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湮蔻

归墟卷 廿八章

计时的漏壶在静夜里响起“丁丁”的滴水声,一滴滴、一声声。巽谨枕着手臂躺在**,心中默数着,计算着时辰。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天幕上无边无际的轻云在缓慢地移动,月亮时而被遮住,时而又露出来。

整个风宅静谧地只听到夏日的蝉鸣和铜壶滴漏的滴水声。“咚”一声轻响过后,受水壶中的铜尺上浮,亥时的刻线露出壶口。突闻园中窸窸窣窣一阵细不可闻的声响过后,十来个身着夜行衣,以黑缁将头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影出现在流云小筑。

巽谨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将长发挽起,用一个玉冠固定好。打开门,看着站在房门前五个眼神错愕的黑衣人,笑的倾国倾城,“你们好守时,我喜欢。不过,怎么只有五个人?”

中间的黑衣人向两边的同伴看了看,喊了一句“杀!”便带头冲了过去。这时,太后与巽徵同时打开房门,太后脸上微露惊恐之色,却是一闪而过,立即恢复镇定。两个黑衣人朝太后攻去,三个朝巽徵杀去。巽徵闪身拦在太后身前,杀向巽徵的三个黑衣人愣了愣,与另外两个黑衣人合斗巽徵。

巽徵立在原地,左手拦在太后身前,右手握着一支玉笛,竟以单手应对五个杀手!那小小玉笛所奏笛音能令敌手受制而自残,如今在他手中亦成了一柄能攻能守的兵器。

看了看巽谨游刃有余地对付那五个黑衣人,巽徵淡淡道:“谨儿,怎的这么慢,你知道大哥不能随便动武的。”

巽谨丢了一个白眼给巽徵,道:“行了,你带奶奶去前院喝点参茶提神,别在这碍手碍脚。”说着将战圈靠向巽徵那边,将那五个对付巽徵的黑衣人引入自己这个战圈。十个黑衣人仿佛被一股黏力牢牢地吸在巽谨这边,行动似乎都受到了限制。

十个黑衣人听到他们兄弟之间的对话,却并未有何回答,只是更加拼命地准备先取巽谨的性命。其中一个黑衣人拼着受伤,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火箭射向夜空。

巽徵带着太后走到云小筑大门前,回头看到又有十个黑衣人出现,却在现身的同时,被巽谨以内功黏住,问了一句“怎么样,行吗?”

巽谨笑了笑,道:“你放心去喝你的茶。”又冲黑衣人道:“你们还有同党吗,一并叫来吧。省的夜夜不得安寝。”

“杀你二人,二十人足矣!”方才放火箭的黑衣人沉声道,“主人有命,杀不了他二人,所有人都得死!”

巽谨微微一笑,道:“放心,有我在你们死不了。”突然出指如风,那二十个黑衣人皆被无极门的内功锁清秋所黏住,他们自己未有察觉,旁人却一看便知,动作缓慢,步法受制。巽谨的武功素以轻快著称,这一出指,便将二十人的穴道齐齐点了。

“我知道你们牙齿上都贴着毒药,现在点了穴,不能咬破,就死不了了,对吧?”说着,擦了擦手,出了流云小筑,见巽徵倒了三杯茶,他自己一杯,太后一杯,巽谨便上前去拿了那第三杯,道:“这么久没用锁清秋,怪累人的。”

“难怪花了这么长时间,你看,茶都凉了。来,我再给你倒一杯。”巽徵举起茶壶,想拿过巽谨手中的小杯。巽谨手一闪,道:“温温凉凉,正好解渴。禁卫军来了吗?”

巽徵以袖掩口笑了笑,道:“你的部下都学了你,动作慢。”

巽谨扬拳威胁,惹得太后呵呵大笑,“你们兄弟两个这样多好,巽方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只可怜我的小弋啊”提到巽弋时,太后沉下脸来,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后又被狠戾所代替,“今后你们要做什么,奶奶全都支持,只要能除掉那个假货!”

巽谨放下拳头,轻轻拍了拍太后的肩,道:“奶奶您放心吧,马上就可以为二堂哥报仇了。”

“你已经有计划了?”太后抬起头,惊喜地看着巽谨。

巽谨笑而不语,巽徵扯开话题,三人又零零散散地闲聊了一阵,禁卫军统领方才带人过来。将那二十个黑衣人口中的毒药囊取出,用绳索捆绑了,押入天牢,绑在一排十字刑架上。

翌日卯时,巽谨与巽徵去参加朝会,李公公带人收拾着太后的行装,一边收拾一边叹着气,道:“娘娘,奴才真是老了,昨日有刺客行刺,奴才竟一点都不知晓。”

太后笑道:“这不关你的事,谨儿和刺客打斗时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哀家又被徵儿带到园子里,并无大碍。你就不用自责了,哀家和公公可是差不多的岁数,公公说自己老了,这不是在说哀家也老了吗?”

李公公连忙道:“奴才知道错了,幸好娘娘您没事,否则老奴将来到了地下,就无颜见先帝了。”

“好了好了,你也别忙活了,这些事交给那些年轻的小丫头做。跟哀家去园子里坐坐吧,再叫上风家老爷,咱三个一块儿聊聊天。来了这许久,还未同风老爷子好好聊过,可要叫人说咱们摆架子不理人了。”太后朝李公公招手道。

李公公道:“可是,大将军跟奴才说,您得在午时前进宫,说迟了,戏就不好唱了。”

“哦?戏已经开台了吗?”太后转过脸,看着天空喃喃道。

李公公疑惑道:“戏?大将军在宫里叫了戏班子吗?”

太后笑道:“是啊,既然如此,你让她们赶紧收拾,咱们回宫后好好整理一下,再去看这场戏。”

“是。”李公公领命,下去吩咐那些丫鬟们赶紧将东西收拾起来,留在珞王府的东西也送到这边,又亲自去看着下人将凤辇准备好,方才回来请了太后回宫。

另一边,朝堂上,巽纥帝惊闻昨日风宅有刺客闯入,紧张地询问太后是否安全,后才询问风家其他人可有损伤。最后又问刺客是否抓住,有无招出主谋。

巽谨如实回答,“刺客已被赶来的禁卫军押入天牢,尚未招供。”

巽纥帝拍案,“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他们招出幕后主使!”

“是。”巽谨领命,退到一旁。

今日的朝会异常的短暂,下朝后,巽谨与巽徵二人一同前往天牢。到了天牢,巽徵接过禁卫军统领准备好的夜行衣,与巽谨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巽谨转身进了天牢。

天牢中看守的士兵见巽谨进来,犹疑着没有行礼,巽谨沉下脸来,道:“怎么,不认得本将军了!”

士兵急忙行礼,嘿嘿笑了两声,道:“将军与王爷长相太过相似,小的们这拙眼分辨不出也是有的,还请大将军息怒。”

巽谨挥了挥手道:“他们招了吗?”

“回将军话,犯人嘴硬的很,小的们将天牢中各种刑具都用了,还是不肯招。”

巽谨挥退那几个士兵,看了看那二十个已被打的鲜血淋漓,体无完肤的杀手,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好好一个人,为了一个一心把你们送进地狱的人讲义气,值得吗?”

昨夜放火箭的黑衣人显然是他们的这次行动的首领,只听他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狗官又怎么懂得义气两个字。”

巽谨拿起铁炉上的烙铁,烙铁被烧的通红,哧哧冒着热气,“讲义气,会让你们带着毒药来杀人吗?啊,你们是杀手组织吧,就是收别人的钱,帮别人干杀人放火那种事的?”

杀手首领哼了一声,却并不开口。

巽谨从怀中拿出一条手帕,靠近烙铁,手帕瞬间便点燃,落在地上,烧成灰烬,“太子也是你们行刺的吧?又杀太子,又杀我们兄弟两个,你们到底是帮太子,还是帮我……大哥?”

杀手首领仍旧沉默着,巽谨拿着烙铁上前一步,道:“不说话是吗?”烙铁的边缘自杀手首领的胸前划过,杀手首领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本能地为了躲闪炙热的源头,却因身体不能动弹,腹部的肌肉微微地有些禁脔。

“你最好杀了我!”

巽谨瞪大眼,“我干么要杀你啊,我救了你又杀你,我闲着呀?不要那么紧张,我又没问你是谁叫你们来杀人的,随便聊聊嘛。聊的开心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你没有损失的。”

杀手首领哼了一声,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妥协了,“聊什么?”

巽谨笑道:“这就对了。你们这个组织什么时候办的?无极门解散了才一两年,看你们几个武功都不错,难道是你创办的?”

“什么组织。”杀手首领冷冷道。

巽谨道:“杀手组织啊,刚才我那么说你也没反对。”

杀手首领又哼了一声,道:“你说什么是什么。”

巽谨点头赞许道:“你小子很不错,年纪轻轻就办了这么一个组织,生意还这般好。对了,是我们兄弟两个的命值钱,还是太子的命值钱?”

杀手首领看了巽谨一眼,道:“一样。”

巽谨笑道:“呦,看不出你们还统一价,那你们行刺太子用了几个人?”

杀手首领沉默,巽谨又道:“你们组织一共有多少人啊,怎的今次你这个老大会亲自出马了。”

杀手继续沉默,巽谨蹙眉道:“你又不理我了。”看了看手中的烙铁,红色已经有些褪去,“凉了?那我换一个。”

“我们就二十人。”杀手组织冷冷地开口。他已经被烙过一次,方才巽谨手中的烙铁从他身上擦过时,又唤起了那痛不欲生的记忆,都是假的,怎么说的无妨。

巽谨将烙铁放回铁炉,转过身,嘴角勾起,露出昨夜他们初见时那种倾国倾城,此刻却令他感到恐惧的笑容,只听巽谨大声道:“多谢阁下告知,皇上必定重赏。”

“你说什么!”杀手首领有些惊恐,他的话当中透露了什么消息吗?他们根本就不是杀手组织,他问的话完全不着边际,为何他要那么说?

巽谨抱拳道:“保重,告辞。”说罢,大笑着出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