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湮蔻

未济卷 卅二章

子夕惊讶地打量着离砚江雪二人,突然转过身,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不知道少爷是否告知了他二人这里的事,因此,他不能说。

江雪心中一喜,这个笨蛋,真是不会演戏,非要惊讶完了才装不知道。这不说明他们全都猜对了吗?笑道:“得了,我们知道了。子夕啊,方丈大师不让以若见行祯太子……”眼见子夕突然回身,瞪着自己,摆手道,“不,不,不,是无尘大师,不如……嘿嘿嘿嘿”

江雪奸笑了一通,将离砚与子夕拉近,絮絮念着。

离砚抬起头,道:“阿雪,你确定?这里怎么说也是佛门清静地。”江雪闻言,大奇,离砚什么时候这么信鬼神了?“那我去问问佛祖。”

子夕抬头,道:“这么做会不会伤着主……无尘大师?”

“不会不会,通常有身份的人隐居成高僧时身边都有武功高强的人保护着。”江雪说的笃定,好似自己亲眼所见。子夕再次惊讶地看着江雪,不过,此时他的眼神中已然附上了崇拜之情,道:“离夫人当真是绝顶聪明,竟连这个也能猜到。”

江雪被曾经骂她白痴的人崇拜了,心中甚喜。而离砚被子夕那一句“离夫人”叫的心中舒畅无限,顿时对子夕另眼相看,觉得这小子,果然有慧根!

二人心情大好,并肩出了客房,往大雄宝殿走去。

大雄宝殿内香烟袅袅,木鱼声声不绝于耳,殿中佛祖金像面目慈悲,俯视众生。江雪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拜了三拜,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佛祖,你知道,我一向很敬重你的,今天我是为了帮人才那么做,你不会怪我吧?”说着,拿起签筒,道:“如果不是下下签,就算你同意喽。”

离砚负手站在一旁,看着江雪虔诚地摇着签筒,心中却是想起了以若的那番话,不对她好,那要怎么做?

江雪从地上捡起摇落的竹签,抬头间发现离砚仍旧盯着蒲团的方向发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被离砚一脸从容地抓住了手,仿佛那发愣根本就不存在。“去解签吧。”

江雪应了一声,转身跑去找庙祝,“三十二。”报了签号,江雪有些焦急地看着慢悠悠地寻找签纸的庙祝,应该不会那么不走运吧?

庙祝找出签纸,转过身,道:“施主问什么?”

江雪伸手欲取签纸,却被庙祝微一缩手,躲了开去,道:“施主问什么?”江雪却不耐烦了,她就问能不能放火烧寺!说出来还不立即被抓起来!“行了,大师就告诉我是不是下下签。”

庙祝摇头,“不是。”江雪大喜,“那就好了。”

庙祝笑了笑,道:“施主生性乐观,却是好事。”江雪笑,不乐观怎么行呢?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双手合十,答了一礼,“多谢大师。”转身便走。

庙祝见江雪欣然离去,微微叹了口气,将签纸递到离砚面前,道:“施主”

离砚瞥了一眼签纸,隐约可见一个“下”字,旁边比划较多的,似乎是“签”字。莫非此行凶险?随即自嘲地笑了一声,道:“不必了”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有劳大师。”便随江雪而去。

既然“征得佛祖同意”,子夕又已然探清无尘大师的禅房,三个人便窝在房中密谋放火烧寺的细节问题。

离砚只是坐在一旁,偶尔指点一下江雪所提的各种可能发生的后续情况中的漏洞。对这种放火不杀人的勾当,他兴趣不大,说不准江雪什么时候还让他下毒解决了。过招甚至杀人之时,只要对方称得上高手,他都不会下毒。只有那些武功低微,他又想速战速决的,才使用毒术,着实因为打起来费时又费力。因此,离砚尽量不然江雪注意到自己,努力使自己成为装饰。

“根据我看电视的经验……”江雪不假思索地开口。

子夕有些发蒙,“看……电视?”

江雪敲了一下子夕的脑袋,不满道:“那不重要,重点是,无尘大师身边有多少高手,万一烧寺还烧不出大师,我们就只能硬闯了。”

子夕赧然道:“我不知道。”

离砚笑道:“无妨。”

江雪撇嘴,他还真有自信,纵使他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无尘大师身边的高手肯定是经过多年的磨合,甚至不用看不用想也知道同伴在何位,下一步抢何位攻何位。当然,这些只是她的猜测,或许那些高手根本就不是离砚的对手,甚至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高手。“这样,我们只烧那一片禅房,避免殃及无辜。”

“如此,会不会让人瞧出我们的意图?”子夕担忧道。

江雪轻笑,道:“就是要他瞧出来,让他认为以若为了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或许他为了全寺的安全,就出来了。”

子夕摇头,“你不了解主子,他对少爷的品性清楚的很,少爷绝对不会做出危害圆音寺之事。”

江雪想了想,“是哦,知子莫若父。难道我们将整间寺庙都烧了?”

离砚咳嗽了一下,阿雪的思想真是天马行空的怪诞啊!“烧柴房,未时刮东风,火势正好可以蔓延至无尘大师的禅房。”

江雪兴奋地站起身,拍离砚的肩膀,“太有才了,居然晓得借东风!你怎么知道未时刮东风?”

“凭我多年种药的经验。”离砚淡淡道。江雪更兴奋了,连连在离砚的肩上拍了好几下,随即想起方才拍在以若的肩上,竟被一股力量震开,便问道:“为什么我拍你肩膀没事,拍以若的肩膀就被弹开?莫非他的内力在你之上?”

离砚轻哼一声,道:“怎么可能。他修习的内功是巽方风系内功护,内力不及他的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碰他,便会被内力震开。”若是换了别人将护修炼到以若的程度,碰他的人便不是被震开这么简单了。似江雪这种全无内力之人,以方才那种方式拍他肩膀,定被震的五脏俱损。

江雪哦了一声,转向子夕,笑道:“你也经常被以若震开?”

子夕无语,这女人惟恐天下不乱,兼之幸灾乐祸,同二少爷确实有几分相似,难怪少爷对她另眼相待。“我去伺候少爷用膳。”说罢,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只是,在子夕走后不久,便有和尚送了饭菜来。江雪乐道:“这小子,有慧根。”

未时,果然刮起了大风,风力之大,柴房中的星星之火,顿成燎原之势,眼看便要烧到了无尘大师单独居住的别院禅房。浓烟滚滚,寺庙里锣鼓声齐响。圆音寺的和尚每日午时皆有一个时辰的午休,因此,柴房中起了火,却是无人知晓,直至火势渐大,才传来几声听起来丝毫没有焦急之意的“着火了!”

喊救火之人自然是江雪,看着柴房上方往别院滚去的浓烟,江雪心中一乐,呼救声中的焦急之意大减,便索性不喊了。待子夕一到,便急忙往别院跑去。

别院当中只有一间禅房。禅房占地有些大,不知是居住之人奢华惯了,还是这禅房中住的不只一人。

江雪急急地跑上前去,口中喊着:“柴房起火,马上就要烧到这里,里面之人请快些出来吧!”

禅房内没有任何回应。

江雪微微蹙眉,放火没用吗?“大师,大师,快出来啊!”

仍旧没有回应。

江雪急了,直接跑上石阶,举起手往木门上拍去。只是,手还未拍到木门,门便咿呀一声打开。

里面站着一个渔夫打扮的男子。男子右手握着一根鱼竿,鱼竿的材料非木非竹,通体乌黑发亮,鱼竿直指江雪的小腹,逼得江雪不得不退了几步,站到离砚和子夕中间。渔夫横着鱼竿便出了房门,反手将木门关上,道:“三位施主请回。”

江雪眨了眨眼,她演的很逼真啊,怎么这渔夫一开口便是这句话?“渔夫大师,禅房内还有人吗?请他快些出来吧,火就要烧到了。”

渔夫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络腮胡,淡淡一笑,胡子微动,道:“多谢施主关心,施主还是请回吧。”

“渔樵耕读,四位大师请一起出来吧。”离砚不想再诸多废话,既然放火不行,打草已惊蛇,那就只有闯了。这句话以内力传出,在整个别院中回荡,耳边嗡嗡作响。

眼前这个渔夫打扮的男子,正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妄渔大师,一根长一丈三尺的乌金制鱼竿,使得灵动自如,好似右手平白长了丈余。却在十五年前与妄樵妄耕妄读四人一起退出江湖,从此便再无音信。

房门轻轻地被打开,先后走出三个同样四十多岁的男子。为首的男子肤色更黑,脸上却没有续胡,右手握一把同为乌金所制的柴刀,刀身乌黑狭长,隐隐泛着黑光,当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刀,却做成了柴刀的样子,不知是否为了符合妄樵之名。

随后而出的妄耕大师右手搭着横在肩上的乌金锄头,不知这样一把锄头,如何作为兵器使用。最后出来的妄读大师一脸白净,长袖儒衫,一身书卷气,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一支乌金笔,笔长两尺七分,笔锋同为乌金,难得的是,雕刻的如同狼毫一般,纤丝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