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济卷 十六章
只是江雪已然跑远，未多时，手上拿着一小包药粉跑了回来。
“师、师傅，”江雪喘了口气。
离砚蹙着眉，心疼地拍着江雪的背，同时输了些真气给她，帮她顺气，道：“别急，慢慢说。”
江雪缓了一口气，江药包递给独活前辈，道：“师傅，把这个吞下去试试。”
独活前辈接过药包，疑惑地看了看江雪，又看了看离砚，见徒弟正一脸阴郁，立即乖乖地将药粉吞下肚子。
“咦，好了？”独活前辈摸了摸脖子，惊讶道，“什么粉末这般神奇？”
“威灵仙……”
独活前辈倏地站起身，紧紧抓住江雪的衣领，离砚同时“霍”地起来，抓住独活前辈的手，“师傅，冷静点！”
“棂跹？你见到棂跹了？她在哪？快说！她在哪？”独活前辈几乎已是大吼出声，手仍旧死死地抓着江雪的衣领。
“师傅，放开她！”离砚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怒气，即便是师傅，也不能伤害她分毫！
被吓到的魂不附体江雪愣愣地开口：“药店买的……”
话还未说完整，独活前辈便松开手，随后，众人只觉得一阵风过，眼前便已少了一个人。
“他……”
离砚扶着江雪坐下，紧张道：“你没事吧？”
江雪吞咽了一下，道：“你师傅怎么了？”
“师父他，仍在为棂跹姑姑伤神。什么忘灵韵，我就知道他哪里忘得掉，若能忘记，亦不会丢下无极岛六年，毫无音讯。”离砚幽幽一叹，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怨气。
江雪要了碗筷，准备好好听一听这传闻中一对天造地设的般配，却无缘相会的孽缘。
“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一句传闻，是关于他们二人，起死回生寻独活，绝世妙音访棂跹。十一年前，师傅在麟疆城遇到棂跹姑姑，当时，师傅才二十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他很是不忿，一个弹弹曲，唱唱歌的女子竟可与他齐名。于是师傅对姑姑诸多挑衅。他们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到奇门阵法，武功用毒，比试了整整一个月，仍旧未分胜负。正是这短短的一个月，留给了师傅一生都磨灭不掉的感情。只是他二人都是过惯了独自一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终于还是分开了。”离砚一边给江雪夹菜，一边讲述着药神独活与音神棂跹之间的事。
江雪吃着碗中的菜，头也不抬，“后来呢？”
离砚笑了笑，道：“师傅那人便是嘴硬心软，后来就去寻她了，这一找就找了六年。其实我曾动用无极门的情报网帮师傅找过，可是师傅说他要自己找到她，告诉她，他们在此遇见便是命中注定，即便分开了，还是会再见。所以，师傅不知道，他和棂跹姑姑每次都只是差一步便相遇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走过的路线，竟是一模一样。却当真如师傅所说，这是命中注定，只是不知是注定了差一步，还是注定他们的缘分。”
“你真不厚道，”江雪终于抬起头，道，“你可以暗示的啊。”
“我不想让师傅的真心掺进杂质。”离砚淡淡一笑。
江雪打量着离砚，突然觉得，此刻的离砚，不是宫里那个一身贵族气，却无比腹黑的皇子，也不像无极岛上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门主。现在的他，竟像一个历尽人间爱恨情仇之人，谈笑着他的过往。
这样的离砚，让江雪觉得心疼，伸出手，环着离砚的腰，轻轻地靠在离砚的身上。
离砚一下子僵住，她主动抱他？她想清楚，想明白了？
良久，江雪松开手坐直身子，道：“累了，睡觉吧。”站起身，唤了店小二过来，“小二哥，我们要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离砚亦站起身，立在江雪身边，眸子里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小二行了一礼，道：“二位客官，天字一号房已有客人，只好委屈二位在地字一号房住一宿了。”
离砚此时心情大好，无所谓天字地字，挥了挥手，声音中却仍旧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引路。”
小二连道：“是是是，二位客官请随小人来。”
说着便一边不住介绍着忘灵韵的特色，一边在前面引路。
到了地字一号房，小二退下后，却见天字一号房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出来，关了门，转过身来。
只见这女子一袭白色长裙及地，如墨般的秀发松松地绾着，斜斜地插了一支白玉簪子，面容精致，神色略带慵懒，漫步而来，犹如从画中走出一般。
“棂跹姑姑。”离砚微微点头，唤道。
此女子正是药神独活苦苦追寻六年的音神棂跹。棂跹十五岁便以一曲《噬魂》名震江湖，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的音律造诣极高，精通各种乐器，又以音波功独步武林。于是当时的人们便送了她一个音神的外号，与药神独活齐名。
棂跹讶异地转过脸，“砚儿，是你？”
“姑姑，师傅找的你好苦。”离砚淡淡道。
棂跹微微一笑，笑容清淡，“是吗。”
江雪有些惊讶，听她的口气，好像知道独活前辈一直在找寻她？“棂跹姑……姐姐，”观察她的年龄不过二十五上下，怎么能叫姑姑呢？“你知道师傅一直在找你？”
棂跹看着江雪，“你便是悦言郡主吧？砚儿唤我姑姑，你也叫我姑姑吧。”
“可是……”
“你与砚儿已成夫妻，当是如此。”
江雪应了一声，却是不依不饶，“姑姑，师傅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
棂跹沉默了片刻，苦笑道：“知道。”
“所以，姑姑是在躲着师傅？”江雪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有，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停留三天，只是，那个傻子一直找不到我。”棂跹无奈。
“今日是第几天？”离砚看似漫不经心，却仍是关系他的师父与棂跹能否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三天。”
江雪叹了口气，“可是，师傅刚刚跑出去了，也不知会不会回来。”
棂跹淡淡一笑，“走了就走了吧，无缘便是无缘。”
“姑姑这话不对，你们能够遇见便已经是有缘，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世擦肩而过，你们能够相爱，又何苦互相折磨呢。”江雪嘴角挂着洞悉世事的笑，淡淡地说着，“为何还要为了验证那所谓的缘分，而错失厮守的机会？”
棂跹微微一愣，是啊，何苦互相折磨，他们相遇便是缘分，为何还要费劲心机去验证？“郡主说的是，是姑姑糊涂了。”
“姑姑也是为情所困嘛。姑姑，或许师傅还没有离开麟疆城呢。”江雪笑道。
“不要紧，如果他走了，那便换我来找他，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既然想通了，心境便开朗了，灿烂一笑，道，“砚儿，好好珍惜你们的缘分。”
“嗯。”离砚慎重地点了一下头，道，“我怎么舍得不珍惜。”
棂跹展颜，随即足尖轻轻在地上一点，身形轻盈，犹如在剑尖上翩然起舞，飞身下楼，看来，她也很着急。
看着棂跹翩然而去的身影，离砚和江雪相视一笑，推门进了地字一号房。
二人穿着中衣躺在**，身上盖着客栈的缁锦被子。
“习惯吗？需不需要我让他们送被子来？”离砚枕着手臂，侧躺在外侧，看着江雪的睫毛。
江雪转过脸，对着离砚，道：“太子殿下，这一年在外奔波，我什么阵仗没见过，不过是条被子，还什么习惯不习惯呢。”
离砚叹了口气，她还在生他的气吗？气他算计她，气他利用她。
江雪笑了笑，她只是随口说说，他好似又想多了。都说女人小心眼，离砚分明是个大男人，何时竟也变得这般胡思乱想。却是未曾想过，唯有与她有关之事，才会令离砚好似生了七窍玲珑心一般，诸多思虑。
“离砚，你是太子殿下，出使冰麟，本应与护卫队一同在城外扎营，却担心我的身子，脱离队伍，跑来住客栈，这会影响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
“无所谓。”
“你如此待我，我哪里还有气呢。”江雪笑着伸出手，在离砚的眼睛上轻轻拭过。
离砚抓住江雪的手，道：“是真的不气了，还是怕我难过骗我的？”
江雪灿烂一笑，便往离砚怀中靠去，“你说呢？”
离砚嘴角上扬，紧紧拥着江雪。
忽然，江雪抬起头，蹙眉道：“离砚，在无极岛上那几夜……”
离砚笑道：“我练过清心诀，所以，你安心睡吧。”
“啊？”清心诀？她只是想问他，他的体温较常人要高，是否会因她的体温而受影响罢了。
“睡吧。”离砚揉了揉江雪的长发，拉过被子将她盖好。
江雪应了一声，在离砚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麟疆城在离凰最北部，这个季节的夜里仍旧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