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第六十一卷 欲识临冬性 唯有岁寒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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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府这几日为了窦子蕴尚信安公主的事皆是愁云密布,只是外间却不知,照旧登门造访,并且来拜访沈安青学茶艺的贵家娘子越发多了起来。才送走常侍府上三位娘子,又迎了少卿府上的两位娘子,一时间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只是这些个登门的娘子们,却都是打定主意要与沈安青学茶艺的。

"青娘当初在明光寺斗茶会上风姿过人,叫我等很是仰慕,闻听还得过圣人召见,更是夸赞不已,颁下不少赏赐,这才慕名而来,还望青娘收下我们,随你学习茶道。"少卿府的张五娘是个直爽性子,开口便点明来意。

沈安青一笑,亲自给她们奉了茶汤:"五娘子过奖了,请先用茶汤。"

张五娘端起来吃了一口,眼前大亮,连连颔首道:"果然名不虚传,青娘可一定要教我是如何煎煮的才是。"更是不依不饶地缠上了。

沈安青苦笑道:"娘子厚爱,我原该应承的。只是……"

"只是什么,青娘该不会爱惜茶艺推诿不肯教与我吧?"不等她说完,张五娘已是含着愠色道。

沈安青摇头道:"不过是门技艺,如何会吝啬不教。只是娘子也知,我如今寄身窦府,不比自家那般自如,也不敢为了自己之事扰了府里的清静,所以……"她很是为难的样子。

张五娘的幼妹六娘细声细气地问到:"听闻圣人已经给了诏谕,允你自立女户,如何还会留在窦府?"张五娘也瞧着沈安青。

沈安青幽幽一叹:"许是老夫人想要留我多住些时日。"只是那神情分明不是如此。

张五娘忽然明白了一般,俯身靠近低声道:"莫不是青娘买不起宅邸,这个无妨。我府上还有一处小别院,可以借与青娘暂住。"张六娘也跟着一道连连点头,很是殷切地瞧着沈安青。

沈安青有些啼笑皆非,摇头道:"并非为此,实在是…身不由己。"

张家姐妹走了不到一日,京都城中已是流传开来窦府留着沈青娘,不教自立女户的消息,更有绘声绘色的,说是沈青娘在窦府过着婢仆的生活,饱受欺凌。

这话头很快便传到了窦府。窦二娘子气地直冲到青娘厢房里,怒冲冲指着她喝道:"枉老夫人与我阿娘待你这般用心,衣食起居皆如我和慕娘一般,谁料你竟然捏造了话来编排我们,恩将仇报的贱女,我这就叫人把你撵出府去!"

沈安青头也不抬,冷冷道:"那便有劳二娘子速速动手,撵了我出府去。"

窦二娘子气地七窍生烟,扬手便砸了厢房中摆设的花斛,大声喝着:"把她与我撵出府去。"

急匆匆而来的大夫人怒喝道:"孽障还不与我住手!"喝住了窦二娘子的肆意妄为,这才堆笑向沈安青道:"青娘你莫恼她……"

沈安青敛了衣裙拜下去:"大夫人,奴不敢再忝居贵府,还请奉诏自立女户。"

大夫人一时哑口,沈安青如今抬了奉诏的名头来,叫她如何以对。好半天才勉强笑道:"这……不必急于一时,不如先安心住着,待宅邸准备好,再又说可好?"

沈安青抬头道:"宅院我已然置办妥当,只请奉诏自立女户。"

大夫人惊地动弹不了。万万想不到沈安青竟然已经都准备妥当,只怕是就等这一刻了。

她如今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一时进退两难,最终道:"既如此,不如随我去见了老夫人,再做定夺。"

内堂上,老夫人沉默望着地上拜倒不语的沈安青,许久才开口道:"青娘初到府中,叫人通禀所说的乃是楚州沈安青。不愧是青娘,我倒不曾看走眼。"

她抬头向大夫人道:"去打点起来,明日送青娘出府。"大夫人脸色很是不好看,低声应下。

晚间,大夫人拿着簿子过来北厢房,面上已是有了笑意:"明日青娘便要出府去,叫我很是放心不下。这外边不比府里,你一个女娘难保不受什么委屈,倒不如在府里,与慕娘姐妹一处,也能有个照应,岂不是甚好?"沈安青微微笑着,奉了紫苏饮与大夫人,并不答言。

大夫人见她不言语,只好叹道:"罢了,我知你必然是恼了婵娘,才会想出府去,她那性子怨不得你恼了,便是老夫人如今也气地不轻。我待她向赔个不是。"

沈安青不接话头,只是道:"明日出府之事,还要劳动大夫人多多帮衬。"

大夫人见这小娘当真铁了心,只好拿出名册与簿子来,道:"老夫人的意思是青娘来府里有些时日了,如今要出府去,自然不能叫你这般去了。要拨四个侍婢与八个仆妇与你带了去,另外再送一处田庄与你,也好有个进项。宅院原本也是要给的,但闻说你已自己置办了,便也不再另外拨给你了。"

沈安青欠身道:"奴不敢受,多谢夫人盛情。"

大夫人轻叹道:"青娘不必如此,这是府里的一点心意,当初慕娘与婵娘也多得你相助,我自然是感激的,这些也算是谢礼,日后有什么只管使人来府里说,我们还当你是府里人。"

沈安青却是知道这些俱是窦府做与人瞧的,为的就是不叫人信了那传言。她也不再推辞,拜谢了。

待一切交代清楚了,大夫人并无要走的意思,笑着道:"青娘也有十五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虽然你自立女户,不该我过问亲事,只是你与婵娘年岁相当,少不得多说一句,若有人才品貌相当的,便好好打算起来,莫要耽误了。"话里满是深意。

沈安青轻笑道:"是,多谢夫人费心。"

送与四个侍婢除了金玲与芳兰,还有两个都是畅园伺候的,一个唤做银瓶,另一个蕙香,当晚便被送过来。沈安青也不为难她们,只是教在下房歇下,第二日一起动身。

二夫人何氏也带了绿翘过来,还未进门,便阴阳怪气地道:"沈娘子好手段,竟然能得了诏谕自立女户,连我这表姑母都不曾知会,果然好算计。"

沈安青面色不改,只是请了她坐了上席,轻笑道:"二夫人这是怪我呢。"她奉了饮子与二夫人,"当初夫人担心我孤苦无依,才接了我来京都府里,我自然是感激不尽地,想来夫人也是一心期望我能得个好出路。如今得了诏谕自立门户,又是作了曲江会上司茶使,也算是不曾落了爷娘的脸面,说来二夫人也是替我欢喜的不是么?"

何氏冷哼一声:"瞧不出青娘这般伶牙俐齿,全不似从前那般敦厚老实。如今你已是得意了,以为再无人能制住你了?"她冷冷望着沈安青。

沈安青欠身道:"不敢。"

何氏推开她奉上的茶汤,起身冷笑道:"你以为暗地里与窦子邡互通款曲,便可以安然无事了?你当那他能护住你?"她桀桀怪笑道,"你别忘了,他再出息再本事也要叫我一声阿娘,我倒要瞧瞧你们有多大能耐。"

沈安青料到何氏是听到什么风声,误以为是自己有意要与窦子邡有牵扯,她也不多说,只是抬头直视何氏:"二夫人怕是误会了。邡郎如何与我并无半点关系,我也不懂夫人话里的意思。"何氏狠戾地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一直沉默的绿翘却并不立刻跟去,只是向沈安青拜了拜沉沉道:"贺喜娘子得偿心愿。"

沈安青看了看眼前死水无波的绿翘,额上还隐隐带伤,分明是阴沉绝望,不由低低一叹:"你莫要怪我,当日的情形已是你死我活,若是我差上半点,只怕今日这般情形的便该是我。"她看了看垂着眉眼的绿翘,又是轻轻一笑道:"看在你伺候过我一些时日的份上,我提点你一句,你平日照料昆郎好不辛苦,可要多加小心,若是伤得重了,养不好会留下病根的。"至于其中深意,要看她懂不懂了。

绿翘身子一震,愣了一会,却是欠身拜了拜告退走了。

待人都走,沈安青松了一口气,这下才算是大局已定,采容欢喜地合十念了句佛:"可是盼得云开见月了,娘子离了这府里就不必再时时提防,小心不叫人算计了去。"

连金玲芳兰都欢喜了起来,芳兰笑道:"婢子听闻已经吩咐了这些个随娘子出府的仆妇和婢女俱都是买进来的,都还算妥贴。"她的爷娘也都分到要与沈安青的田庄上去了,总算是彻底安心了。

金玲也有几分疑惑地道:"那几个仆妇都是往日在府里做些寻常差事的,倒不曾有什么不妥当。"却是有几分怀疑,不肯就这么信了。

沈安青轻轻一笑,以窦老夫人的行事作派,必然不屑于在这等细微之处动手脚,也不想叫外间人说出什么话来,所以才做的这般利落。想到明日便可离开这危机重重的囚笼,只觉得满心期望欢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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