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情黛韵补红楼

第一卷 京城梦第八十章 大惊失色1

当晚,该着琥珀给老太太上夜,鸳鸯也留下来与她作伴儿,两人一并坐在外间儿里相互说了许多知心的话儿,原本就要好的两个姐妹,经这一夜的长谈,两颗心儿倒是贴得更近了。

眼见着快到天明了,瞧着琥珀沉得睁不开的双眼,鸳鸯笑道:“偏你从小就觉多,都喝了两壶浓茶了,还这么瞌睡?”

琥珀索性闭了眼睛道:“我打小就怕上夜你是知道的,若不是姐姐陪了我一宿,还不知怎么打发时间呢!好姐姐,快让妹妹睡一下子吧,一会子老太太就该醒了。”说完便头一低旋即微微响起了鼾声。

鸳鸯摇摇头不禁笑了,自己又想着:瞧老太太现下的状况,病体若要好起来,希望却是不大,她那些东西搁在那里终究让人眼红,不如趁现下老太太还明白些便分给各房里,也省得某些人日日惦念着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第二日一早,伺候老太太用过了饭,鸳鸯便让人去请了老爷过来,说是老太太有话要与他说。

却原来,鸳鸯早已将此事婉转地说与了贾母,老太太气得发了脾气,用能够活动的左手使劲儿地拍着床沿儿,口中直嚷道:“怎么我这老婆子还不闭了眼,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便清静了!”

鸳鸯少不得安慰了一番,又将昨晚想了一夜的话都告诉了贾母,老太太听后默默地想了想许久,才点了点头,示意去将贾政唤来。

贾政此时正在前厅用早饭,不知母亲一早清儿就唤他有何事,忙立即放下手中饭碗赶了过来。

一进贾母的上房,便有小丫头过来请了他来到老太太歇息的里面屋里。见贾政进来,贾母示意鸳鸯上前把几页纸拿给贾政瞧。

贾政拿过来一瞅,却是张清单,上面罗列着各种珍珠、玛瑙、金银首饰等,连怎么分这屋里的家俱上面都写得仔仔细细。

贾政看了大吃一惊道:“母亲为何给儿子看这个?可是要将这些个东西分了?”

贾母听贾政一问眼圈儿便红了,却并不答言。

贾政立时给贾母跪下,带了哭音儿道:“想必是儿子不孝,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母亲责罚,可…可您老人家的东西现下却是万万分不得的呀!母亲病重至如此这般,还要让母亲日夜操心,都是儿子的不是,还请母亲暂且放宽了心慢慢静养,一切事情待母亲病好起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呀!”

贾母也不禁流下泪来,却是咬紧了牙关下决心要将这些物件儿都分给各房,省得日后再遭算计。

贾政哭着叩头道:“孩儿过几日便要出京赴任,想是母亲恐儿子走了,没有人照看您老人家,心里不踏实,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去告诉宝玉他娘,好好伺候您,替儿子尽孝道。”

言罢抬起手抹了把满脸的泪水,一旁的鸳鸯稍做迟疑,才递过来一方帕子,贾政接过来试了两下,抬起头来瞧见老太太也是泪水横流,便忙向床前爬了几步过去替老太太擦试泪水,又拉了贾母的手道:“儿子知道老太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孙们,还请母亲安心养病,等儿子外任回来再好好地尽一尽孝道,以报达母亲的养育之恩!”

言罢,贾政站起身来将手中清单递与鸳鸯道:“这个你收好,一会儿我便去告诉他们,任谁也不能打老太太的主意,若是让我知道了谁敢算计老太太,定不轻饶!”

鸳鸯抬眼瞧向老太太一边,贾母也哭着向她点了一下头,鸳鸯便收了起来,又支支吾吾道:“老爷,奴婢还有一事…。”

贾政忙问道:“我知道你素日里最孝顺老太太的,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鸳鸯道:“前儿个太太想让奴婢将钥匙交出来,老爷可知道吗?”

贾政听了心下大怒,问道:“是宝玉他娘?二太太吗?”鸳鸯小心地点了点头。

贾政怒道:“她如今倒是长本事了,表面上说一套,私底下做一套,倒真是难为了她!老太太还健在呢,便惦记上财产了,莫不是把老夫当成瞎子了!不许给她,琥珀,你去将太太叫过来,让我来与她说。”

贾母那边却拼命地摆手,鸳鸯忙道:“老爷,您过几日就要去赴外任,这一走便是一年,若是为这事让老太太与太太生了嫌隙,倒是不好,奴婢也是多嘴,其实这钥匙让太太拿着比放在奴婢这里倒还稳妥些呢!”

贾政哪里不会知道老太太的用意,遂低了头叹气道:“钥匙你自拿好,别的就不用管了,还有那几张单子,待我回来后再做处理,听明白了?”鸳鸯忙跪下应了。

这天晚上,贾政因想着王夫人做得这等好事儿,心下气恼,便宿在了赵姨娘屋里。

这此日子贾政原本想着自己不日就要出京去,家里一应大小事情都要有个交代,为了与王夫人交代这些事宜,近半个月来倒是都留宿在王夫人屋里。

那王夫人等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却是还不见老爷回来。

平日里少有妆扮的她,今儿个晚上特意让玉钏儿给她上了淡妆,屋里又熏了香,平日里冷清的屋里倒是平添了一份暖意。

王夫人那里满心欢喜等着老爷,却有小丫头过来告诉了,说老爷已去了赵姨娘那里,让她自行安歇。

空等了一场的王夫人听了小丫头的回禀气得不行,脸色变了又变,玉钏儿、彩云一旁吓得不敢出一声儿,俱低了头站在那里,唯恐太太将火发到自己这里来。

却不想王夫人沉吟了许久又轻轻道:“知道了,你回去跟老爷说,明日里还有许多事要忙,也请他早些歇息了吧。”

小丫头应了去了不提,王夫人遂吩咐两个丫头给自己梳洗了,又铺了床熄了灯便打发二人出去,自己却又静静地坐在那里半日才歇下。

诺大的雕花**,王夫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瞪大了双眼,一丝倦意也没有,心里将赵姨娘咒骂了不知多久,快到天亮了才朦胧睡去。

一睁眼便天已大亮了,王夫人忙急急向外唤道:“玉钏儿、彩云!”

两个贴身丫头在门外应了赶紧进来,又命小丫头子端了洗脸水进来,一并帮着伺候。

王夫人故作不经意问道:“老爷可是已起来了?”

玉钏儿回道:“奴婢瞧赵姨奶奶一早便过来给太太请安了,那时太太还睡着,便请姨奶奶先回去了,想来老爷也已经起了,怕是已去了前头,太太可是要找老爷?”

王夫人道:“知道了,不过白问问。”

彩云一旁道:“奴婢听跟老爷的小子说,似又有人来给林姑娘说亲来了,老爷想是去应酬了。”

王夫人轻声问道:“哦?这么一大早就来了,看来相中大姑娘的人家不少啊!”

彩云笑道:“可不是呢!林姑娘不论模样还是家世都是好的,难怪有那么多家儿都瞧上了。”

玉钏儿忙急急向她瞅了一眼,却还是晚了,王夫人面上早带了一丝不快来,只是没有发作,又轻笑了一声道:“大姑娘人倒是好,只是苦了早没了爹娘,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

玉钏儿忙笑道:“太太说的是,林姑娘在咱们府中还不是要靠着老爷太太,若是能嫁个好人家也总是太太怜惜她呢!”

王夫人斜了眼儿瞧了玉钏儿道:“还是你这丫头知道我些,想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你们别瞧着这么多给她做媒的,却不知因着她平日里身子弱,将来定是个不好生养的。况她现下又无家无势的,是做不得什么王妃、正室太太的,不过呢!她是老太太心坎儿上的,咱们老爷又是个最孝顺的,这不,老爷前日里与我合计过了,有意将大姑娘与了宁郡王做侧室呢!大姑娘啊这下可有了依靠了!”

一旁的彩云拼命忍了心中的疑问,向玉钏儿使劲瞧了一眼。倒是没有立时就问些什么。

玉钏儿听了心里也是一震!做侧室,说难听些就是个妾嘛!怎么老爷会把林姑娘与了人家做小?心里纵有百般疑问也不敢开口相问,便陪了笑应道:“能嫁入王府倒是林姑娘的幸事了。”

众位可知王夫人一向城府颇深,何故今日在两个丫头面前说这等话?却原来是她的妹妹薛姨妈前日过来闲话儿,说起黛玉的婚事,王夫人告诉妹妹老爷似是已下了决心,要将黛玉许了北静王府,已经让人暗地里去知会了北府,说不定过几天便要订日子了,自己是再无法子了!

薛姨妈于是便想了个主意,让王夫人先故意将黛玉可能要许配给宁郡王做侧室的消息散了下去,想那黛玉如今卧病在床,身体孱弱,说不定听了消息病情会更加严重,待到真的知晓了其实是嫁与北静王府做王妃,那身子已是半截入了土了,凭她怎么好想来北静王府也不会娶她了,即便北王府娶了去,也不过是有福无命罢了!

王夫人素知彩云嘴快,心里搁不住事儿,便故意在她面前提起此事,好让她去传了这个讯儿去。

王夫人梳洗罢,便让玉钏儿跟了自己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又特命彩云去拿了些补品给宝玉送去。

玉钏儿心里着急,恐怕彩云将此话告诉了人,再传到林姑娘那里。那一位本来身子就不好,再听了这信儿不出大事才怪呢!想着上前提醒一下,彩云却被王夫人唤了去拿东西,玉钏儿只好假作咳嗽了一声,又向彩云深深瞧了几眼。

那彩云见玉钏儿向自己看了好几眼,不知她什么意思,便要过去问问,王夫人一旁道:“快些去吧,做事情怎么总是磨磨蹭蹭的?”彩云忙应了,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那王夫人去贾母房中请安不过是应个景儿,盏茶功夫便回来了。

才一进院门,便见小丫头来回道:“太太可回来了,老爷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了,奴婢本要去老太太那里找寻太太呢,不想太太就回来了!”

王夫人奇怪道:“敢是我才一走老爷便过来了?”

小丫头应道:“可不是嘛!本来奴婢想去追太太,老爷说等一会儿不碍的,便没有即刻去回禀。”

说着王夫人已是进了屋子,那小丫头自站在门口等着伺候。

贾政坐在椅上,面色不喜不怒,倒也瞧不出什么,王夫人便笑了上前道:“老爷怎么不让丫头去找妾身,倒这里就这么等着?”

贾政道:“才客人走了,我倒想起些事情来,便过来与你说说,省得过几日出了京再想起来倒晚了。”

王夫人微笑道:“不日老爷便要动身了,还要操心府里这些事情,有什么话老爷便说与妾身知道,也好与老爷分担些才好。”

贾政略一沉吟,便抚了下胡须道:“前儿个我听下人闲话,说是大房里又惦记上老太太的那点子东西了,我想着现下老太太虽说身子不大好,倒是还没到那个地步,怎么就这么等不及呢?可见是个糊涂的。”

说完眼睛直向王夫人看过来。王夫人吓了一跳,不妨老爷提及此事,见老爷看她,便忙笑应道:“是嘛?妾身每日忙于家事,倒是不知道。”

贾政微点了下头接着道:“过几日我便要出京赴任,心下倒是有些不安,想起这些年来,老太太对咱们这房多有照顾,宝玉又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不免让他们心存妒忌也说不得。昨日我去见老太太,她老人家病体难过,我瞧着也大大不忍,多亏了鸳鸯丫头在一旁劝解,老太太才好些。我瞧着这个丫头在老太太面前竟比咱们这些儿女还要仔细孝顺呢!便嘱咐了她,不论是谁来老太太这里胡闹,都不能把老太太的钥匙交了出去,若真是老太太有什么不好,便着人速速传信儿于我,一切待我回来再做打算。”

王夫人那里怔怔听着,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儿,想着自己的主意并没有与他人说过,连妹妹都不知道,怎么老爷…?定是大太太也生了这般心思,想着等老爷走后,思谋老太太的财物!

这里正想着,听老爷又道:“我想着她一个丫头,若是主子使强她也没法子,今儿个便来特告诉你,若是哪日她来求你帮忙,你一定要出面保护于她,不让她受人欺负,如何?”

王夫人忙站起来道:“老爷放心,那个丫头我平日瞧着也好,最是个忠心的,若她有了难处妾身一定会相帮于她的。”

贾政略一迟疑,又向王夫人面上瞧去,目光里似是颇有怀疑。王夫人心下一动,忙遮掩了笑道:“老爷可还有什么说的?”

贾政悠悠道:“我这句话想是有些多余了,只想问问夫人平日里可也有这般想法过?”

王夫人听了贾政之言,忙微低了头道:“老爷在说些什么?妾身可是那般无知之人?老爷冤枉妾身了!”贾政半天没有应声儿,只坐在那里蹙了眉头沉思。

那王夫人因想着昨日里自已还吩咐了琥珀那些话儿,不会是她将此话告诉给了老爷?又仔细想想,不可能呀!谅她也没有那般大胆,况且若她真将此事说与老爷知道,想老爷那脾气哪里是闷得住的?不过来与自己理论才怪呢!也不会似今日说出这般话语来了。

却说彩云奉命去大观园送了药品回来,见老爷在屋里说话儿,知道里面一时半会儿使唤不上自己,便又转身出去了。

才到了廊下,便见赵姨娘笑嘻嘻地走过来。

那赵姨娘一见彩云忙上来笑道:“彩云姑娘哪里去?”

彩云也笑着迎上来道:“赵姨奶奶来了,现下老爷也在屋里呢!姨奶奶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找太太?”

赵姨娘听了忙悄悄问道:“两个人没有吵嘴吧?”

“姨奶奶说的什么话儿?何尝瞧见老爷太太吵架了?”彩云忙道,又向两边看了看。

赵姨娘赶紧轻打了自己一巴掌道:“看你这张嘴还敢胡说,”言罢又问彩云道:“听说一早太太问起过我,可没为着昨夜生气吗?”

彩云想了想道:“倒没瞧太太生气,姨奶奶若只是为了这个,奴婢想着还是罢了吧,这时老爷太太在说话呢,您老人家还是回去吧,别再自己去找寻了事儿来倒不值得!”

赵姨娘笑道:“那我便听姑娘的,回去了。姑娘得空常去我那里坐坐去,可别忘记了?”

彩云应了,又回身来到房前,见几个小丫头那里站着,屋里也没有一点儿动静,便又转身出了院子,竟自去老太太那里找了琥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