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的神探是夫君马甲

第52章 定北侯府

“好可怜!”

雷烟紧挨着顾南枝入座,缠着他们讲故事,不过是编瞎话,这可难不倒郁离天生一张巧嘴,三言两语营造出一场家族棒打苦命鸳鸯、孤女幼弟亡命天涯的大戏。

听得桌上几人一愣接着一愣,顾南枝遥与宋柏对视,皆是暗自赧然——郁离情真意切,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若非是他,换作另二人中的谁,却是万不可能将谎话讲得如此圆融自如……!

“阿织姑娘,你们就安心养伤!”雷烟泄愤般狠咬一口包子,露出内里喷香的馅料来,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爹是定北侯,大哥是北鞍县令,任你家势力再大,也不能寻到我家头上造次!”

定北侯?

顾南枝捕捉到话中重点,不动声色瞥了郁离一眼。

“雷烟姑娘侠骨柔肠,再推辞就是我们不识相了,”顾南枝款款笑道,“大恩不言谢,等愈后再向令兄当面致意。”

“既然互通了底细,那我们就是朋友啦!”雷烟亲亲热热挽上顾南枝,笑得一脸灿烂,“既然是朋友,也就别姑娘来姑娘去的了,你叫我‘烟儿’,我唤你‘阿织’,可好?”

郁离无声失笑,眼神略略扫过顾南枝衣袖上一枚油渍的指印。

宋柏偷偷皱了下眉,心道这回又多了个毛丫头与他“抢”阿姐了。

“喂!你怎生这样小气!”雷烟向后一倒,正错过顾南枝身形望向另一边的宋柏,“我同你姐姐甚是投缘,看你样子……倒是我腆脸攀高枝儿了!你这小鬼,有必要将‘不高兴’三个大字写在脸上吗?!”

一边是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一边是拈酸吃醋的臭小子,顾南枝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什么小鬼!”宋柏一下被踩了尾巴,“我阿姐天下第一好,你就是巴高儿也望不上!再说了,你这么矮,我看你也不一定有我年岁长!”

“你说我矮?!”雷烟也不乐意了,三两口将包子填进嘴里,蹦下饭桌,立在地上挑衅道:“你有多高?不服比比!”

“比比就比比!”宋柏一扔筷子,跟着走到近前并肩而立,一扭头看向顾南枝:“阿姐!我俩谁更高些?”

两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顾南枝,将后者一句“阿柏不得与恩人无礼”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雷烟与宋柏背对背而站,可无论是从肩膀还是头顶来看,两人身高相差无几,硬要分个高低,也只是宋柏稍稍高出个把寸长。

顾南枝嘴角**,无奈一指宋柏。

一脸得意的小少年侧步拉开距离,复又坐回位置,小声嘟囔一句:“小丫头片子。”

“你说谁丫头片子你!”雷烟不依不饶,“我今年及笄,看你披头散发的,叫姐姐!”

“我早已束发!”宋柏梗着脖子,“…现在未束是因头上有伤!”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顾南枝哄孩子般拍拍这个又摸摸那个,“既是同岁,就更要好好相处!”

郁离只是笑,目光有意无意飘向门外。

果然,门口走进一位,张口便道:“烟儿,时候不早,先生已经到了。”

顾南枝回头看去,只见是个男生女相的俊俏郎君,听声音与先前自称“雷茂”者极为相近。

“茂哥儿!”雷茂甫一出现,雷烟当即撇下众人,蹭到男子身边挨着,“你陪我去书斋好不好?那白胡子老头见我迟到,不知又要唠叨多久……”

“好,”雷茂先是牵起雷烟,对她宠溺一笑,而后再对桌上众人道:“诸位是二小姐的贵客,在府上无须拘礼,安心将养即可,在下琐事缠身,不便作陪,还望见谅。”

边说着,边被雷烟小手扯着往外走,是以后几句话都落在门外了。

“好好吃饭多多休息!”雷烟不住回望,面上嬉笑眉眼弯弯,“等我下学再来寻阿织!”

兄妹二人先后离去。

小院重归平静,一时之间只闻筷盏碗盘相碰之声。

“关于定北侯,你怎么看?”顾南枝捧着青瓷碗,小口小口啜着,温粥入喉下肚,四肢百骸虚乏的感觉被驱散大半。

“略有耳闻,但是不多,”郁离微忖,“若没记错,应是先帝在位期间有过功绩,早早领了封侯返乡享福去了。”

“先帝在世……”顾南枝苦思冥想,下意识轻咬住筷尖,“也就是两三年前的事……”

眼前精光乍现,顾南枝恍然惊觉:所谓先帝不正是郁离的生身亲父?

郁离始终留意着顾南枝脸色,一眼看穿小郡主心思,柔声道:“生死有命,自是无碍。”

瞧着阿姐与那狐狸又开始“眉来眼去”,宋柏不甘寂寞叮叮敲了两下碗,不满道:“然后呢然后呢,定北侯有什么不妥吗?”

“不无不妥,”郁离很快答道,“朝堂官场不比别处,权势对抗瞬息万变,朝夕之间或可见证一方起势一方崩颓,更何况定北侯隐退迄今已两年有余,人在缮州,想将手伸到上京去谈何容易。”

顾南枝条分缕析着话中信息,默默点头以示赞同。

“此行来缮州,却是来对了。”郁离目光沉沉。

“嗤,你咋知道?”宋柏挑着夹了爱吃的小菜送进口里,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实在浅显,顾南枝不假思索轻松作答:“刚入缮州境内,就有人欲至我们一行于死地,显然与当夜京郊派遣杀手的行为如出一辙。”

“啊?”宋柏讶道,“巨石天降,难道不是意外?”

“天真,”郁离轻笑,“若是天然形成,怎会那般浑圆完整?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宋柏不以为意地撇嘴,小少年无父无母天性漠然,并没生出些客死异乡的后怕来,见顾南枝脸色不好,开口提议道:“阿姐身上伤重,用完膳就歇下吧,我来给阿姐切上一脉。”

此一言正正说中顾南枝心事,小郡主虽是渴求事情真相,但也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活动半晌已是体力耗尽,身子开始染上疲累,顺势道:“阿姐正有此意,那就有劳阿柏啦。”

宋柏得意望了郁离一眼,那眼神无非是“看吧,还得是我,你都没看出阿姐累了”之意。

顾南枝语毕即欲起身,熟练地拄上单边拐杖,宋柏适时相扶,仍不忘将讥诮一瞟递给郁离。

“…………”只因慢了片刻,接连错失在小郡主面前“献殷勤”的机会,郁离实不愿与宋柏一介孩子心性斗气,无奈苦笑着默默摇头,自行跟在二人身后。

从宋柏角度看来,却以为是他被气得不轻,自认扳回一城,尽心尽力将顾南枝护送回房。

其实,心明眼亮如宋柏,又怎会不知阿姐与郁离两情相悦,只差一层名分的窗户纸便可共结良缘,只道是护姐心切,不免生出些不喜旁的男子接近的情愫来,总是将郁离的心意一试再试,方可放心将阿姐交给他。

“哪有那么娇气,上个床榻都要两人服侍?”顾南枝忍俊不禁,“断个腿而已,小时学骑马也曾断过一次。”

“孩童时期骨头软,恢复得快,长大断骨,自然须得更仔细些。”宋柏一本正经地回答,待顾南枝躺好后坐在一侧,“阿姐伸手。”

顾南枝看向郁离,皆是发自内心一笑,而后顺从将手腕送了出去。

少年人细长手指搭上皓腕,收敛神思细细体察。

郁离自顾自坐在床尾歇息。

“阿姐你……”

“嘘。”

片刻,宋柏刚欲启唇,便被一句短促嘘声打断,狐疑看去,只见郁离一指**,接着又指了指门外,而后率先起身出门。

顾南枝鼻息平稳,竟是安然睡去。

宋柏会意,离去时不忘将门扉轻阖,生怕惊扰阿姐清梦。

这一方供三人居住的小院干净宽敞,身后客房并排齐整,院中绿植数棵,空处还摆着几口飘着水莲的石缸。

“怎么样?”

“外伤内损俱有之,”宋柏皱眉,却语带宽慰:“不过阿姐底子好,静心养护,辅以汤药巩固,我有九成把握能不留病根。”

“阿柏年纪轻轻神医圣手,”郁离溜须之辞顺口就来,笑容极为真诚,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我与阿枝断案查情,真真儿是离不了你呢!”

可他越是这样,宋柏就越觉他心机深沉、待人不诚,没好气道:“勿言,郁大公子还是省省口舌去哄别人吧……站稳,伸手。”

郁离笑眯眯照做。

“啧……看着孱弱,运气倒不错,都是外伤,有些血亏,勤着点更换敷药、喝点益气补血的汤药就得了。”

“多谢阿柏问脉……”

“别跟我拿腔作调的!”宋柏两步躲远,“膈应不膈应!”

正当郁离同宋柏闹玩笑,两人在院里闲逛小会儿,将欲回屋作歇之时,一道尖利女声突兀破空响起,刺得二人耳膜嗡鸣阵阵。

“我道是哪里好生热闹,原来是几个吃白饭的!既然能动能下地,为何还赖在人家里不走,你当这定北侯府是你们几个平头庶民住得上的?”

宋柏脸色登时黑沉下来,叉着脚直冲院门方向。

遭此恶言郁离依然面不改色,从容不迫望了过去。

“看什么看?听见了不知道应声?”一穿金戴银的女子叮叮当当闯进院来,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拦她不住皆是一脸难色,女子又道:“哼!贱民就是贱民,半点礼数不懂!”

“你说谁是贱民?”宋柏沉不住气,不顾郁离阻拦呛声出口:“是雷烟留我们在此小住,若是由你出面,就是求告小爷,小爷还不待呢!”

“哈!小毛头,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正说着,目光转到郁离脸上,那女表情刹时转轻蔑为欣羡,刻薄语气也跟着柔了几分,道:“哟,还真是鸡窝飞出金凤凰,这位郎君生得好俊,与小孩儿混在一处能有什么妙趣?来我院里,可好?”

饶是郁离再淡定,面对这样的攻势也有些窘迫难当,看似怔在原地,实则正飞速思考对策。

那女子也不急,掐腰一步一摇地走到近前,金钗银篦的插满发髻,耳边坠玉,项上佩圈,又自带了浓烈的香粉气味,直熏得宋柏连打数个喷嚏。

“这……”郁离刚开口,女子似是等待不及,伸手便往他手上抓去。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跟姐姐走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