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有惑

第九十一章 乱

颜府里人仰马翻,太医都来了好几个容颜有惑。

颜容等在青鸿居东厢房门外,看着丫鬟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又端清水进去,耳边还传来太医们的不休争论,只觉得眉脚直跳。

粟广凑过来看看她的脸色,又探头看看房间里:“你回听水居吗?”

摇头。

“那我先去休息了。”粟广转身一闪,颜容没有发现他是怎么消失的,围了一圈的下人也没人注意到。

好不容易几个太医出来,连氏越过颜飞毅上前:“太医,我儿伤势如何?”

几个太医推让了一番,一个须发花白老太医站出来:“将军、夫人,令郎身上伤势颇多,但最重的还是左足,我们分析若是恢复得好,也会是高低足,不便行走。”

“啊容颜有惑!”连氏惊呼。

颜飞毅也急了:“高低足?!”

这个儿子一向表现出色,他还想着这几年好好培养,以后到了军中,或能子承父业。

颜容暗暗握紧拳头。不明白事情怎么像梦里见过那般真的发生了!

不知怎么回到听水居,颜容进了房间便见到倒在自己**睡着了的粟广。

“喂,你怎么在这里?”她伸出手推他。

“唔,别吵。”粟广好看的眉皱起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三娘子,你说什么?”外间迎春问。

“没有,没说什么。”颜容一惊,“没我的吩咐,你们都别进来!”

迎春正在倒水的动作一顿,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应了:“是。”

颜容又伸手推**的人:“喂,你醒醒!”

“干嘛?”粟广不悦地睁开眼,“别吵我睡觉!”

颜容气乐了:“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嗯,我知道。”粟广点头、闭眼。

“我的丫鬟随时会进来!”颜容伸手在他秀美的脸上捏起一块肉,顺时针一拧,“你可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可以住到客院去!”

“不要。”粟广声音平板,干脆拒绝。

“你怎么这样?”颜容手下更用力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啊?!”

“嗯,”粟广再次睁开眼,“我半夜就走,不想打扰别人。”在颜容再次发作前,他接着道,“我很累了,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过几天我帮你找办法治你大哥的伤。”

“大哥的伤有治?”颜容早就松开在他脸上作怪的手,一激动,揪住他的衣服。

“有、有!”粟广几乎被个小女孩抓着衣服提起来,“放手放手,你个怪力女!”

颜容才不管这个称呼有多难听,得到了肯定,便松了手,站起来在床前绕圈子。

粟广看了她几眼,确定危险解除了,便闭起眼打算继续睡。

颜容却猛地一转身扑到床边:“为什么要过几天?”

粟广还没有睡着,武人的警觉让他飞快地避开:“我忙着呢,你大哥的伤不及性命,等几天无妨!”

颜容以为他胸有成竹,愣了一会,终于按捺住心里的急切让开了:“我去外间坐着,你睡吧。”

晚饭时她又去看了看颜寰,颜寰还在昏睡,她便怏怏不乐地回来,留了些饭菜给粟广,又坐在外间发呆。

“阿容!”连氏在院里唤她。

“娘亲。”她迎出门,把连氏让到外间坐下,“娘亲用过饭没有?”

今天父母都在忙,她和颜宛便都乖乖地呆在自己院里。

“还没。”连氏答完,又急道,“阿容,我来是想问你些事的。”

“你说。”她们都没有发现此时颜容的语气根本不像个九岁的孩子。

屋子里有一瞬间安静得连呼吸声也不闻,她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过了好一会,连氏才长出一口气。

“你爹爹正在提审那些黑衣人。”她双眼锁定颜容,“我听说你本来没和他们一队的,但是跟在一个突然出现的青衣少年身后也冲进去了?”

颜容差点就要坐直来,突然意识到才生生压住身体的本能,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因为她知道连氏接下来要问的是什么,而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把里间正在睡觉那个人供出来!

“嗯。”

“嗯?”连氏利眼直逼,“嗯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那个人是谁?”

“呃,”颜容舌尖打了个突,“他说他是大哥的朋友。”

“叫什么?”连氏继续问。

“粟广。”

“他是什么来历?”连氏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

“呃,我想大哥会知道。”颜容没有撒谎,她没否认自己也知道啊。

“你大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连氏叹气,“太医说今晚要小心照顾着,恐会发热。”

颜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虽然也担心,但她知道如果说想去青鸿居照顾,肯定不会有人允许。而且不看着里间那个人离开,她也不放心。

“爹爹审出什么?”颜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

连氏站起身:“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有爹爹和娘亲呢!”

颜容恨极此时身份的不平等:“娘亲,我想知道容颜有惑。”

平静的语气下是坚持。

“娘亲会把结果告诉你。”连氏已经往外走,“现在还不行。”

事情处理完后,她不介意告诉小女儿,但是现在还在审问,他们自己都还没理清,告诉她不是误导她吗?

送走连氏,颜容回到房间里坐下。突然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

“连翘,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颜容高声叫道。

院子里连翘应了一声便出了门。此时天色已黑,若不提个灯笼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连翘当然是不带灯笼的,还专捡着阴黑的地方走。

两刻钟后还没见连翘回复,颜容等得不耐烦,又担心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急得团团转,几乎就想亲自出去看了。

“三娘子!”连翘终于回来。

“说吧。”颜容故作镇定地在小桌后坐下来。

“老爷在地牢里审问那些黑衣人,柳姨娘进去送饭,不知道怎么的,被黑衣人伤了,而黑衣人趁机逃跑了。”连翘在她耳边悄悄说。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颜容问。

“那黑衣人武功高强,府里少有人是对手,但大家都拼了命地拦,硬是被他伤了几个,最后还是给他逃掉了。”连翘咬牙却齿,“奴想着大家都去追黑衣人,便去地牢看了看,结果什么线索都没有找着。”

颜容失笑:“要记得别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是,知道了!”连翘扯出个鬼脸,“这话我都会背了!”

“会不会背都不要紧,关键是要会做!”颜容严肃道。

“好啦知道啦!”连翘心里也是很受用的,这是三娘子的关心。

“那柳姨娘为什么挑这个时候送饭?”颜容皱眉,“她平时不都是躲着不出来见人的吗?”

连翘想了想,无解。颜容便挥手让她下去。

这边她下意识觉得柳姨娘出现的时机可疑,那头连氏已经在颜飞毅跟前提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颜飞毅很不满,“你就因为看她不顺眼而怀疑她?”

“我是那样的人吗?”连氏恼了,“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一出现黑衣人就逃走,就时机上来说,我提出她有嫌疑很正常吧?”

“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颜飞毅重重地放下茶碗,“如果不是吃晚饭的时间到了,她会在那个时候送晚饭去吗?!”

“我只是指出可疑的地方,是与不是需要查过才能定论。”连氏不为所动。她刚才看了审问记录,老爷根本还没问出什么那柳姨娘就出现了。而且从下人的口中得知,这柳姨娘在地牢和老爷呆了一刻多钟接着就出现的黑衣人逃跑之事。别说老爷那一刻钟是在用饭,她亲眼见了那饭菜还好好地摆着没去几筷子,倒是酒只剩半壶!

颜飞毅脑海里不由得浮出柳姨娘娇媚的身子,在昏暗的地牢那种环境下发出莹莹之光,似玉般无瑕,别有一番韵味。

当时他把牢里的军士谴出去在小间里和柳姨娘**,黑人衣好好地锁在隔壁,如果说有疑,岂不是自己也有疑了?

“这事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操心!”他硬邦邦地说。

连氏做了几个深呼吸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老爷,你怎么能被个姨娘蒙了眼?”

受伤的是她的儿子,难道就不是他的吗?

要说颜飞毅真正是看惯生死的,他见儿子性命无忧就放了心,很快接受了。于是才会有心情和姨娘在地牢里**吧。但做是一回事,被人说又是一回事。他虽然知道连氏断不会知道当时的情景,却忍不住心虚。

“你就不能不要总抓着仙儿不放?我知道儿子出事你心里不舒服,但你也不能拉着所有人都跟着你不舒服啊!”

“你的意思是说我迁怒?”连氏觉得很好笑,说来说去,怎么扯成这样了?

“你不仅迁怒,还无理取闹!”颜飞毅恼羞成怒,口不择言起来。

“好,我不问了,你去找你的仙儿快活去吧!”连氏转身往门口走去。

快活?颜飞毅浑身的血直往脸上冲:“你,你……”

他是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连氏头也不回地去了青鸿居,并打算今晚就在那里过了。

颜容半夜里目送粟广从窗口跳出去,下一秒就没有身影没了声息,心里不禁羡慕起他的武功来。看他今天对付黑衣人的样子,就算是那样的高手他似乎都还有余力,这功夫得有多高强啊?

此时颜飞毅在书房里,腿上搂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姨娘。

刚才连氏离开,他觉得自己虽然信任柳姨娘,但若是再问上一问,便更能显示出自己的刚正不阿,于是这一幕便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