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湮蔻

南灵卷 十一章

红衣似血,肤色胜雪,白与红的交汇,纯真夹杂着妖冶。入眼的熟悉感,是他吗?眉心朱砂,眼角含笑,目光游离,却又似乎是定定地看着莲花台正后方三层的位置。终于,找到你了。可是,为什么,这一世,我们隔的好远。

只是短短一瞥,便在脑海中留下不可抹去的印象。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谁,令她只需一眼,便无法忘怀?只是,现在的她,不想要这种感觉。不敢多看,将岗包压低,匆匆逃离。回到攀月楼,见伊诺儿房中灯亮着,敲了几下门,却没有回应。

又敲了几下,仍是无人应门,“诺儿,你在吗?诺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雪心中隐隐感觉有事发生,轻轻唤了一声,“诺儿?”

半晌,里面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我没事。”

“我可以进来吗?”江雪沉默了片刻,手举在门前,却犹豫着不敢敲下去。那确实是伊诺儿的声音,却冷漠地令她不寒而栗。

伊诺儿房中的灯突然灭了,“我睡了,你回去吧。”

江雪不安地握紧拳头,在伊诺儿房门前来回踱着,“咿呀”一声,房门突然打开,伊诺儿带着淡淡的微笑,道:“琳儿,回房休息吧。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江雪看着伊诺儿,似乎眼前的人,又变回了她熟悉的那个诺儿,“那好吧,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伊诺儿含笑点头,“晚安。”

回到房中,江雪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伊诺儿的眼里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却并不是平日里与伊诺儿相处的那种感觉,今晚,伊诺儿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该管这个事吗?江雪在心中问自己,如今已临近清圜城,她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混进清圜殿。

清圜殿并非南灵国的王宫,而是专属墨湮的宫殿。清圜殿内外各个入口皆有咒师把守,中间有咒师巡逻,接近主殿的入口有八武将看守,墨湮身边更有武功深不可测的四镜护十二时辰贴身跟随。

而墨湮本尊,相传只要他想,他便可以知道世间所有的事,包括一个人心中所思所想。要如何潜入清圜殿,不被六十四咒师,八武将,四镜护发现,更不被墨湮怀疑?

猛地忆起今晚那个奇怪的孩子所说,墨湮会于第三日出现在芙蓉阁,并且挑选一个人带进清圜殿。要如何被他选中?是否要赢得这次比舞大会的胜利?

第一世她的舞蹈独步天下,第二世她做了半世的瞎子,绝了舞蹈,这一世更不必说了。缓缓闭上眼,回忆着记忆中所剩不多的第一世,似乎,在她的记忆中,还存着那一段舞蹈。

第三日傍晚,江雪仍是一身男装,仍然坐在莲花台三层正后方的位置。

专心致志地盯着对面的包间。包间里依旧空着,包间前的轻纱微微地摆动着,难道,他不来吗?

正在此时,芙蓉阁照明的灯火突然悉数熄灭,所有人立即安静下来,凝神屏息地看着莲花台的方向,莲花台缓缓亮起,台上已立着一位身着浅绿色罗裙的女子,绿衣女子身材窈窕,莲花台亮起之时,她的身体犹如一尊最美的雕塑,定格在莲花台上。

随着音乐的响起,绿衣女子开始舞动,舞姿翩跹,竟与当日所见棂跹房顶一舞技艺相差无几。

江雪的手心微微冒着汗,这样的舞蹈,不是她这个连五音都分不清的人可以比拟的。怎么办?难道就放弃?

绿衣女子在莲花台上完美地舞动着,一个转身的动作,江雪猛地站起身,白音?!竟是白音!

看着白音那张熟悉的脸庞带着陌生的神色,白音似乎也在看着她,脸上带着挑衅的笑容。

江雪怔怔地看着莲花台,直到听到有人在说:“最后一位舞者,来自星灵村的伊琳儿。”

回过神,除掉身上的男装,露出了里面的红衣,红衣胜血,解开绑在栏杆上的彩带,手却突然被人拉住,江雪回头,“诺儿?”

伊诺儿定定地看着江雪,“不要去。”

一瞬间,江雪有些晃神,这种认真的眼神,“离……”甩了甩头,眼前的人,是伊诺儿。挣开伊诺儿的手,淡淡一笑,“诺儿,谢谢你。”随即,拉着彩带,从三层跳上莲花台。

江雪的出场立即引来了一片掌声,一声响指,芙蓉阁灯灭。灯灭前的瞬间,江雪抬头,轻纱扬起的后面,那一张魅惑众生的脸。这、便是墨湮吗?

莲花台亮着玉的色泽,水池中的金莲闪着金的光辉,水池中的水在金与玉的辉映下,荡漾着醉人的光彩,将莲花台上的舞者照射的如梦似幻。音乐响起,是《霸王别姬》。只是,古琴琵琶演绎出的《霸王别姬》少了那份天纵的豪情,反是柔情刻骨。

这一段舞蹈,江雪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如今伴随着由南灵国最强的乐师们演奏出来的曲子,心中无比紧张,却依旧站稳脚步,一步一步地完成这曲舞蹈。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轻轻地吟唱,只此一段,江雪的声音空灵地在宁谧的芙蓉阁中萦绕着。

二层包间内,墨湮浑身一震,扶着桌子,深深地看着江雪,是这支舞蹈,原来,你还记得。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我与你,不正是如此。

江雪一曲舞罢,双手在胸前交叉,行了一礼,正欲利用方才借力的彩带离开莲花台,只见一个女子动作轻盈地在通往莲花台的窄桥上踏了一步,便跳上莲花台,拉住江雪的手,在她耳边道:“等等。”

江雪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只见她一身粉色散花百褶裙,梳着两个团髻,团髻下方各系着粉色的流苏,娇小玲珑,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

女子举起双手,扬声道:“各位看官,放下手中的活,闭上动着的嘴,万众瞩目的一刻终于到来,小萝儿马上就为大家揭晓这次比舞大会的结果了。”

江雪有些汗地看了看这个自称小萝儿的女子,好……官方的话。

小萝儿惋惜地朝江雪笑了笑,“琳儿姑娘的舞蹈真是很美,可是,破坏小萝儿的芙蓉阁的东西就大大的不对了,因此,今晚的胜利者就是白音姑娘!请白音姑娘上莲花台。”

江雪微微一怔,破坏公物?这算什么理由?低声在小萝儿耳边道:“那留我在此为何?”

小萝儿笑眯眯地看着江雪,“怕你跑了。一会儿记得赔钱。”

说话的功夫,眼前一个身影闪过,白音已动作优美地上台。江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还是失败了,却没料到,竟、竟是败在破坏公物!颁奖结束后,江雪从怀中掏出一小袋金谷,“这够了吗?我可以走了吧。”

“祭司大人到。”一个短促的声音带着雄厚的内力在芙蓉阁中回荡着,众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往莲花台看去,只见四座窄桥上分别立着一个黑衣黑斗篷,戴着黑色面具的人。四个人皆是双手抱胸,背对着莲花台而立。

莲花台上,多了一个人。顷刻间,无论是二层或是三层的人,纷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莲花台正前方的黑衣人简单地宣布:“今晚,祭司大人将会挑选一位姑娘,带回清圜殿。”

墨湮站在白音面前,淡淡一笑,道:“恭喜你,小薇。”

江雪猛地退了一步,小薇……莫非,是南灵国圣女白薇!

莲花台本就不大,如今站了四个人,江雪又在边缘,这一退之下,险些跌进水池,惊叫声尚未发出,便被墨湮轻松地搂住腰,拉了回来,却仍旧肆无忌惮地搂着江雪的腰,眉眼含笑看着江雪。

江雪眉头微蹙,推了推墨湮,希望他将手拿开。

“你叫什么名字?”

江雪低下头,不再看着墨湮的脸,“民女伊琳儿。”

墨湮将头埋低,看着江雪的脸,语气霸道地宣告:“琳儿?我不喜欢,从今以后,我就叫你玉尘。若逐微风起,谁言非玉尘。”雪儿,我不能这般唤你,那么,便叫玉尘吧,只属于我的雪儿。

好熟悉的感觉,这样的话,似乎有人说过,可是,是谁?自从上次沉睡一年,很多前世的事情都渐渐淡忘了,仿佛从那时起,才是真真正正地属于这一世。为什么会这样?是忆情汤的药效过了,还是因为她对离砚的感觉,使忆情汤失效了。

墨湮专注地看着江雪的脸庞,聆听着江雪此刻心中想的事,雪儿,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过两千两百多年,你就将我忘了吗?雪儿,你好狠的心。不过,算了,忘了,就让你重新爱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