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卷 廿六章
巽方的夏季并不特别热，只是巽都位于巽方正中，离海远，受到的影响便小，到了夏季便炎热干燥。这一夜，原本静谧只闻蝉鸣的宫闱突然喧嚣起来。
南懿宫上空火光冲天，众人恐惊扰皇上，不敢敲锣打鼓，只得秘密地调水灭火。只是这火却似水浇不灭，越是浇水，火苗窜地越高。巽弋披着外袍从卧房冲出来，一旁的假巽弋的众妻妾们亦是衣衫不整，披发垢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口中不住地叫着太子。
巽弋蹙眉看了她们一眼，“看看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马上找个地方呆着，火灭了立刻回去！”
众妻妾心中一惊，巽弋平日里与她们相敬如宾，今日怎会说出这种话？一个个都心中惧怕，有些已经开始抽泣。太子妃灼华看着巽弋，巽弋朝她使了个眼色，灼华会意，拉了拉两位良娣，带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姬妾到安全的地方呆着。
南懿宫的宫人婢女皆提着水桶拼命救火，巽弋则负手立于殿前，等待着这场大火的后招。
只听“峥”的一声，一枚蝶形的飞镖旋转着朝巽弋飞来。巽弋身子后仰，轻松地躲过。紧接着，各式各样的飞镖接踵而至。巽弋武功不弱，竟一一躲开。顺道骂了一句：“鼠辈！”
空中传来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胜者为王败者寇。”随声而至的是一支短箭，直插巽弋的心口！
霎时间南懿宫内更是乱作一团，召太医的，继续灭火的来来回回，通知皇上的急忙奔走，今晚，注定无法安睡。
巽纥帝惊闻此噩耗急忙将巽弋接到临近的养性殿，急传太医救治。待皇上皇后赶到，巽弋胸口的弩箭已拔出，血也止住了。皇后一颗心总算放下，瘫软下来，被一旁的婢女扶去休息。
太医见到巽纥帝，急忙跪下磕头：“皇上，此箭射至太子心口时已是强弩之末，皇上洪福齐天，庇佑太子安然无恙。”
“这些废话不必多说，好生医治太子，若出现任何差池，朕将你满门抄斩！”巽纥帝撂下话，怒气冲冲地出门，上了御辇，命刘公公传巽谨与巽徵以及满朝武上殿。
巽纥帝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接到圣旨匆忙赶来的众臣，强力地压制怒气。这件事必是那兄弟二人所为，他就知道，无缘无故地认祖归宗，定是冲着这皇位而来！
众臣陆续而至，待人到齐后，行礼，三呼万岁，分列两旁。众臣皆感受到巽纥帝的怒气，低着头不敢开口询问，敛气屏声，静候皇帝开口。
“南懿宫失火，太子遇刺，众卿有何看法？”巽纥帝冷冷地开口，目光一直落在巽谨身上。
巽谨闻言惊讶地抬头，随后看向巽徵，巽徵亦是同样的反应。巽纥帝注视着这兄弟二人的举动，继续道：“轩珞王与大将军怎么看？”
巽谨巽徵二人同时作揖推脱：“臣不知。”
此时，南懿宫管事宫人静静上殿，在刘公公耳边说了几句，刘公公回到巽纥帝身边，低声道：“皇上，太子宫中有个宫人说，太子遇刺前，在屋顶看到了轩珞王爷。”
巽纥帝闻声，抬头，目光定在巽徵身上，道：“现有宫人指正凶手是轩珞王，徵儿，你有何话说？”
巽徵闻声连忙跪下，道：“皇上，臣没有。”
巽徵身旁的朝臣低声道：“若太子出事，这皇位不就是轩珞王的吗？”
巽徵回头看了看说话的大臣，却瞥到巽谨嘴角的一抹笑意，回过头，道：“皇上，臣真的没有。大将军与臣的相貌相似，那名宫人所见之人亦可能是他，何以便断定是臣？况且，众人皆知太子出事臣是最大受益者亦是最大嫌疑人，臣又岂会如此愚钝，做出谋害太子之事。”
巽纥帝看了看巽谨，若是太子出事，巽徵获罪，那剩下的不确是巽谨么？“徵儿说的有理。”
巽谨怒道：“巽徵！你我是亲兄弟，你为何如此害我！你引导皇上认为是我设计要除掉你们二人，那最后不就是你受益吗！”
巽徵冷笑一声，道：“你也会说亲兄弟，太子与我们乃是叔伯兄弟，你竟刺杀他！还处心积虑来陷害我！”
巽纥帝见他兄弟二人争吵不休，拍案怒道：“你们怎么对得起大哥！”
巽徵与巽谨一怔，停止争吵，伏在地上连道：“臣该死，皇上恕罪。”
巽纥帝出了几口气，开口询问其他大臣道：“众卿家如何认为？”却没有让巽徵与巽谨起身，仍旧由他们跪着。
大臣们亦是众说纷纭，只是讨论了大半夜，仍旧没有一个所以然。巽纥帝越听越怒，这兄弟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又互相指责，实在难以断定谁是凶手，难道他的儿子就要这样白白受伤吗！
至破晓时分，巽泰殿上仍旧是讨论声一大片，巽纥帝被吵地头疼脑胀，加之一夜没睡，火气甚大，挥退众臣，又急急往养性殿赶去。
所幸太子已无性命之忧，巽纥帝坐在太子床前，胸口剧烈起伏着，然后抑制不住地开始咳嗽。皇后劝说巽纥帝回宫歇息，这皇帝一咳嗽，比南懿宫起火更为轰动，险些惊动太后。巽纥帝无法，只好回去休息。
谁知才至乾清宫门口，那两个令他头疼的兄弟跪在宫门前，抚额道：“你们又想怎样？”
巽谨磕了一个头，道：“臣不愿再与此人同住，求皇上恩准臣搬去军营。”
巽纥帝哼了一声，道：“让你住军营，太后还不知要如何说朕。”
“这……”巽谨为难道，又磕了一个头，“皇上，臣实在不想再与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同住，求皇上开恩。”
“你！”巽徵忍不住开口，“到了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还要如此冤枉我！”
“好了！不要再吵了！”巽纥帝终于忍受不了，“谨儿你搬去风府，这样行了吧。都给朕滚回去！”
巽谨巽徵二人沉默了片刻，行了一礼，“臣告退。”二人起身，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分别朝两个门走去。
巽纥帝在身后看着这兄弟二人，心中充满疑惑，他们两人不是一直在同一阵线的吗？为何竟会反目成仇？不过这样也好，三方势力相争，方能平衡。但他们到底是亲兄弟，是否真能成仇，还需查证。
派去调查巽谨与巽徵此前的消息的人查出巽谨因自己被送去无极门一事极其妒恨巽徵，有此前因，他们之间有此仇，倒也可信。既然如此，不如加深一点，反正，也不差这么一点。
休息了半日，便起身前往慈宁宫请安。巽纥帝站起身，脸上忧心忡忡，太后连忙询问原因，皇帝道：“徵儿与谨儿两个近日似乎闹了点矛盾，谨儿竟请求去风府住，也不知他们发生了何事。大哥只有他们两个骨肉，若骨肉相残……唉。”
太后闻言，道：“哀家将他二人叫到慈宁宫问问便是了，皇帝不必太担心。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巽纥帝摇头道：“朕听闻他们兄弟二人钟情于同一个女子，也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唉，自古温柔乡即英雄冢，他们二人若是……”故意沉默了片刻，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是无限的担忧与惋惜。
太后想起那一日他们兄弟二人脸上的神色，看那样子，他们二人用情都很深啊。“这样吧，哀家去珞王府小住几日，徵儿这孩子很懂事，劝一劝会听的，至于谨儿，那臭小子过不了几日便会没事的。皇帝要处理国家大事，这种事情，就由为娘的来做吧。”
巽纥帝行了一礼，“多谢母后，既然如此，朕便回去看奏折了，儿子告辞。”巽谨在无极岛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他知道，太后对巽谨是什么意义他知道，太后在他们兄弟二人出事后去了王府，巽谨有何反应他更是知道。想到此，巽纥帝忍不住大笑，从昨夜起压制在心头的闷气这才算出了。
翌日，太后便收拾了行装，带着慈宁宫的一票人，浩浩荡荡地往轩珞王府去。劝说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若是让他们自己想，想通了自然好，要是想歪了，那便难纠正了。
见到巽徵，太后便着急向他询问他们兄弟二人吵闹的原因。巽徵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道：“奶奶可知昨夜太子遇刺一事吗？”太后闻言浑身一软，潺潺道：“太子遇刺？”
巽徵缓缓将昨夜之事告诉太后。太后听完，盯着巽徵的双眼，道：“徵儿，你告诉奶奶，是你做的吗？”
巽徵同样看着太后的眼睛，淡淡地笑着，眼睛弯着完美的弧度，道：“不是。”
太后松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你。”
“奶奶认为是谨儿？”
太后摇头，道：“你像泺儿，宁静无争，谨儿像绝代，虽然绝代无法嫁入皇家，哀家却很是喜欢那丫头，活泼开朗，单纯善良。”
巽徵蹙眉，疑惑道，“不是我也不是他，还能有谁？”
太后沉默，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回忆起十三年前巽弋自出游回来，性情出现细微的变化，别人感觉不出，她却是感觉到了。那个自小与她亲的小弋看她的眼神中少了平日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