种药粉。瑞香的规矩,是要讲清雇主要香粉是为何用,我当时……就把我和凌哥哥的事情讲了……”

“萧老板当时听了,也感到十分义愤,问我是否要杀了凌哥哥以泄心头之恨。我……我那么喜欢凌哥哥……怎舍得……”

金小燕呜咽出声,嘤嘤哭泣片刻,手捂着嘴强忍着悲戚,继续道:“我当时便说,我不想凌哥哥死,只是想给他些难堪,让他受些教训……谁让他,让他,想要反悔与我的婚事……”

旁边几名金家人听到此,有的悲叹,有的摇头,也有的朝萧瑞儿投来鄙夷目光,似是在谴责她心思恶毒。

金小燕继续道:“我当时说的很清楚,只要那种药粉,能让人身上发出不雅味道,过小段时间自行消解便可。萧老板满口答应了,让我三日后过来瑞香取药。”

“后来,我在约定日期去到瑞香,当时接待我的,就是……”金小燕抬眼,看了旁边一脸阴沉的柳眉一眼,道:“就是这位小姑娘。她收下剩余银钱,又交给我一方圆形木盒,告诉我使用香粉的方法。我就拿着香粉离开了。”

“……在家的这些日子,我也十分煎熬。我怨恨凌哥哥的狠心,可又想到,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真被我这般戏弄,恐怕到时会大受打击,心里也委实不忍……”

“就在昨天,我听到凌哥哥跟小妹商量婚事诸般细节,一时气晕了头,就跟鬼迷心窍了似地,我就……就把从瑞香买的那盒香粉拿出来,趁着凌哥哥朝我走过来的时候,顺着风向洒了过去。”

“……再后来,就是方才爹说的那样,凌哥哥开始周身刺痒,我和小妹两个人根本制不住他。派下人去叫爹和叔叔伯伯们过来,大伙一起把凌哥哥抬回屋里,又找了大夫来看,可还没等到喝药,凌哥哥就……”

说到这,金小燕再次嘤嘤哭出了声,梨花带雨神情凄楚,看着好不可怜!

蓝湛面上始终带着有些奇异的笑容,听到此便问:“那你当时为何不说?非要等到人死了尸体都僵了,深更半夜的才跟你父亲讲?”

金小燕哭的气喘吁吁,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我当时都吓傻了……凌哥哥他,他当时,就跟疯了一样……满脸满身都是血,呜呜呜……”

金路端也面色沉重,转而看向萧瑞儿道:“萧老板,不知方才小女所讲,是否属实?可有半分冤枉萧老板的地方?”

萧瑞儿还未出声,旁边柳眉便忿然道:“不属实!”

金路端眉头耸动,看向柳眉:“这位小姑娘……”

柳眉一双大眼怒目以视,瞪着金小燕道:“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够不要脸!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你也讲得出?”

“当初是谁找上门要我姐姐给你调配治疗狐臭的香粉?是谁说自己父亲姊妹连同远房堂哥未来夫婿都因此薄待?是谁说要我姐姐调配出与治疗狐臭相反的药粉,给那两个贱|人以颜色看看?”

柳眉每说一句,金小燕脸色就涨红一分,三句问话诘问完毕,金小燕一张俏脸儿红的滴血,咬牙切齿的接不出话来。

柳眉大气都不喘一声,又接着道:“那天是我接待的你,收了你余下七百两银子,又拿了那盒香粉给你。你当时还说,多谢我姐姐为你出这一口恶气,回去要好生教训教训那两个贱|人,省得你父亲总是偏袒那个小的。”

“你胡说!”金小燕美目圆睁,一脸悲恸,“我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你根本就是信口雌黄!狡辩诬赖!”

“你都能眼不眨一下胡乱编排我姐姐是杀人凶手了,怎地自己当初说过什么都不承认了么?我有没有胡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却你我二人,谁能证明当日你来瑞香取香粉的时候,咱们两个各自都说了些什么?”

此言一出,金路端也露出沉吟神色。

柳眉口齿伶俐,继续道:“大家都知道有句古话叫因爱生恨,爱而不得,毁了也是好的,至少别人也一样得不到。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你当初就表示过对你远房堂哥的爱而不得,说不准你是早有预谋,找上瑞香也不过是借我姐姐的香粉当个幌子,说是从我们这儿买的香粉,谁知道你自己有没有事后添点东西进去,害死你堂兄姊妹再将事情栽赃嫁祸给瑞香!”

金小燕满脸通红,手抚心口瞪着柳眉,嘴唇微微颤抖,几乎没咬碎一口银牙,半晌才骂出一句:“好个俐齿伶牙的小蹄子!”

柳眉手一叉腰,细眉一竖:“还堂堂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不会好好说人话么?什么小蹄子,我看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蛇蝎妇人!”

两人你来我往,几番交锋,到头来柳眉越说越占理,金小燕被堵的一句话都接不出来,抚着心口又悲又忿,最后干脆又捂着脸嘤嘤哭出了声。

一边哭还一边口齿不清的叫嚷:“你们主仆二人合起伙来编排我,算计我……我就是没多留个心眼,才被你们害到今天这步田地,凌哥哥……呜呜……我对不起你……”

旁边众人半晌都没说上一句话。柳眉一番话虽然说得霸道了些,却也间接道明了一些事情。取香粉那日,在场的只有柳眉和金小燕两人,其余再多个人也没有。因此两人各自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除却这两人各自,再无人能做旁证。故而两人无论如何编排当日之事,都做不得数了。

二则,金小燕从瑞香买走香粉不假,可从买走香粉到凌英身亡的这十余日里,也真当不住她又找什么人或者干脆自己往里面添加了些什么,把好好的香粉变成毒粉,最后又找上瑞香遮掩罪行。

柳眉的这番推测虽然没有切实证据,却也提供了一种可能。凌英之死,除却萧瑞儿有意毒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金小燕本人,有心图谋性命。

而且这一种,似乎比之前金小燕所说更占道理。

毕竟萧瑞儿与金家非亲非故,与那凌英也素不相识,又开着瑞香的生意,根本犯不着白白害死一条人命跟自己的店铺生意过不去!

这一套道理,柳眉算计得分明,在场众人包括金家人在内,也都明白的很。故而才有了这段长时间的沉默。

端木也不着急,就等着金家人开口说话。

反正当初他提出让两方到他这暗门来,就是为着帮衬萧瑞儿洗脱嫌疑,实在不行,就立下生死文书,到头来查明真相,不用其他任何人出手。他亲自出马,挑了金家几个老东西,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蓝湛则一直面带笑意,抱着手臂看着金家几人,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态度,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金路端沉吟半晌,才缓声道出一句:“小燕,你现在立个誓。”

“你只需说,你方才所讲没有半分虚妄,绝对没有半点冤枉萧老板,为父今日就签下这封文书。咱们金家,就承下这桩案子,也请蓝大人和端木门主为我们做个旁证。”

旁边几名男子神情各异,但金路端没有半点犹豫,已经表明了帮扶自己长女到底的强硬态度。毕竟如今金家的当家人是金路端,故而虽有些不满情绪,也都没说什么。

众人一齐将视线投向金小燕。

金小燕面带潮红,双目水光粼粼,捂着嘴的手缓缓放下,还未开口,屋里众人却都变了脸色。

就见金小燕原本丹红的唇,不知何时已变成绛红颜色,露在衣领外的雪白颈子,也显出一条手指粗细的血红痕迹。

金小燕本人却似乎浑然不觉,双目露出几分凄楚神色,一张口,还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喷出一口颜色奇诡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