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情黛韵补红楼

第一卷 京城梦第六十九章 忍痛割爱

水溶‘嗐!’了一声,又摇了摇头,看儿子这般模样,太妃心中突地升起不明的烦恼来。待要出口相问,却见门外一个人走了进来。

“给太妃请安,给王爷请安!”只见水溶的丫头飞絮正笑盈盈地轻轻一福,又向水溶笑道:“今日午后,外面来传说是荣国府的贾宝玉公子前来拜访,不巧王爷不在,便留下了一纸书信告辞了,言道改日再来。”

水溶双眉一挑:“真是不经念叨呀!走走,待我回去瞧瞧这位贾公子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又转身向太妃揖了一礼道:“既如此,溶儿便不打扰母妃了,您也早些歇息吧,明日儿子再来请安。”

北静太妃本想问问那林姑娘的事倒底怎么办?话到口边又变了主意,便道:“我儿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回去休息,这事儿说来也急不得。”

隐溪里,水溶手中拿了宝玉留下的信看了看,便放在一旁。第二日一下早朝,水溶便迫不及待地谴人去了贾府唤了宝玉过来。

昨日宝玉过来本是想与水溶问一下那优伶蒋玉涵的下落,因着那一年忠顺王来贾府找,被宝玉无意间透露了玉涵住处,不幸又被抓了回去,便与宝玉断了联络,事后宝玉后悔不迭,总想找个机会与玉涵明示那日不是故意说出,请求凉解,却是苦苦寻找不到他的踪影。

今日一早,袭人在外面翻腾箱子,说是过几日便是太太身边的玉钏儿的生日,想着要送点子东西。那宝玉本就是个整日里无事的,近日又因学里的先生犯了旧疾放了假,瞧见袭人找东西便也跟了过来,偏又眼尖看见了那条大红汗巾,遂又想起了琪官儿蒋玉涵来。

想当年自己是无心供出的,不过是胡乱说了琪官的一个住处,谁想他那几日就躲在紫檀堡呢!唉!想到此,宝玉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袭人正自翻找,见宝玉无故唉声,知他素来如此,便含笑说道:“我这里找东西,二爷瞧着也没意思,不如去外面不拘找了那个姐妹去玩笑一阵,也省了在这里烦闷,也让我静下心来好找呢!”

宝玉伸手拿了那条汗巾道:“不知琪官儿如今在哪里?”

袭人站直了身子道:“听二爷那年说起来,不是又被逮了回去,现下必定在忠顺王府里,怎么二爷又要去会戏子,看老爷知道又打爷!”

宝玉摇了摇头道:“我上年便侧面打听了,他并不在忠顺王府里,又听说忠顺王因他私逃大发脾气,回府后便幽禁了他,过年唱戏做陪都不见他出来,想忠顺王素日行事狠毒,定不会轻饶了他!”

袭人听宝玉这么说,心里不由也有几分焦急,问道:“不会因此要了他的命吧?”

宝玉眼中不禁含了泪来,伸手试了试道:“听说现下已不在忠顺王府中了,却也不知到了哪里?真令人好生惦记!”

袭人手里拿了个簇新的荷包也呆呆的怔在那里,不知怎么劝慰宝玉。

半晌儿,袭人道:“平日里二爷不也净去那些王公贵族家里闲谈,不如去打听了,能找到也说不定呢!”

宝玉叹气道:“自打大姐姐去了,这些府中也不怎么邀我前去了,怎么打听?”

袭人又想了想,道:“前些日子二爷不还说去了北王府与王爷吟诗做画好不快乐,怎么就忘记了?”

宝玉定了下神,面露笑意道:“还是你想得细,可不是还有北静王爷呢!”北静王府素来神通广大,王爷手下能人又多,若想找寻一个戏子想来不难,便指了个事来到北王府,偏王爷又不在府中,只好留下话让帮着打听。

不想,第二日王爷便着人来请,宝玉忙乐颠颠地来到北静王府。

水溶见宝玉进来,便上前一步拉了笑道:“些日不见,公子越发英俊秀颖了!”宝玉忙大礼参拜,也笑道:“王爷风流潇洒起是他人能够比肩的?”

水溶轻轻一笑:“你我之间倒也不用如此这般相互吹捧呢!”

宝玉也笑道:“小人说的倒是心里话,并无半点虚捧之意。”

一时,成恩上了茶,宝玉忙双手接过,水溶又赐了坐。宝玉小缀了一口,小心道:“不知王爷可是有法子找寻琪官的下落?”

水溶正想着如何张口寻问那黛玉之事,不妨先被宝玉开了口,便略想了一下道:“本王平日里最不理会这等事情的,与那忠顺王也不过面子上还过得去,无事并不来往的,不过倒可以派了人去帮你找找,只是那忠顺王爷做事素来缜密,倒是要些费时日了。”

宝玉听了忙站起身来道谢:“有劳王爷帮忙,宝玉这里先谢过了。”

水溶示意宝玉坐下,又问道:“咱们先不说这些,昨日里太妃去了你府闲谈,你可知晓?”

宝玉笑道:“怎么不知?王爷不是也去了,只是当时宝玉不在府中,若知道也就不用昨日白跑一趟了。对了,听家祖母说起太妃她老人家身子骨还是那样强健,倒是让老太太羡慕不已呢。”

水溶心里乱得很,却也不得敷衍道:“太妃年纪不过才四十有余,哪里比得过老太君福气呢!膝下儿孙成群,除却儿女孝敬不说,单就是孙辈那一干女孩儿整日环绕身边也让母妃回府来津津乐道不止呢!”

宝玉听到别人赞自己姐妹,心下欢喜,遂笑道:“家里这些姐妹们不敢说世间少有,却也俱是极难得的,老太太爱得紧呢!”又想不应在人面前讲话如此暴露,便又住了口,端起茶杯掩饰着喝了一口。

水溶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忙跟道:“听母妃说,这几位姑娘中谁要是任娶了一个去便是最大的造化了!”宝玉不由又随口接道:“可不是嘛!不知王爷因何有此一说,不会是王爷也有此意?”

水溶微微一笑:“母妃回来与本王谈了许久,想来母妃是有此意,不过――”说道这里,水溶故意不往下说。

宝玉头脑一热,笑道:“不过怎么?昨日王爷不是已见过她们了?”

水溶笑道:“见虽见着了,只是离的远些,模样也就罢了,只不知诗书方面?你知道的,本王最是敬重有诗才的女子。”

宝玉听了站起身来,向水溶一辑,又抬了头微眯起双眼随口念道: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念完宝玉得意一笑,“王爷,这只不过是她们平日偶然一作,私下里玩赏罢了。”

水溶喝道:“好诗!好一个‘口角噙香’!是哪一位姑娘做的?倒亏了有这么巧的心思,做出如此好句来?”

宝玉笑道:“便是在下表妹,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她的才华是非一般女子所能及的。”

水溶又赞道:“好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昨日本王也瞧见她了,见她模样倒觉有些面熟呢!嗯…倒好像是本王在香山脚下曾经瞧见过的一个女子。”

宝玉听水溶夸赞,面上突然一白,那日里林妹妹穿了自己的儒白衣衫,想来踫上王爷时正在山下,不由抬眼向着水溶一瞥,心下暗思:莫非王爷看上了林妹妹不成?

宝玉按捺住内心的慌张,小心问道:“可是一个身子看上去弱弱的?眉眼略带愁容?”

水溶嘴角向上一挑:“那位白衣女子便是令表妹林姑娘么?”

宝玉见水溶面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心里不由大急,一下子满头是汗,并带了一脸的焦急尴尬,垂了头小声回道:“是林妹妹。”

水溶见宝玉一脸的焦急,想起当日宝玉在自己面前每谈起这位林姑娘透出来的怜爱,心下已知必是他所心爱的,只不知他二人是否定了亲?

便试探道:“怎么公子如此表情,敢问这位姑娘与公子可有婚约了?”

宝玉忙道:“并无。”

水溶听了心里略安,又道:“如此说来…”不等他把话说完,宝玉急道:“我与林妹妹自小青梅竹马,如今妹妹又孤苦一人,想我们将来总会在一起的。”

水溶听了宝玉言语,心下又是一惊!面上却不带出,“怎么就那么巧?本王倒对这位林姑娘也很感兴趣呢!听你如此说来,你们将来必定要订亲的?”又故意问道:“莫不是这位林姑娘还年幼?”

宝玉叹道:“过了年便十六了。”

水溶惊问:“这般年纪,若你们有意却是该早定了这门亲事的,又怎的拖至今日?”

宝玉低了头小声道:“婚姻之事本该遵父母之命的,上面没有此意,我却怎么提及?只能再等等看了。”

水溶道:“若无有可心之人,但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你现下佳人在侧,公子又有此意,怎么不向父母提起以成天作之合?”

宝玉无语,只口中诺诺的,水溶便恍然道:“必是姑娘无意于你?”宝玉又急道:“妹妹心中也必有我的,只是…”

“只是什么?若是你父母为你另选良人,你可愿意?”水溶此时忘却了自已初衷。

宝玉忙将头摇了又摇,水溶叹道:“可还是呢!你不去说,你母亲必不知晓你的心意。”水溶又强笑道:“若你不去说,本王可要上门提亲了,难得母妃与本王这一回都看准了呢!”

宝玉听了忙应了告辞而去,连打听琪官的心情也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宝玉走后,水溶半日不语,叹老天不公,好容易有了一个可心的人儿,却又早为他人所爱。

北静王终不愿夺人所爱,遂又去太妃那里,言道暂时不想再谈娶亲之事,王妃深感诧异,看水溶面色不好,也没有再劝,只好从侧面打听了缘由,也只好暂时做罢。

再说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随即便去了贾母那里。

才一进院门,便见薛姨妈的小丫头同喜站在上房外面,正与贾母房中的小丫头悄悄说笑呢!宝玉便知道薛姨妈来了。

同喜一见宝玉遂笑着问了好,又道:“宝二爷打园子里来的?可是见着我们姑娘了?”

宝玉心里有事,便木然道:“才去了外面,还不曾回园子里,倒是没见着宝姐姐。”

同喜瞧着宝二爷不似往日那般随和,便不敢造次,又笑道:“看外头日头晒,二爷快进去吧。”说着帮着打起了帘子

宝玉也无心再说,便微一点头进了屋去。

只见贾母随意歪在榻上,薛姨妈却是坐在一旁的脚踏上,陪着老太太说笑呢!

见宝玉里来,不待他上来见礼,薛姨妈便含笑道:“这里正说你呢,倒来了!”

宝玉强陪了笑脸道:“姨妈来了。”说着忙又行礼见过。

薛姨妈连忙拉了宝玉的手向贾母道:“几日不见,哥儿竟是越发长高了。”

贾母淡然一笑:“小孩子家,还没长成人儿呢!姨太太又数日没见着了,可不是觉得与先前不同了。”

薛姨妈笑了笑道:“老太太说得是。”

又转向宝玉笑道:“前日里你大哥哥还念叨你来着,说要请你过去说话呢!被我一顿喝住了,他哪里有什么好话说,不过想变着法儿的喝酒罢了,没的再陪上你的时间,不如多读些书来,将来也好有个好前程。”

贾母听了心里一阵冷笑,好一张巧嘴,比她那个木头似的姐姐倒是会说多了!终是不好晒了她去,便接口道:“承蒙姨太太吉言。”

宝玉本想先将心事与老太太说了,若老太太允了,事成便**不离十了。虽然知道太太平素里不太喜欢林妹妹,但想来也不敢拂了老太太的意,待要张口,抬眼瞧去那薛姨妈正笑盈盈地瞅着自己呢!

宝玉琢磨着薛姨妈并无就走的意思,便想不如等她走后再找个时间过来向贾母禀明。

遂向贾母道:“才去了北静王府见了王爷,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

贾母忙道:“这大日头的,快快回去吧,赶晚上凉快再过来。”

宝玉应了,又向薛姨妈告辞,不想薛姨妈却跟着站了起来,笑向贾母道:“也来了一阵儿了,想老太太也乏了,不如我也回去了,顺道与宝哥儿去了姐姐那里坐坐,改日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不置可否,薛姨妈便携了宝玉出来,向王夫人院子方向行去。宝玉不敢再说别的,只好跟了薛姨妈又来了王夫人住处。

小丫头通报进去,薛姨妈笑呵呵地与宝玉进了屋子。只见王夫正那里合了眼坐在炕上,手里拿了串佛珠不停地捻着。

一睁眼见了二人,便笑道:“怎的你们俩个一起过来了?宝玉不是去北静王府了?妹妹可去瞧过老太太了?”

薛姨妈笑道:“敢巧哥儿回来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我瞧着老太太也有些乏了,便与哥儿一起过了姐姐这里瞧瞧。”

王夫人点头笑道:“我倒没什么,不过那样罢了。只是老太太这些日子却是病体难愈,让人心里不安呀!”

“怎么我瞧着老太太精神倒好?”薛姨妈道。

这时玉钏儿过来请薛姨妈坐下,又奉上茶来。王夫人也示意宝玉坐到自己身边儿来。

宝玉无奈坐下,只好又随口问了问母亲身子可好之类,被薛姨妈又是一通好夸,王夫人听了妹妹之言,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儿,脸上也尽扫往日的淡薄之态,竟是笑容可掬起来。

王夫人的形象此时在宝玉眼中显得那般的慈祥和蔼,宝玉心里一热,虽然素日里父亲不喜欢自己,可娘还是最疼爱儿子的。

想到这里,宝玉不由将头靠向母亲肩膀,王夫人也怜爱地抚了抚宝玉那一头乌发,笑道:“还是我的宝玉儿知道心疼他娘,到底也没白抚养他一场!”

“瞧姐姐说的什么话?咱们宝玉的孝顺谁能比得上,看看我那个不懂事的蟠儿,便是给宝哥儿提鞋都用不上呢!”

王夫人也笑道:“蟠儿不过是稍稍淘气了些,这不已有了媳妇了,再过些日子,有人管着便会好起来的。”

薛姨妈听王夫人提起儿媳妇金桂,便气不打一处来,叹了口气道:“这话本不该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说,这个媳妇真真个是我和钗儿的克星呢!整日里跟钗儿过不去,这不,来姐姐这里我便带了钗儿进来,也好让她散散心呐!”

别人的家事,王夫人不好说什么,可又见不得妹妹叹气,便劝道:“还是新媳妇,又是独女,听说家里也很有些钱的,未出阁时不免娇纵了些,过几日受了妹妹教诲,就好了。”

“罢哟!我哪里敢说她呢!尽哄着还不顺意呢!动不动便大呼小叫的,有时连钗儿也卷了进去,竟是个泼辣货!”

宝玉因去薛姨妈那里见过金桂一面,瞧着也一般的美丽女子,却不妨被姨妈说成这样,便问道:“宝姐姐本是个最容人的,竟也被她如此对待,倒是出乎人意料呢!”

薛姨妈忙道:“瞧瞧,你们姐弟两个从小在一起,你也知道你宝姐姐是个再不惹事生非的,可却常被她聒噪,你道是让人烦也不烦?”

宝玉又道:“那便让宝姐姐还住回蘅芜院罢了,省得再受她的气。”

王夫人也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宝玉儿也想念她宝姐姐呢,不如住进来,也省得她日日闹心。”

薛姨妈停了话,向王夫人挤了下眼儿,口中道:“姐姐怎么忘记了?钗儿住在这里多有不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