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师父曾将我这个小可怜捡回家
正在三人剑拔弩张之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一脚踹开房门,平时里俗媚巧俏的眼神此刻如寒雪覆双刃一般,他扫了一眼地板上的污血,又看了看像被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浸湿的梅弄雪,最后目光落在萧炎天的玄铁冷剑上,白齿森森,阴狠道:“你敢在我的地盘拿剑指着我的人?”
蓝洵玉心道:楼云梦此时的模样和白日里天差地别,周身的气场犹如阎罗降世,浑身散发着狠绝的气息。
萧炎天冷冷地看了楼云梦一眼,将剑插在鞘里,立着不动,纵然此刻落魄,这人天生的王者之气难以遮掩。
“我第一眼瞧着你,就知道你不是简单的人物,必定一身血债,如今在这京城里,也只有这地方能保下你,你若不想死就乖乖听话,不然,你武功再高,我也能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说罢,楼云梦低头看了一眼梅弄雪的伤口,道:“处理得不错,你懂医术?”
蓝洵玉道:“跟家师学过。”
“师承何人?”
“……”
“不说?小崽子,你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
楼云梦这才注意到蓝洵玉手中的信,他伸出手,蓝洵玉不敢不给,楼云梦看完,脸色煞白,身形不稳,似要倾倒一样,目龇欲裂,牙齿“咯吱咯吱”做响,怒恨道:“杨淮这老狗胆大包天。”
一室静谧,四人沉默良久。
忽然,电光火石之间,楼云梦从腰间抽出来一柄三指长的细软剑,剑在他手里灵巧而多变,看着如行云流水一样曼妙,落招却是阴毒狠辣,招招逼命,直杀向萧炎天,另一边梅弄雪也起身袭击蓝洵玉。
这里是后院,与前堂不同,僻静宽阔。
四个人两对两,不会儿,萧炎天将楼云梦压在剑下,而另一边梅弄雪掐着蓝洵玉的脖子。
梅弄雪道:“放开楼主,不然我杀了你的小情人。”
萧炎天不理梅弄雪反向楼云梦道:“把信给我。”
楼云梦嗤笑一声,讥讽道:“这信你敢收?不怕千刀万剐?”
“给我。”
“哼!”
蓝洵玉心里慌了。
这封信现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放在谁身上,谁是个靶子,郎寒天岂会轻易善罢甘休,必定还要再来,但不知郎寒天知道不知道信的内容。
郎家本是忠烈世家。
武昭丙戌年,苗疆进犯中原,朝中无猛将敢迎战,郎老将军一马当先,带着亲族十几个兄弟子侄,浴血奋战。
正将破了苗疆城寨之时,谢云棠身为前锋却私通敌将,致使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年仅十岁的郎寒天被父兄拼死护住,逃出一条生路。
满身是伤的郎寒天被前去支援的杨淮救下,收做义子,从此孝忠于杨淮,并一手为杨淮创下红袖黑衣甲,郎石十八阵法,霹雳乾坤锁。
朝廷问罪,谢云棠九族全被诛杀。
郎寒天是云岚百年来,第一位将苗疆人彻底驱赶至玉菱关以西的人,年仅十九,跨越马上,一把飞云弓,霜花箭,百步射杀金撵车上的苗王,后生擒大妃,将人头割下,悬挂城楼,祭旗振军心,报父仇,雪前耻。
放眼整个云岚国,武将之列,无人能与此人对抗。
郎寒天若知道杨淮谋反,仍然维护杨淮,局势将会十分凶险,毕竟萧允胤弑父篡位,郎寒天明知也不以为意。
“把信给我!”
蓝洵玉趁着梅弄雪不防备,胳膊肘狠撞新包扎的伤口,抢过信。
他怎么可能让这封信落在师父身上?
梅弄雪刚缝合的伤口,血涌出来。
哐当,脚踩在流血的地方附近,人躺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蓝洵玉也没有磨叽,拿了刀刃,咬着牙,脱了衣服,刀尖下去,硬生生割开肉,露出一个口子将信折成一个圈儿放进去,将皮肉用烧酒消毒后,自己拿着针线缝上。
其余三人微怔地看着蓝洵玉。
一滴滴汗落下来,身体颤抖着,在这种极其痛的时候,蓝洵玉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那是他五岁的时候,爷爷远行回家,家里那么多人,只有一爷爷疼爱他,会哄着他玩,抱着他,逗他笑。
母亲那天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爷爷走的时候,他跟在后面,一直跟到天行山脚下。
夜里黑乎乎的,风刮着,还下着雪,他冻得浑身僵硬,再跟不上爷爷的步子,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回蓝家,在那里,他像空气一样,没有人会在乎,他撒娇,他哭闹,他讨好,换来的是殴打和责骂,蓝镇远一脚能将他从门里踢出去几丈远。
小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一点一点挪着往山上爬。
他一定要找到爷爷。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再也动不了了。
眼泪落下来,雪融化又冻结成冰包裹着他的身体,他想搓搓手,但指头已经僵硬了。
要死了吗?
就这样死也挺好的。
他躺在雪地里,呼吸越来越慢,眼皮也开始打架,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
他拼命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哥哥,但大哥哥的神情淡漠,语气也冷冰冰的。
真讨厌。
大哥哥皱眉看着他,然后将他抱起来,一边拍掉他身上的雪,一边冷声道:“傻的吗?寒冬腊月也敢偷跑出来,不要命了?”
大哥哥端着一碗热腾腾地面糊挨着他嘴边,他刚喝一口,烫得烧嘴,疼得钻心,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大皇子,小孩子是不能吃热饭的,你这还是刚出锅的。”
爷爷将他抱起来,大哥哥一脸无挫地站在那里,眼中似乎还浸着泪。
蓝洵玉突然想起,那时,萧炎天的额头上擦着锅灰,手上烧了几个燎泡,衣服边上烧焦一片。
他也是个孩子。
哪里做过饭?
那里会照顾人?
只是,当时,他为什么要跑到灶台亲自熬那一碗黑不溜秋的糊糊?
着急慌忙地端过来喂?
蓝洵玉缝完最后一针,割断线,收了针,腰间裹上纱布,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牙咬着血印子,脸色苍白,唇无色,眼前一阵发黑,缓缓地穿上衣服,看了一眼萧炎天。
恋春楼非常大,前堂一共一百八十间客房,楼有三层,第一层大厅加普通包间,第二层雅间,第三层暖阁。
暖阁最为豪华宽敞,玉珠帘进入,是凤于九天的华丽金屏风,屏风后有花厅,左侧是卧室,右侧是浴室。
没有浓郁低俗的脂粉气,而是淡淡的清雅的沉木檀香萦绕,沁人心脾。
桌案上,一把七弦古琴,一瓶梨花酿,三枝秋日白菊。
“你以后跟着我,做我的侍从。”
如江南烟雨杏花眸子风情万种,嘴角噙着一湾明朗,似笑非笑地望着有些呆呆的人,道:“不愿意?”
一瞬间的恍惚,蓝洵玉喉结滚动,咽了咽,回过神,脸通红的看着梅弄雪,讪讪道:“愿意。”
我和我师父的命都在你们手里,还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