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魔鬼强强爱

19.说,你不爱我

当人肩头扛上责任后,便不是说卸就能卸掉那么自由了。

轻悠到底还是被公司的事给拖住了,除了有想购买杨氏积压商品的老板外,皇后街的洋人大百货商店总经理来了,介绍人还是那晚的大鼻子金融老板,洋编辑亲自领路。

谈的便是将杨记公司的核心产品放上他们百货商场的购物架,以此为平台,做形象,可销往全港城,乃至有百货公司连锁的上海、北平等大城市。

这个**太大,比起轻悠开始设想的先自己租店面做零售,更稳更有前途,更能迅速打响杨氏品牌。

一场饭局是免不了,而托宋家夫妇之名,闻讯而来的商界大佬亦不少,举凡从物资供应,运输检察,金融机构等等,几乎算是为杨氏公司的发展铺下了一条康庄大道。

宋家夫妇如此帮忙,轻悠自然不敢怠慢。这一番应酬加商业谈判下来,转眼过去三日,公司里的事情算是基本理顺,余下的扔给徐副总,她终于得闲。

“毛叔,元帅府!”

冲上洋包车,轻悠立即拿出随身小镜子,打量仪容。忽然又觉只是衬衣窄裙太清素,几日忙碌脸色也不太好,最好修饰一下不然准给他唠叨。

不过,现在觉得被他骂“笨蛋”,似乎都是幸福的。也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骂你。自打公司情况好转后,这几日公司里溜虚拍马的人越来越多,那些甜言蜜语听得她耳朵都起老茧了,真是受不了。

唔,她难道是天生受虐狂嘛!

很快到了元帅府,站岗的警卫见了轻悠,完全不像其他入府的人,还要各种检察搜身,她进府如入无门。

“轩辕小姐,元帅不在府上。”

“那他在哪里?”

“这……属下不知,元帅的行踪属于机密。”

对她也保密么?

那人似乎看出轻悠的不悦,立即解释说,“元帅大概是没想到小姐您今天会到府上找他,所以没有吩咐我们能不能说。小姐稍安,您要不先在这里等一等,也许元帅很快就回来了。”

轻悠也明白了,织田亚夫是一军总帅,人生安全非常重要,去哪里自然都是保密的。她没再追问,便进了那间他专用的休息室等候。

再看到那个骨灰瓮冢时,已经没有初时那般骇怕,轻轻抚了抚,忍不住揭开了瓷盖,提着心朝里一看,愣住了。

她将瓷罐抱下了条案,往大**一倒,里面的东西全散在了**,五颜六色的全是一张张小小的彩笺,上面写着字,都是孩子们在七夕节的许愿笺。

她拿起一张,上面写着:希望爸爸快来接我和妈妈回家!

再看第二张,写着:爸爸,师傅说我写的字越来越像您了,你快来接我和妈妈吧,我会做个听话的儿子。

第三张,第四张,接着好多张,都是这样的愿望。这些纸张特别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上面的字迹秀挺劲媚,又不失端圆方润,能感觉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相当单纯天真的优雅小皇子,但后来她遇到他时的字迹,秀逸变成了疏狂,端方全失,行笔潇洒恣意间隐含强势煞气。

爸爸快来吧,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爸爸,我很乖,我摹出的《兰亭序》连妈妈都分不出来是谁写的。你快来看看吧!

希望爸爸能亲自教我习字作画。

希望爸爸、妈妈和我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希望今年能和爸爸一起放鲤鱼幡。

希望今年爸爸妈妈和我能一起看樱花。

希望爸爸快来接我们。

……

百多张纸上,竟然三分之一都是这样渴望全家团圆的愿望。

轻悠越看,眼睛越模糊。

而另外三分之二的纸条,却是深深地骇人。

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一张笺上,竟然隽刻了一个男人那么多的心灵之伤,那些过往的、深埋在记忆片断,瞬间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心口……

为什么他在初见面后会对她那么残忍?

为什么他看她写字作画说起小叔时,眼底的情绪那么复杂?

为什么他总说他恨亚国人,却还是答应她放了那么多同胞?

为什么失去孩子那晚,他会痛骂她走私鸦片,还失控得踢了她一脚?

……

为那个曾经纯纯期待着父亲的小孩子,为那个终于变得愤世嫉俗的少年,为那个忍辱负重奋斗出今天这片功绩的男人,再多的心疼不舍也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元帅当年杀了荻宫上下所有人,除了十一郎先生幸免于难,连伺奉过他和他母亲的老管家都死于他剑下……皇家因为元帅德行尽失,宣布退婚,摘去亲王爵位……

他变成了庶民,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侯了,为了当上这大元帅,他又付出了多少代价,她不知道,可那必然是比她想像的更艰辛更可怕更苦涩。

勤务兵敲门来送茶果点心,门却被人从里拉开,小女人丢下了一句“有事先离开”便匆匆走了。

……

轻悠心情沸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有人走过她时还不时回头打量,悄声议论着前日报纸上的鉴宝新闻,她也无所觉,也不知道毛叔跟在她身后帮她扫荡了多少苍蝇。

当行到一幢大楼前时,她才回神。

医院

她一愣,便大步走了进去,突然间很想和杨夫人聊聊,更想跟杨先生说说那个樱花之国。

刚转上杨家夫妇的住院层时,她突然看到高桥上校跟着一位医生走进了办公室。她左右瞧瞧,没发现警卫员,心下一跳,想到织田亚夫的病,该不是又病发了,所以才会悄悄来医院治疗。

她猫了脚步,慢慢挪向那办公室门口,想要探听。

不是她不想直接问,实在是这些大男人说事儿总爱藏一手,好像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女人就不担心了。其实,他们都不懂,真心爱上一个人时,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眼神、动作、呼吸,都可能泄露他们心里的秘密。

可惜当了一会儿壁花,引来两个护士的侧目,也没听到什么,她只能尴尬地假笑两声说来探试亲人,跑去杨家夫妇的病房。

然而,在推门而入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病房内

织田亚夫声音极淡,“这一次,她为你们赚了不少钱吧?”

杨先生似乎很紧张,“殿下,在下惭愧,轩辕小姐确是聪明善良的好女孩。”

杨夫人神色极为不安。

织田亚夫又道,“她全心全意把你们当亲人朋友,这也在我意料之中。不过,本帅给你们三分颜色,你们别以为自己就真有那个份量给我开起染房了!”

杨先生骇然,一下跪落在地,头帖着冰冷的地砖,求饶般地说,“殿下息怒,在下今天就出院,把公司的事都接过来,不会再让小姐奔波了。”

杨夫人急忙上前扶着丈夫,一起叩首相求。

门外,轻悠瞬觉一股冰凉透体,不由想起很多事情来,从火车上初遇夫妇二人,到后来的诸多相处。

织田亚夫声音依然轻淡,可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势里,让地上的夫妇身心直颤。

“你该知道,若本帅要计较这些,你们就不会继续住在这房间里。我想知道,为什么四年里的所有报告里,没有一句话提到姜恺之竟然一直在港城陪着她?”

杨夫人抽了口冷气,杨先生将她死死摁住,直说是自己疏忽,任凭惩罚。

“哼,你们现在是仗着有轻悠在,就敢以下犯上了!”

“殿下,您误会了,”杨夫人不顾杨先生阻拦,抬头疾言,“我们第一次看到那孩子时,在南下的火车上,她孤身一个人被挤在角落里,看着车窗外面一直偷偷抹眼泪。她看起来那么娇小,瘦弱,可爱,我……我一眼就喜欢上她了。您知道,我这一生无法孕育自己的孩子,我就想她做我女儿。

我们主动找她聊天,听她含糊地说家里的事,虽然只是几句,我是亚国人,我很清楚她大概经历了哪些不公的对待。我们心疼她,希望她能和别的十六岁女孩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后来,她接受了我们的帮助,也入学开始读书,可是我们发现她并不是真的开心。毕竟她那么小就离开家,又是女孩子,旁人对她再好,她心里大概也有些芥蒂,也许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不快的事让她对周遭都有防备,到广州武馆学武的事,都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她心里没有安全感……”

“……直到姜恺之出现后,她才真正开心起来。我们的确也非常矛盾您的要求,可为了让那孩子能安安心心地过她想要的日子,我们瞒了您。我们想,只要她真的开心,您即真心喜欢她,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所以,我们才会……”

织田亚夫说,“你们觉得我无法给你们视之为女儿的人幸福,所以你们就欣然接受了姜恺之的伺奉,想要招他做女婿了?”

“殿下,请您息怒,我们……”

“攀上了姜家,差不离就是国丈了,也不用受本帅的牵制了。你们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殿下您误会我们了,我们只是希望轻悠幸福。”杨夫人泣声说着,不住叩头,却瞬间引爆了织田亚夫心底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失声爆喝,“她想过的生活,就是嫁给姜恺之吗?你们懂什么?该死的,你们又懂什么?混帐东西——”

他抬起脚就狠狠踢向杨夫人,轻悠立即冲了进去,大叫着“不要”抱住他的腰身将他攥开。

他侧身看到她满面泪痕,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慌乱心虚,却又立即掩去。

“不准,我不准你伤害杨叔杨姨,你要不高兴,你冲着我来啊!是我要跟姜恺之在一起,是我答应他的求婚。”

他气得抽气,咬牙切齿,“轩辕轻悠,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之前跟他们辞职,也是为了好跟姜恺之结婚?!你屋里打包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为了搬进你和姜恺之共筑的爱巢,好双宿双飞了?!”

轻悠也是微微一愣,这男人居然偷进了她的闺房。她当时的确有想搬离杨宅,但她并不知道姜恺之已经买了婚房,且就在杨宅附近,她只是想先搬到学校的教师宿舍去。没想到后面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平日忙都不急了,那先打起包的书册也用不上,便也没拣出来。

“那又如何。恺之哥哥当着众人的面跟我求婚,要不是你的舰队打过来,我们恐怕早就结婚了。”可惜,这气话还是冲口而出,“恺之哥哥他行事光明正大,哪里像你,你……你之前说不会骗我了,你叫我信任你,可是你回头又做了什么?!你竟然在我身边安排了这么多……这就算了,你又故态复萌,杨叔的枪伤还没好,你又这样欺负人!”

他一下怒红了眼,“轩辕轻悠,对你来说,我就是个残忍无情、奸诈狡猾的人,只有你的恺之哥哥才是正人君子,尊重你,从不强迫你,唬弄你,才是你的最佳良婿伴侣,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至少恺之哥哥不会这样对待杨叔杨姨,他们还是为你办事的人,你就这样威胁他们。你还是人嘛!我以为四年了,你应该改变一些了,我本来……”

他冷笑一声,放开了她,退后一步,脚步却明显有些蹒跚。

“轻悠,你倒没变,你还是个小白眼狼!”

“织田亚夫,难道人人都必须照着你的规矩来才行嘛!这里不是你的东晁,这里是亚国,我的祖国,你没资格审判我。”

他双拳紧握在身侧,脸色变得青森一片,“对,我是没资格,只有你的恺之哥哥才最有资格。可至少从头到尾,我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而不像你这个蠢祸,只会自欺!”

“对,我就只会自欺,我还总是傻得被人欺,甚至相信一个骗子,一次又一次谎言。”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愚蠢地要还要派两个毫不忠心地人,千里迢迢跑到亚国,专门来骗你这个没良心的蠢祸吗?”

“够了,我不要听,我不要知道。”

他一把抓她回来,抵在墙上,扳起她的脸直对上自己的眼,“轩辕轻悠,你给我说实话,你爱不爱姜恺之?如果你说爱他,这四年你已经完全爱上他了,我走!我织田亚夫今天对天发誓,从此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轩辕轻悠的生活里!”

她的唇抖得厉害,泪水直流,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气得一拳砸在她耳边的木头上,“给我说啊——”

“对,我就是爱上……”

那个字,便硬是卡在了喉上,怎么也吐不出。

他的目光刀刃般雪亮,仿佛剖开了她的心,已经看清她心底的秘密。

她觉得又矛盾又不甘,即委屈又无力,对着他又捶又打,骂他卑鄙可恶,欺负人,直打得累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他的声音里亦满是疲惫,失落,却笑着说,“说不出口么?那我教你,你就说,你根本不爱我,再也不想看到我,希望我滚得……”

嘴就被两只小手捂住了,那双幽怨瞪着自己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让他想起无数个两人的夜晚,她这个模样总是让他欲罢不能,热血沸腾。

她说,“你混蛋,你说过不再骗我的。本来我今天还想,想……我想再试一次,可是,你这王八蛋又让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揉进掌心,长叹一声,“难道承认你还爱着我,想要跟我在一起,就那么难?就是一件很耻辱的事?轻悠?”

她哽咽的哭声忽然一窒,怔怔地看着他瞌下的眸中,轻轻滑过的伤怀。

她伏在他怀里,久久的,一动不动。

在这场从不被祝福的爱情里,到底谁说的谎言更多,更无法被原谅?

……

南京,大总统府。

幽静肃穆的大宅内,突然传来重重的响声,随即伴着喝骂吵闹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佣人们均是吓了一跳纷纷朝楼上望去,却又立即低下头,拘谨地不敢多说半个字,对他们来说,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近来半个月,天天都会闹一回。

“让开,再不让开我毙了你们!”

“三少,大少吩咐过,您必须在屋里静养,否则……”

一阵拳打脚踢呜呼哀嚎声后,姜恺之冲下了楼,四下值守的卫兵一见到他立即冲了上来,他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抡起衣帽架子,横挥竖砍,宛如关公耍大刀,直冲出大门。

正这时,三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停在门口,前两辆车上立即跳下来的都是着国民政府警卫团藏青色制服的警卫员,最后一辆车上出来的才是国民大总统——姜啸霖。

姜啸霖看着冲来的弟弟,大手挥退了警卫员,脱掉黑手套,自己迎了上去。

秘书长看着那画面,不由得别开了眼,心下叹息连连。

当真是红颜祸水么!

半个钟头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姜恺之被警卫抬回了大厅,放在沙发上。

紧接着三份报纸被狠狠砸在姜恺之脸上,姜啸霖的声音冰冷无情,宛如训斥三军将士,“睁大眼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个不停的宝贝女人!”

说完后,转身上楼,皮鞭与木地板撞出沉重的响声。

——港城名流圈新生名媛声称系出风骨高洁的清华先生门下,却言形放浪,与纨绔子弟嬉笑打骂,强与英国女伯爵争风吃醋,借着卖电器之名,实行攀权附贵之迳,夜邀多名港城政商大佬宴会一堂,醉态尽出,丑相毕露。

附上照片数张,均是轻悠与屠少云、华少等笑言,与瑟琳娜的并肩照。

——学生直击:东晁元帅军直袭圣玛丽学院后,东晁元帅织田亚夫与其独处于教室长达数小时,后仅裹一布行出,众目睽睽下言行苟且,又于放浪沙龙会中暧昧佼对。

黑白照片上,着黑色军装的男子躬身亲吻女孩的手,女孩颜表羞涩微露。

握着报纸的手指,几乎折断。

“啊——”

愤怒地斥吼传出,报纸被撕得粉碎,一拳砸在桌上,赤红的双眸被妒嫉憎恨彻底侵噬。

当晚九时,警卫紧急报告,“大少,三少他不见了!”

姜啸霖摆了摆手,不置可否,回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批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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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又一个**即将来临,真心话大冒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