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湮蔻

归墟卷 十七章

众人闻言,皆怔住了,重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是此时才发现,救回的,仅仅只有十二人。

以若道:“我来不及将他们从泥沼中拉出,对不起。”

“你本不是神,能救我们十二个兄弟,我们已经感激不尽。来人,准备酒菜,我们来答谢恩人。”季初载苦涩地笑了笑,拱手道。

“不敢劳烦都尉。”以若略一点头,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说罢转身欲走,却被江雪一把拉住。

“初载,我要和他单独说话。”

季初载点头,下令众人回营,刚回来的十二人去清洗完毕之后亦回营休息。明日卯时准时出发。

众将士得令,训练有素地散去,只留下以若与江雪二人。

“以若,为何现在你一见我就要走。”江雪看着以若的背影,苦笑道。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以若却否认了:“我没有。”

“没有?上次不告而别,这次,又……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厌恶吗?”江雪愠怒,紧紧抓着以若的手臂,生怕一松手,以若便会走。

“我留了信给你,怎说是不告而别?”以若回头,脸上挂着倾国倾城的笑靥,却,好似一个没有情感的傀儡娃娃,容颜绝世,却没有灵魂。

江雪突然产生一种畏惧感,退了一步,道:“以若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我啊,你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将我判了死刑,对我公平吗?”

以若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顺着江雪扬起的倔强的脸庞轻轻划过,低声道:“你爱上离凰国的太子了。”

“对。”江雪用力地站着,不让自己再次退缩,以若这个样子很吓人,但是,她不能被吓走。

“你当我是哥哥,我却发现,我无法再将你当作妹妹。”以若放下手,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很脏。我居然想过,从他身边抢走你。阿雪这么善良,我若要抢走你,你一定不会拒绝我,是吗?”

江雪震住,以若……透过以若单薄的衣裳感受到以若带着凉意的身体,将狐裘从身上拿下,踮起脚替以若披上,道:“以若干净的就像雪国的雪,以若怎么会觉得自己脏呢?这么严重的字,怎么可以用在以若身上。以若,不要想太多了。”

“确实是我想的太多了。与你祁山一别,我回了巽方,常常想起与你一起的日子,想着,竟……原来,一个人可以在想象和回忆中改变对另一个人的感觉。”以若看着江雪,淡淡地说着,说完,拥江雪入怀,“第一次,不是以哥哥的角色抱着你。不过,你放心,这也是最后一次。”说罢,放开江雪,道:“你女扮男装参军一事,离公子十分恼怒。还有,上官绝命会在暗处保护你。我、要走了。”

看着以若一步一步走入黑暗中,江雪心中生出无限怅惘,以若,你、不要我了吗?想起在祁山与以若把酒桑麻,想起栖凰江上的那两场暗杀,想起在白麒镇的牢狱之灾。回忆着与以若一起的点点滴滴,甚至包括初见以若时那种心动的感觉,都清晰地刻在记忆中。

双手环抱,搓了搓手臂,脱了狐裘之后,比起先前,更觉得冷了。方才满脑子都是以若,竟到此刻才感觉到冷。朝着以若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垂下眼睑,她还在期待什么。转身回到营房,现在,还剩下一千一百八十七人,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终于不再做恶梦,再度醒来,是被季初载拍醒,说卯时快到了,让江雪赶紧起来。见江雪仍是睡眼朦胧,嬉笑道:“不如我们同乘一骑,你也可以靠在我怀里睡。”

“你这是在找死吗?”迷迷糊糊回应了一句。如今她已经被上官盯着了,让离砚知道她跟别的男人同乘一骑,离砚倒不会要她的命,不过那个男人就……她很怀疑离砚居然没对她与六个男人睡在同一间营房提出什么意见和建议,是因为上官不敢将这个劲爆的消息告诉离砚,恐怕是担心离砚怒火攻心,一掌毙了他罢。

季初载皱了皱鼻子,道:“啊,死在哪里,在哪里?我找找。”说着,动手动脚地扯江雪的被子。江雪无奈,按住被子,道:“知道我是女人的都有谁?”

“这个……我数数。”季初载站起身,装模作样地点着手指,算了良久,低头看了一眼江雪脸上震惊的表情,嗤笑了一声,道,“算来算去,好像有……嗯,一个人知道。”

“还有谁,天岐么?”江雪拉住季初载的衣襟,紧张道。他不会告诉天岐了吧?若是让天岐知道她是女子,那得引申出多少秘密。

“我说,一个人知道,就是,只有我知道!睡糊涂了吧,赶紧起来!”季初载笑的一脸欢畅。

“该死的初载,出去出去,本夫人要更衣了。”江雪挥了挥手,摆起谱来。

季初载闻言,正准备出去,突然怔住,“夫人?你、已为人妇?”

江雪愣了愣,低声道:“嗯,其实,我去折冲府那日,是我的大喜之日。”

季初载退了两步,苦笑了两声,道:“那、那你……我、我先出去。”说罢,匆匆离去。她竟然已为人妇,那日……他终究是迟了一步。

看着季初载仓惶离去的背影,江雪无声地叹息,初载,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与其他女人不同的角色罢了。希望我们仍然是朋友。

半月后,离都折冲府上府这剩余的一千一百八十七人到达魈镇,与大军会师。当晚,江雪终于在魈镇驻边关将军的府邸中见到了齐王。

齐王召见了各府都尉与参军,部署战略计划。齐王见到江雪,脸上诧异之色一带而过,并未与江雪有更深的接触。那日之后,江雪便再没有见过齐王,江雪觉得很是奇怪,为何齐王没有找她?

翌日,巽方的大军在城门外叫阵。

魄步一身青灰色戎装,**一匹白马,手提一柄凤嘴刀,名唤冷艳锯。刀头呈圆弧状,刀刃锋利,刀背斜阔,柄下有鐏。披风在风中咧咧作响,身后整齐地排着车骑兵、骑兵、步兵。城门下已排了一排的投石器和云梯,准备攻城。

齐王并未出阵,派了右将军出城迎战。魄步回营,同样由右将军出战。两位将军战了几百个回合,离凰的将军略处下风。两位将军一声令下,两军交锋。顷刻间,杀声四起,号角声在空中回旋。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魄步下令退兵,离凰的将军亦整军回城。第一仗,双方战至平手。双方互有死伤。清点了人员,这一仗,死了七十三人,伤十七人。

翌日,仍旧是离凰的右将军对阵巽方右将军,离凰败,死一百九十三人,重伤二十一人,轻伤者不计其数。几乎人人挂彩,甚至连右将军亦受了伤。右将军左臂被砍了一刀,幸而未伤到筋骨。

第三日,仍旧是两位右将军对仗。这次,离凰大获全胜。

到了第四日,魄步似乎是改变了战略,开始攻城。

一排投石器不停地向城墙上投射石头,一边有士兵如同敢死队一般前赴后继地希望利用云梯爬上城墙。投射出的石头打向城墙上的士兵,为攀爬的士兵扫除障碍。城墙上不断有士兵被石头砸死。

城上的士兵不住向投石器射出火箭,火箭下绑着油袋,火箭犹如一场火雨,密密地朝投石器射去。后面的火箭射中前面的油袋,便在投石器上燃起熊熊烈火。另外,不断有巨石从城墙上滚落,将努力向上爬的士兵砸下云梯,甚至砸成了肉酱。

巽方无法攻破城门,攻入城上,离凰亦无法迫使巽方退兵,双方僵持着。

魄步却每日悠闲地端着椅子,在营地中喝着茶,研究攻城计划。每隔一两日,便换一套方法。齐王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魄步用什么方法攻城,齐王都能一一化解。

两位主帅似是有着优秀的默契,一攻一守,如同切磋武功技艺,每日都是点到即止。

两军对峙了七日,齐王终是出城迎战。齐王一身暗红色铠甲,骑一匹毛色纯正的枣红马,手提丈八点钢矛,名唤鬼牙。至阵前,拱手,道:“风元帅,幸会。”

魄步亦拱手,道:“齐王,幸会。”

二人客套了几句,夹紧马肚子,两马撒开蹄子,面向奔跑。两马擦肩而过的同时,马上两个人已交换了数招。凤嘴刀对丈八点钢矛,一个是劈、砍、磨、撩、削、裁、展、挑、拍、挂、拘、割;一个是拦、拿、扎、刺、搭、缠、圈、扑、点、拨、舞。

双方拼拆了数百招,天色已晚,仍是未分胜负,退回各自阵营,约定免战三日。三日后再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