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劫

第50章 七窍玲珑

第五十章 七窍玲珑

叶母的手术很成功。

郑北辰离去时,回眸,只见叶雪妍守在叶母身边,正在那里心翼翼的照料。一张清纯秀美的脸蛋却含着丝丝舒心的笑意。对于他的离去,似是毫未察觉。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自嘲之色,轻轻将门掩上。

待他处理好一天的事物,赶回官邸时,天早已是黑了下来。

刚踏入客厅的门,就见陶黛龄一身桃红色缎子面旗袍,领口处别着一枚华贵的宝石别针,面容妩媚俏丽,看见他回来便是一声娇笑,一双带着水头极翠碧玉镯子的手已经伸出,亲自接过他的披风,道了句;\";将军回来了。\";

郑北辰颔首,了句;“怎么没在法兰西多玩几天?”

“我这才回来,将军就嫌我了不成。“陶黛龄嫣然一笑,那娇艳欲滴的朱唇,倒比花园中初绽的玫瑰还要红艳几分。

郑北辰闻言只淡淡一笑,走至沙发中坐了下来,面目间有着些许的疲倦之色,他扯开自己领口处的纽扣,迥深的黑眸令人看不穿,猜不透。

陶黛龄望着男人磊落坚毅的五官,竟是一时的出起了神。

“怎么,不认识我了?”郑北辰起一支烟,深深的吸了口,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看到陶黛龄的眼神,倒是一声嗤笑。

陶黛龄回过神来,脸蛋上的胭脂下,却逸出了一层浅浅的红。

“月余的时日未见,如今将军倒是越发的俊了。可不知道要迷坏多少北平城的姑娘家呢。”陶黛龄抿嘴一笑,从仆人手中亲手接过茶盏,递到了郑北辰面前,待他接过后,便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郑北辰闻言,只轻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间满是无奈的模样。

打开盖碗,正是他喜欢的碧螺春,端起茶盏吹着那热气,新沏的茶极烫,袅袅上升的雾气放佛轻烟似得,将他英挺的眉目笼的暧昧不清起来。

“戴伟在法兰西如何?”郑北辰一面喝着茶,一面将烟头放在烟灰缸中按灭,随口问道。

“黛龄也正要和将军这事儿。”陶黛龄坐直了身子,一双水漾的眼眸中,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何事?”郑北辰眉头舒展,神情间倒是十分的随意。

“弟眼见着长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是要为他多攒些家私,好留着以后做娶媳妇的聘礼。”陶黛龄依然是笑着,接着道;“所以,黛龄打算,在北平重温旧业,登台献艺。”

郑北辰只看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眸光中,直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黛龄,”片刻,他终是开了口;“其实不止是戴伟,连你的嫁妆,我也是早已便备下了。”

陶黛龄面色白了一白,唇角的笑意却仍是如此的扣人心弦,她以手掩嘴,扑哧一笑,十指纤纤,涂着朱红色的蔻丹。映在那张面如满月般的脸蛋上,更增丽色。

“将军可真是好细致的心肠,只是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军中需要用钱的地方更是多了去了。黛龄姐弟的那份嫁妆和聘礼,就请将军帮着咱们充作军饷得了。”心平气和的语气,却是摆明了未曾将那些银白之物放在心上。

“你既然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勉强。”郑北辰亦不再多言,将茶盏搁下,起身,便打算向着书房走去。

“将军——”陶黛龄也是站起了身子,望着男人的背影,轻唤出声。

“还有事?”郑北辰回过身子,问道。

陶黛龄微微一笑;“黛龄已经寻好了一处宅子,打算过些日子,等一切收拾妥当了,就请您喝乔迁酒。”

“你又何必如此?”郑北辰眼底一片了然,隐约不忍。

陶黛龄环视着屋子,笑道;“帅府迟早会迎来它的女主人,我留在这里,终究是不合适。”

郑北辰收回视线,只点了点头,简单的道了句;“好,我会命人帮你打点。”语毕,大步离去。

陶黛龄凝视着男人的背影,唇角逸出一丝自嘲般的微笑,全身放佛瞬间被人抽去了力气,她颓然的倚在沙发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那华丽精致的水晶灯。

时间在这一刻,似是凝固了。

前事如梦,数不清的记忆轰然而来,十六岁,到如今的二十六岁。那个男人,贯穿了她一生中最美的年华,却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跟在他身边如此久的时光,也未曾走近过他的心。

是她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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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日日的冷了起来,北平的深秋,风吹在身上便是一阵彻骨的凉意。细密的雨丝将黄昏一点点的织进月色里,四周全是暗暗沉沉的雨,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噼噼啪啪的作响,倒像是更添了一层寒意。

叶雪妍自那日母亲手术后,便再未见过郑北辰,她生怕叶母再受刺激,只与郑北辰留下的侍从们好歹,终是将他们打发走了。

叶母术后身子虚弱,每日里多是躺在**,就连话,也似是使不上力气。但凡出声,也总是催促着女儿让她出院。

这日里,她实在是拗不过母亲,只得是办了出院手续。收拾好东西,看着窗外绵绵不绝的雨丝,叶雪妍只柔声道了句;“娘,您先在这里等着,我出去请一辆车来。”

叶母面色晦暗,只点了点头。

叶雪妍撑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便冲进了茫茫雨帘。

医院外头,平日里三轮车到处可见,可这日许是因着下了雨的缘故,竟是冷冷清清的连一个车夫的影子都看不到。

叶雪妍不由得焦急起来,被冷风吹了这么会儿,只觉得全身发凉,她没法子,正打算回去,却看到前方驶来了一辆轿车,透过雨帘,只看见车灯一闪,雪亮的俩簇照的白茫茫的雨丝像是无数雪白的蛾子一般,飞在那炫目的灯光中,一团团的,令人眼花缭乱。

叶雪妍连忙让到了一旁,不料这辆轿车却是在自己的身边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男人一张清俊冷硬的容颜。

“叶姐是在等人?”沈建安一双棕眸静静的看着雨帘中的女子,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透出一股子细碎的光,微微的,似映着湖面的倒影,很是冷冽。

“沈先生,”叶雪妍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沈建安,只礼貌的打了招呼,回道;“我是想找位车夫,好接我娘出院。”

沈建安颔首,面上依然是淡然的神色,只道了句;“如此,叶姐若不嫌弃,建安倒可以代劳。”

“多谢沈先生的好意,可能过会儿就会有车来,雪妍就不劳烦沈先生了。”叶雪妍声音温婉,却是连忙拒绝,她是再也不愿母亲多心了。

沈建安也不坚持,只点了点头,摇上了车窗,立时,车子便从叶雪妍的身边呼啸而过。

留下她,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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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韵慧脚下一双软底缎子拖鞋,因着怀孕,脚倒是浮肿了起来,将那双鞋子竟是踩得微微变了形,瞧上去,难看极了。

她的性子本就肆意任性,加着怀孕后更是脾气暴躁,眼下,只不耐的坐回**,将鞋子远远的踢了出去。

这一踢,鞋子便落在了男人的脚下。

“这都快生了,气性还是这么大。”沈建安弯下腰,将鞋子拾起,眸子里,仍是寡淡的神色。

“我道是谁,原来是沈建安阁下。”时韵慧瞧见丈夫,眼睛便是一亮,只一瞬,便恢复了冷冰冰的神色。

沈建安也不多话,只将手中的拖鞋给她搁在了床下,便走至窗前,起了一根烟来。

时韵慧瞅着他不清不淡的神色,心中便是一股气恼,她站起了身子,秀眉倒竖;“沈建安,我肚子里好歹好怀着你的骨肉,你在我面前吸烟,也不怕伤到孩子?”

男人却是一声冷笑;“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你心里清楚。”

时韵慧面色霎时变得惨白,眼眸中却起一簇明艳的火苗;“你什么意思?”她上前,紧紧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沈建安大手一挥,竟是差点将时韵慧推脱在地,他勾起女子的下颚,眼底满是冷绝的神色;“你肚子里的那块肉,是乔司长的,还是梁家大少的?再或许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恩?”

时韵慧望着眼前的男人,俊朗的容颜却满是森然之气,那冷冰冰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温度。

她笑了,娇艳的面容上,透出丝丝狠绝,唯有眼底,却是一片凄清。

“沈建安,你不要忘了,你不过是我哥哥手下的一条狗!你能有今天,都是我们时家的功劳!”

男人松开她的下颚,面上只淡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深色的帕子,将方才勾起女子下颚的手指,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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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要不要坐车?”叶雪妍扶着母亲,刚出了那栋西式楼,就见一辆三轮车等在门口,当下只以为是巧了,连忙喜道;“要的,劳驾您了。”

那车夫极是热心,帮着叶雪妍将行李全部摆好,动作干脆而麻利。

叶雪妍扶着叶母上了车,却丝毫没有想到,这样的三轮车,向来都是只能够在医院门口揽活,是决计不可能驶到院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