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我爱你

嵌在记忆深处的红发卡

前些天心血**整理卧室,偶然在抽屉里瞥见那枚曾令我魂牵梦绕的红色发夹,禁不住感慨万千。

它的式样早已过时,身上的断裂部分已被我用透明胶布牢牢的粘合住,同那些花花绿绿、别致新颖的发夹族们摆在一起,它的确显得过于呆板、傻气,且庸丑不堪。

但是,那火红的颜色却依然那么醒目、那么剌眼……在我的眼光与之轻触的那一刻,在我的灵魂为之猛然悸动的那一个瞬间,记忆的闸门随思绪的飞扬戛然打开……我13岁那年,家里的生活条件很是拮据。

当村里其他的小伙伴们已能够美滋滋地相互攀比她们身上五颜六色的新衣服时,我还套着大姐穿剩下给二姐,二姐穿剩下给三姐,三姐穿得已不能再穿时,再甩给我的浑身上下满是窟窿补丁的旧衣裳。

好在我当时还是一个一心只想玩儿的十足的疯丫头,性格又颇像男孩子,大概脑瓜中爱虚荣、爱臭美的细胞还尚未滋生或是滋生得相对较少,总之,我并不为自己在伙伴中“鸡立鹤群”的地位而忧心烦恼,相反,我仍然假小子似的扎着两根冲天辫儿,一天到晚咯咯个不停。

村里学校来了一批师范类实习生,分到我们班的是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笑容极其甜美的老师,头发右侧别着一枚娇小精致的红色发夹,煞是好看。

那枚红色发夹晶莹透亮,镶嵌在她那如缎似的黑发中间,更加映衬出她的温婉清纯。

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喜欢上了她,喜欢上了她那清纯可人的浅笑,喜欢上了她那枚精巧光亮的红发卡……那一堂课,我听得格外认真,并且一改往日乱蹦乱跳、大喊大叫的秉性,平生第一次像个乖乖女一样安安静静。

她姓庄,我们都亲切地叫她庄老师。

可能是因为我的性格较为活泼的缘故吧,我和庄老师走得很亲近。

我经常跑到她那收拾得很整洁的单人宿舍找她聊天,感觉很快乐。

我还狠心地让妈妈剪去了那两根与我相伴了很久的朝天小辫儿,为的是换得一头和庄老师一模一样的齐耳短发。

那段日子,我多想拥有一枚漂亮的火红色的发夹呀!哪怕是让我戴上一天,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听庄老师说,那枚红发卡是她的一个远方亲戚送给她的,在附近根本买不到。

只有我心里清楚,即使附近有地方卖,家境的贫寒也不允许我把它拥为已有。

尽管我无时无刻不渴望自己能拥有一枚红色发夹,尽管我深深地知道,那对我不说只不过是一种昂贵的奢望,一个永远遥不可及的瑰丽色的梦。

那天,我又去了她的宿舍。

宿舍门开着,庄老师却没在房间。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后,我有些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忽然,我的眼光被一红色亮点所吸引,是那枚我日思夜想的红色发夹!它正静静地躺在窗台上的那面小镜子旁,浑身上下散发出夺目的亮光。

我的心一阵激动,一下子跳到它面前,捧在手里细细的端详着、轻抚着……我迫不及待地将它戴在头上,偷眼打量镜中的自己,竟然也像白天鹅一样美丽异常。

“原来我戴上这枚红发卡的样子这样好看!原来我也可以变得像白天鹅一样!”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地嚷着。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飞速地掠过,“如果它能真正属于我……”这个可怕的近乎于罪恶的想法一旦在我的头脑中闪现,便再也挥之有去了。

“要不,就把它拿走吧,这样小的一个东西,庄老师不会太在意的。

她要是知道我喜欢,肯定会送给我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行!”另一个声音从我的心底突然迸出,“这是盗窃行为!是小偷!是不道德的!”一个说:“装在自己口袋里吧,谁也不会知道的,它的美丽是无法抗拒的啊!”另一个说:“怎么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呢?你一直都是好孩子呀!……”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心里乱乱的。

虚荣和理智在我的躯体里不断地出现交锋,你争我抢,你上我下。

终于,理智在一个13岁的小女孩虚荣心的不断驱使和怂恿下逐渐显得力不从心,到最后彻底的土崩瓦解。

正当我按着怦怦儿跳的心准备将它放入自己的口袋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我的心“咯噔”一声,血液像是霎那间凝固在空气中。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有些不听使唤的猛地一哆嗦,那枚红发卡便应声落地。

我慌了神,本能而又笨拙的将一只脚踩在上面,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望着庄老师。

“你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庄老师向前走了几步,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没……没什么。”

我额头上的冷汗冒个不停,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表情严肃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脚,随后猛地将我推开,我一个趔趄没站稳,脚底下踩着的那枚红发卡完完全全暴露出来,映红了我灼热滚烫的脸。

我把头压得低低的,没有勇气抬起来,我怕看到庄老师眼中的那抹令我心痛的失望和伤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沉闷的空气中凝结着的那种令人压抑的气息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庄老师弯腰拾起那枚红色的发夹,轻轻地问了我一句:“你喜欢它?”“嗯……”我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嗡嗡。

“很喜欢?”她又问。

“是,很……喜欢。”

我的头压得更低了。

“那我把它送给你,你看怎么样?”庄老师的语调一直很平和。

我有些受宠若惊,慌忙抬起头,看见庄老师满眼的真诚。

“把它送给你,好不好?”她又重复了一遍。

“好……”我顿时欣喜若狂,用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回敬着庄老师。

刚才的恐惧、尴尬和不安一下子被吹得烟消云散。

“你看着,我怎样把它送给你!”庄老师突然收敛起笑容,一张脸蓦地阴沉可怕起来。

她将手中的那枚红发卡用力一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喀嚓”一声,那枚火红色的发夹已经断成两半儿。

我“哇”地一声哭了,在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我听见庄老师声色俱厉地说:“把这枚断裂的红发卡送给你,是想让你明白,别人的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的,即便你拿到手了,自己的良心也会不安的!记住,永远要做一个坦荡正直的人!”“红发卡”的故事已过去好多年了,我本不愿再一次将它提起。

况且这些年内,早已被淹没在尘世喧嚣中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的我终日没来由的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像一架上紧发条的时钟,没日没夜地拼命运转着。

“红发卡”的故事也便无暇再被我顾及,它就像一张被岁月冲洗得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永远地尘封在我记忆的角落里。

只是,每每看见它那依然鲜亮如初的火红的颜色,庄老师的那句铿镪有力的话语便久久地回荡在我的耳边:“记住,永远要做一个坦荡正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