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卷 廿九章
一众杀手面面相觑，杀手首领尚留在恐惧当中，突然一个黑衣人悄然而至，黑衣人的声音有些像金属摩擦，只听他道：“你们招供了？”
杀手首领眼睛微缩，“你是何人？”
黑衣人道：“你们牙上的毒药呢，为何会被活捉？！”
杀手首领瞥见来人手背上隐隐可见一个麒麟刺青，疑惑道：“你是主人？可是你的声音……”
黑衣人拍案怒道：“还知道我是谁，方才我听到什么皇上重赏是怎么回事？！”
“主人放心，无论他们用什么招数，我们都不会招供。”杀手首领信誓旦旦道。其他杀手亦整齐地应声“誓死效忠主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那就好，你们把这药吃了。”说罢，嗖嗖嗖出手，每个杀手的口中皆多了一颗药丸，药丸在那一掷的力度下，直接被吞入腹中。
杀手首领愕然道：“主人，您不救我们吗？”
“任务失败的狗，留着何用。”黑衣人寒声道。
杀手首领迟疑了一下，“主人您说什么？”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你希望我重复一遍吗？我说……”
“够了，”杀手首领眉头深锁，眼中是深深的痛，“我一直以为，主人您把我们一群人都当作兄弟，情同手足，肝胆相照！”
黑衣人笑道：“兄弟？会有兄弟叫你作主人吗？你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我养的狗。”朝出口处看了看，道：“时候差不多了，你们该谢谢我，给你们减少了很多痛苦。”说罢，冷笑了两声，大步离开。
杀手首领忍着腹中传来的剧痛，心里的痛却是忍受不了，他一直以为，他的主人视门众如兄弟子侄，大家同生共死，以为他的主人知道他们被擒之后会派人来救他们，没想到，盼来了主人，却是来送他们上路的。
大笑着，眼泪却止不住流下。刚才那个狗官说的对，为了一个一心把他们送进地狱的人讲义气，不值得，不值得！他们真是愚蠢，愚蠢地相信义气，愚蠢地相信初入门派时大家一起发下的誓言。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人，怨不得任何人。
天牢的走道上传来巽谨的声音“什么人！”接下来是一阵打斗声，只是没拆几招便停了下来，巽谨疾步冲入囚室，见到二十个杀手皆是口吐白沫，手脚**，急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个是什么人？”说着赶紧上前将杀手首领的绳索解开，几个天牢看守随后而至，接到巽谨的命令，将其余的杀手放下囚架。
杀手首领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巽谨会这么做，“是……”
“先别说话，留点力气撑下去。”巽谨打断他的话，检查了毒发症状，把了脉，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几颗棕褐色的丸子出来交给士兵，“将这些药溶在水里喂给他们暂时保命。”
再次把了把脉，便匆忙离开了，杀手首领默默地喝下士兵递来的药，虽然松了绑，并且暂时稳住了毒性，他们却陷入了沉思，竟忘记了趁机逃跑。士兵们见他们已经没事，将他们锁入牢房，在桌前坐下。
一个士兵道：“将军真是仁厚，竟然费心去救要他命的人。”
另一个道：“可不是，真不知道这帮贼人前世修了什么好，竟碰到将军了。”
士兵们聊着，大致都说着巽谨是如何宽宏大量，这些杀手是如何如何幸运。二十个杀手静静地听着，默默地看着地面上的茅草，心中疑惑究竟哪些是真的，主人当他们是狗，要他们的命是真的，巽谨脸上焦急的表情是真的，又或者，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恶梦，主人从来没有来过，他们没有中过毒。
时间将近午时，突然，一只蝶枭扑腾着翅膀飞入大牢，停在杀手首领身前。用脑袋蹭着首领的腿，似乎在疑惑为何他不来取自己脚上的情报。与此同时，巽谨拿着一个锦盒回来，将药交给士兵，见到蝶枭，不动声色地慢慢接近，一出手，一枚黑色的棋子打中蝶枭，蝶枭仿佛被石化了一般，不再动弹。
杀手首领惊道：“你做什么！”
巽谨回过身，道：“将解药拿给他们服下，带他去巽泰殿，皇上要亲自审问他。”士兵应了一声，打开牢门，将杀手首领带出，喂了解药，杀手首领挣扎着，巽谨接过解药，迅速地塞进他口中，道：“我心想那只鸟大概是你们传信的工具，抓住它或许可以引出幕后主使，放心，我不会伤害它。”
杀手首领死死盯着巽谨，道：“没有什么幕后主使，我刚才说过了，是我要杀你。”
巽谨淡淡一笑道：“你这话又不合理了，你既是杀手组织，自然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想知道你拿的是谁的钱，日后多加防范，如此而已。下毒之人，便是幕后主使吧。”
杀手首领别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巽谨叹了口气，他还真是顽强，“他既然会杀你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如告诉我们他是谁，你们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那些兄弟想想吧，你何德何能，让他们为了你所谓的义气，死的不明不白。还有你们的父母家人，你怎能让他们担心受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杀手首领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杀不了他。”
“只要你愿意将他供出来，无极门会保护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巽谨按住他的肩头，低下头看着他，道，“是他不仁在先，你是为了这些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真正的义气，才将他供出来。”
杀手首领回过头，看着牢里的兄弟们，每个人都身负重伤，可是他们眼中的痛，是心里的痛，是被最信任最崇敬的人背弃之后那种沉沉的痛。突然想起了以前家中养的狗，当它被他屠宰之时，一定也是这般感受吧。
转向巽谨，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我们又何曾没有背弃过信任自己的人或其他，说他不仁不义也罢，贪生怕死也好，他只是想保护这些信任他的人，“好，我可以告诉你是谁派我来杀你的。”
巽谨的神色却没有太大的起伏，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又似乎对他是否招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那很好，我们现在去巽泰殿，你告诉皇上，是谁派你来刺杀太后。带他出去。”
士兵架着杀手首领出了天牢，巽谨低头进入牢房，将蝶枭取出，藏入衣袖中，跟着出了天牢。在天牢门口见到巽徵，巽徵上前在巽谨耳边道：“已经派人去将他们的家人接来，安全之地也已安排妥当，人一到，便可将他们释放。”
白麒门扣住那批杀手的家人，使他们为保家人，守口如瓶，如今有无极门插手，要救几个人，自是手到擒来。但太早将杀手释放，定会引起白麒门的怀疑，若是从中阻拦，又要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因此需待他们的家人安全后，再送他们去与家人团聚。
二人一同到达巽泰殿，“参见皇上。”殿上只有巽纥帝和刘公公，以及双手被反绑的杀手首领。
巽纥帝抬手示意他二人平身，道：“这个人说是离凰白麒门出钱买你们兄弟二人的项上人头，他们并不知晓太后在风府，你们看这事怎么办？”风家与白麒门的仇怨已非一朝一夕的事，巽徵被人追杀亦非罕见。
巽谨上前一步，道：“回皇上，臣以为，他们也是遭人利用，真相并不止如此。王爷此前的确常遭追杀，但与臣重逢后，有无极门插手，江湖上再难找到帮派敢为白麒门来行刺我们兄弟二人。有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巽谨故意顿了顿，小心观察巽纥帝的神情。
“讲。”
巽谨犹豫着，“臣恐此事会引起皇上大怒，臣有一个方法，可以找出幕后主使。”
巽纥帝问道：“什么方法？”
巽谨犹豫着没有继续说下去，巽纥帝道：“上来说。”巽谨领命，躬身走上金銮殿，俯身耳语了一番，皇帝点了点头。巽谨道：“皇上，既然他已经招了，臣又另有方法，是否可以放了他？”
巽纥帝侧头道：“你不追究他的罪行了？”
巽谨笑了笑，道：“他们也是受制于人，如今供出白麒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皇上仁慈，就放了他们罢。”
巽纥帝应允道：“既然你兄弟二人不再追究，上天有好生之德，朕就放了他们。”巽谨谢恩，同时使颜色给杀手首领令其磕头谢恩。
巽谨与巽徵带着杀手首领出了巽泰殿，巽谨给杀手首领松了绑，将袖中的蝶枭解穴交给他，杀手首领感激地看着巽谨，“多谢。”
巽谨笑道，“不谢，还要请你帮个忙。”说着，脚下一滑，撞到杀手首领的手肘，指尖点中曲池穴，真气送出，杀手首领手臂顿觉酥软，巽谨一推一送，蝶枭脱离杀手首领的双手，扑腾着飞向空中。
巽谨立即腾空而起，跟在蝶枭后。巽徵带着皇帝，沿着巽谨留下的记号，紧紧跟着。在巽谨与巽徵相继跟着蝶枭走后，一队禁卫军手执长矛围住杀手首领。禁卫军统领抱拳道：“请阁下随我们回天牢，稍后再送去与家人团聚。”
杀手首领将视线从蝶枭飞走的方向收回，隐隐有些明白了事情的发展，却仍旧有很多地方啊想不通，只是知道，他们，都输了。在这个明媚的中午，他们谋划了十几年的计划，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