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济卷 二十章
出了麟疆城，大队离开宽广平坦的官道，自炎山脚下绕过，进了炎汐谷。这炎汐谷是离凰国炎山与冰麟冰汐山之间的峡谷。炎山乃是一座休眠火山，距上次火山喷发已有上百年；冰汐山与炎山只隔了一个炎汐谷，气候却大不相同，冰汐山山顶常年冰雪覆盖，严寒难当。两座山截然不同的气候，却造就了炎汐谷四季如春，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山谷之中常开一种绿色花卉，名唤碧容华，世所罕见。且此花颇具灵气，一朝得以神孕，便可化而为人。
当夜众人在炎汐谷扎营，江雪仍旧睡在马车当中，离砚端坐在一旁，名曰：打坐。
鸡鸣时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离砚的耳中，这声音极轻，常人听了只以为是蝉鸣，但离砚听的清楚，这是无极门门主发信的鸣笛所发出的声音！鸣笛传递的信息是：带她来冰汐山顶。
离砚眉头深锁，究竟是何人？拥有无极门门主特有的鸣笛，敢对他发号施令？
“阿雪。”离砚摇醒江雪，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大半夜的不睡觉，去什么地方啊。”江雪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我说过，下次叫不醒你，就……”离砚出言威胁。
江雪一个激灵，猛地坐起，“你个无赖！”
“好了，穿衣服，我在车外等你。”离砚笑了笑，转身出了马车。
一出马车，立即有侍从迎了上来，垂手而立，“太子殿下。”
“天亮之后你们自行上路。”离砚负手，淡淡道。
“是。”侍从应了一声，“奴才这就去传话。”说罢，匆匆离去。
江雪穿好衣服，又披了件斗篷，方才出来。“太子。”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呼他为太子的好，省的被人告一个大不敬，顺带连累齐王府。
离砚转身，将手递给江雪，“下来。”
江雪搭着离砚的手，正欲跳下车来，却被离砚顺手一带，带进了他的怀里，离砚一脸坏笑，“太子妃娘娘这是投怀送抱吗？”
江雪横了他一眼，“无聊。”
离砚笑了笑，揽着江雪纤细的腰，提气，几个跳跃，便上了山顶。
站定后，离砚侧耳倾听，而江雪则四处打量，冰汐山常年积雪，山顶之上更是寒冷刺骨，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喷嚏。
离砚转过身，看了江雪一眼，习惯地脱下外衫，披在江雪身上，转回身，朗声道：“不知哪位高人唤在下来此？”
江雪拉了拉离砚的外衫，犹豫道：“你把衣服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我内力深厚，不怕冻。”离砚随口道，提高声音，“还请现身相见。”
江雪狐疑地四周看了看，“没人啊。”
“来了。”离砚勾起唇角，果然是他。
顺着离砚的视线看去，一群纯白色的绵羊慢悠悠地蹒跚而来，绵羊后面，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执一根赶羊杖，一副仙风道骨。
面对老者，离砚身上的君王气似乎完全隐匿，主动往老者方向走去，作了一揖，“祖师。”
江雪又一次激动了，“不会是无极祖师吧？”
“正是老头子区区在下我。”无极祖师掳了掳长长的白须，眼角眯眯，看起来慈眉善目。
离砚恭敬道：“不知祖师传召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有件好东西送给这丫头。”
“我？”江雪不可置信，“为何送我礼物？”
无极祖师笑道：“丫头怎的不问老头子区区在下我送什么礼物，反倒问为什么送。”
“祖师送的礼物哪里还用质疑，又何须问是什么礼物。”江雪说的理所当然。
无极祖师捻须，笑的开心：“丫头小嘴儿真甜，来，这个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道：“时候到了，束着锦囊的带子会自动散开，你便可以打开锦囊，取用其中之物。”
“这么神秘啊？”江雪心里痒痒。
“不过，若是你提前打开，便会失灵的。”无极祖师说完，挥了挥赶羊杖，信步离开，没入夜色当中。幽幽的不成曲调的歌声自无极祖师消失的方向传来，“小羊儿小羊儿快长大，生了娃儿，拔羊毛，拔光羊毛，炖羊肉。小羊儿小羊儿……”
江雪忍俊不禁，禁不住大笑，这无极祖师怎的这般对自己的羊儿说话？
“无极祖师真是个怪人。”
离砚深有体会地点头，“他与传说中那仙风道骨绝对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他创世后，为了维护天下的平衡，将墨族人民信奉的雪妖锁入了灵狱塔，从此便销声匿迹。直到一百年前，又重现人间，创立了无极门，找到了传人后，又一次人间蒸发。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他，阿雪，你好大的面子。”
江雪嘿嘿一笑，“好酸哦。”
“我酸什么，莫名其妙！天快亮了，我们下山吧。”离砚别扭地转过脸。
江雪笑，“我们看日出吧。”
“日出不都一样吗，有何好看。”离砚不爽道。
江雪耸肩，“那你走吧，我在这儿慢慢看。”
“你威胁我？”离砚扬眉。
“不可以吗？”江雪亦扬眉。
“可以，为夫最受娘子威胁了。”离砚认输，拉过江雪，纵身跳上了最高的一块石头，“这里看日出，角度最好。”
“嘿嘿嘿嘿，臣妾多谢太子殿下了。”江雪一阵贼笑，看着离砚被无极祖师忽略之后郁闷的样子，心中不知多欢乐。
日出固然很美，但是在太阳出来之前，江雪已抵制不了瞌睡虫的肆虐，靠在离砚的怀中，睡的香甜。
离砚无奈地笑了笑，又脱了一件衣衫下来，披在江雪身上，轻柔地抚着江雪的刘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造孽。”
太阳渐渐升起，天边霞光溢彩，当真是动人心魄。只可惜冰汐山顶的两人，一人睡的香甜，另一人一心只在怀中人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柔和唯美的朝阳。
直到天色大亮，江雪才睁开眼，发现天已亮，猛地坐起，“日出的时候你怎么没叫我！”
“看你睡的那么香，不忍心。”离砚笑的温柔，话说的更温柔。
江雪俏脸微红，别过脸去，“算了，我们下山吧。”
离砚点头，抱起江雪，又是几个跳跃，便到了冰汐山脚下的凰疆镇。大队尚未到达，二人便决定逛一逛，吃点东西。
现在天方亮，镇上只稀稀疏疏的几个小摊，另外一些门可罗雀的店铺，没多久便逛了个遍。
“饿吗？”站在一间稍微有些客人的客栈前，离砚停下脚步。
江雪摸了摸肚子，“有点。”
离砚拉着江雪的手进客栈，站在柜台前，扫了一眼掌柜的，吐出四个字，“一间厢房。”
掌柜抬起头，瞧他二人衣着华丽，定然是身份显贵之人，便亲自带着江雪与离砚上楼。
坐定后，离砚随口点了几样小菜，却叫掌柜为难了。
“公子，这几样，小店没有啊。”
离砚抬眼，懒懒地扫了老板一眼，江雪急忙按住离砚，“呵呵，入乡随俗，不如就由掌柜的推荐几样招牌菜吧。”
掌柜如释重负，“诶。小店最有名的便是八宝活鲤，只是现在乃清晨，二位可要些早点？”
“好，那就再加一份皮蛋瘦肉粥。”江雪笑得一脸无害。
掌柜又为难了，“什么瘦肉粥？”
离砚眯起眼，透露着危险的信息，“贵店何以什么都没有。”
“这、这……”掌柜的冷汗直流，这两个人存心来踢馆的吗？
江雪无奈，“哎，你随便上点什么吧，能吃饱就行。”
掌柜如蒙大赦，“是是是。”连忙退下。
江雪拍了拍离砚的脑袋，“人家做生意多不容易，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离砚笑道：“似乎太子妃娘娘点的东西更像找茬吧。”
“是吗？”江雪疑惑。
“皮蛋是什么蛋？皮……是什么动物？”离砚摸着下巴，思索。
江雪笑了，“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皮是什么动物？离砚，这不像你啊，平日里哪时不是死撑着，即便不懂也要装懂的吗。”
离砚撇了撇嘴，忽然正色道：“阿雪，你的记忆中为何会有这许多与常人不同之处？比如什么前世今生之说，那什么皮蛋瘦肉粥，你认为魄步的名字可笑，还有……这些，是你所谓的前世记忆吗？”
江雪愣住，原来，她表现的这么明显吗？“不、不算是吧。至少，不全是。”
离砚蹙眉，“那是怎的？”
江雪摇头，前世今生，他可当做是命里前缘，借尸还魂呢？她可将那作为前世之事吗？
“好，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谢谢。”江雪微微一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