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湮蔻

南灵卷 二十章

默念着月尹的名字,她竟一直没有发现,月尹二字,便是……

“伊姑娘有何吩咐?”小恭垂手立在书桌旁。

江雪听到小恭的声音,回过神,缓缓睁开眼,道:“帮我找月尹来。”她要当面问清楚,为何他要隐瞒身份。墨湮知道他的身份,留他在身边,与他定下协议,又是为何?想到墨湮,恨恨地握紧双手,认为墨湮没有任何欺骗她的必要,就蠢到相信墨湮营造出的假象。

“伊姑娘,月尹公子的去向我等无权过问,可能……”小恭为难地打断江雪的思绪。

江雪侧过头,语气坚定地不容置喙,“告诉月尹,我要见他。”

小恭被江雪冰冷的眼神吓一跳,连忙跑去寻月尹。

看着小恭离开的背影,转回脸,注视着宣纸上的两个字,墨湮,这是你故意传达给我的吧,你究竟想做什么?迷惑我,让我忘掉仇恨,借此来报复江家和离砚吗。你可真是卑鄙的很啊。禁不住冷笑了几声,告诉她月尹的身份,也是迷惑她的手段之一吧!若不是今日恰巧撞见了癫狂的白薇,让白音显身,她怕是要对不起养她疼她的父兄了。

侧过头,看着地上的双腿,“你来了。”

月尹怔了怔,她的听力仍是这般敏锐。练武之人脚步轻,他才刚到达,她已听到。“你……”

江雪抬起头,看着月尹面上的面具,“把面具摘了。”

月尹缓缓抬起手,轻触面具,道:“不。”

“把面具摘了!五哥。”将宣纸展开在月尹的面前,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静之”二字,“我竟没有发现,月尹便是静,五哥,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月尹扶着面具的手颤了颤,转过身,态度很是坚决,“姑娘认错人了。静字下半部分确实可视为月尹,我却与令兄没有丝毫关系。”

江雪“啪”的一声将宣纸拍在桌上,“好,你不承认是不是,我让你看一样东西!”疾步冲到挂画之前,用力推开挂画,现出挂画后的暗格。可是,这一次,暗格后的却不是齐王的骨灰盒,“怎么会这样?”暗格中的白玉莲花灯,与她房中的那盏,一模一样。

月尹微微扫了一眼白玉莲花灯,道:“姑娘若没有别的事,月尹告辞了。”略点了一下头,便要离开。

“慢着!”江雪急道,“先前这里放着的是父亲的骨灰!”

月尹顿了一顿,开口,却冷静地好似当真与他毫无关系,“是吗?那么,唯有请姑娘节哀,逝者已矣,不必执着。”

“难道你留在清圜殿,尝试各种方法,不是为江家报仇吗!”为何!为何你就是不肯承认,“把面具摘下来!向我证明你不是江静之!”

月尹叹了口气,回过头,道:“看来,在下不将面具摘下,姑娘是不会死心的。”说着,解开系于脑后的绳子,取下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上布满了疤痕,狰狞可怖,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江雪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那原本静若远山之清澈的容颜,究竟被伤了多少次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五哥……”唤了一声,便泣不成声。几个月来压抑在心中的痛刹那间翻涌而出,无法克制地哀鸣。

月尹静静地看着江雪跪倒在地,伏在地上痛哭,就这样看着,没有一丝动容,重新戴上面具,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月尹的容貌骇人,吓坏了姑娘,着实抱歉。”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以极快的速度朝月尹的脸上挥了一拳,俯身抱起江雪,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都已经过去了。我会帮你报仇,会帮你带你爹的骨灰和你哥哥的尸首回去,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月尹看了伊诺儿一眼,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径直穿过他二人,站在暗格前,看着白玉莲花灯,沉思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将莲心点燃,霎那间,莲花灯通体发亮,月尹转身往屋外走去,“你们都离开南灵国。”

伊诺儿却是完全没有听到月尹的话,仍旧紧紧拥着江雪,感觉到江雪的体力在渐渐流失,哭声越来越小。月尹叹了口气,便自离开了。

“离砚”江雪低唤了一声,感觉到紧抱着她的双臂一震,“我险些……”离砚的怀抱,她早已熟悉的犹如自己的双臂,她知道他是离砚。

离砚将江雪抱的更紧,道:“雪儿,答应我无论如何,要坚强地活着,不可以绝望,更不可以放弃。”

江雪轻笑一声,道:“我会的,至少在墨湮死之前,我不会放弃,否则,我又有何颜面去见爹娘。”拍了拍离砚的手臂,“让我起来,五哥已点燃白玉莲花灯,我们去看看。”

“你……你还是坚信月尹便是静之吗?”看着江雪泪迹未干的脸上已带了笑靥,雪儿,为何你要逼的自己这般坚强,只是那样哭一场便能将所有的痛苦都放下吗?为何你不回家,为何不愿受我保护,却总是要自己孤身在外撞的鲜血淋漓?

看着离砚的双眸,“他是。”出了房门,门外那条小溪已冻结成冰,四周的林子都已是白雪皑皑,左右两侧果不其然,分别出现一条道路。

离砚站在江雪身后,“朝哪边走?”

“左边。”回房不见白薇,顾自取了伞,出来与离砚一同往左侧的小路走去。

二人静静地走着,身后留下长长的一串脚印,雪絮絮地下着,没多久,便将脚印覆盖了。走了许久,眼前突然没路了。二人相视一眼,死路?

“哎呀呀,好久没有人来了。啧啧啧,这不是长袖善舞的伊姑娘吗?你那一曲‘霸王别姬’……不对吧,应该是‘姬别霸王’……哎呀,随便啦,我当真是爱得不得了,伊姐姐何时可以传授一下?”天空中传来的银铃般的声音仍在碎碎地念着,“可是墨哥哥把你看的这么紧,我都没机会找你玩。咦,跟你一起来的人,是你哥哥?不过,你们二人的感觉,怎么比起你与墨哥哥更加……唔,怎么说呢……”

“闭嘴!”江雪与离砚二人同时出声,那声音滞了一滞,委屈道:“人家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嘛,每天对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又没人来看,干么要我看着呢,真是的。”

江雪暗暗平息了一下抓狂的情绪,道:“你到底是谁?看管书籍,是什么书籍?”

谁知,那声音更加委屈了,“你不记得我了,你居然不记得我了……难为人家一直心心念念地想着你……”

“闭嘴!”

“shutup!”

离砚惊讶地看着江雪,江雪挥了挥手,道:“小萝儿是吗,你在哪里,出来吧。”

小萝儿惊喜道,“啊啊,你还记得!可是,我不能出来,你得答对问题我才能出来。”

“什么问题?快说。”江雪不耐烦道。南灵国的人全都这么啰嗦的吗?

“人家不是南灵国的人,我是冲着墨哥哥的面子才留在这里的,谁知道他让我干这种事。”小萝儿抱怨着,在江雪发怒前连忙道,“咳咳咳,请听题,逃犯在逃跑时,前面出现一条河,河宽四丈,河边有棵树,树上叶子都已落光,树高四丈,逃犯围着一条围脖,长两丈,请问逃犯如何过河逃走?”

江雪愣了一愣,数学问题?略一思忖,道:“将围脖系于树顶,逃犯吊着围脖作荡秋千,当围脖与树干成四十五度角时松手,便可以将逃犯甩过河了。”

“错!树顶那是枯枝啊,怎么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还要荡秋千?”小萝儿鄙视道。

江雪一脸错愕,这、这不是数学问题吗?

“枯枝……围脖……”离砚看着空中絮絮飘落的雪花,道,“当时是冬天,河面结冰,逃犯径直跑过河。”

离砚说完,江雪鄙视地看着他,这也太瞎了吧。

“回答正确!”小萝儿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条路的尽头,随着话音落下,一座并不大,却十分精致的小宫殿缓缓出现。

江雪的嘴角微微抽搐着,离砚淡淡一笑,道:“开门。”

小萝儿顺口应道:“是。”又突然醒悟,只觉得此人身上散发的那种帝王之气,令人有一种不能言否的力量。“不行!要开门得答对另一道题。”

“说。”

小萝儿笑眯眯道:“伊姑娘,你哥哥好厉害哦,小萝儿差点被他吓的直接开门了呢。听好了,某座岛上藏有宝藏,当然不是南灵岛啦,你看到大中小三个岛民,大岛民知道宝藏藏于山上或是山下,但他说话亦真亦假,唯有中岛民知道大岛民所说是真是假,但中岛民自己只在前人说真话时说真话,前人说假话时说假话,这二人都用举手的方式表示是否,但你不知哪只手是是,哪只手是否,只有小岛民知道中岛民所说是真是假,他用语言表达是否,他也知道左右手表达的意思,但他永远说真话或永远说假话,但你不知道是哪一种,请你用三个问题,问出宝藏是在山上还是山下。”

江雪眨了眨眼,这个问题虽有点绕,当中的关系却有些熟悉,“第一个问题,问大岛民,宝藏在山上吗?第二个问题,问中岛民,大岛民说的是真的吗?第三个问题,还问中岛民,你是个人吗?”

江雪说完后,小萝儿却没有出声,离砚看了江雪一眼,道:“或者,第一个问题,问大岛民,你说的可是真话?第二个问题,同样问大岛民宝藏是否在山上?第三个问题,仍是问中岛民,大岛民说的可是真话?”

小萝儿却仍是沉默,又过了片刻,突然激动道:“啊啊啊~这个问题小萝儿想了好久,求解释!求解释!!”

江雪顿了一顿,道:“我们既已答对,还请姑娘开门。至于解释,姑娘大可去问给你题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