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的神探是夫君马甲

第12章 伤口藏石

四月十四,祝米节第四天。

天光熹微,东方泛起鱼肚白,勤快的农妇晨起去河边打水,还没走下河堤,远远望着河水似有哪里不对。

农妇没多想,提桶走近后发现今日的河水异常浑浊,水流中渲染着一绺诡异的红,顺着河水流向朝下游飘远了。

“噫!真是怪了!”

水浊无法取用,农妇无法,沿着岸边向更上游的方向走去。

可越是往上走,河水越红,最后几乎蔓延得整个河道通红一片。

农妇好奇,目光一路追着流动的红——一个人半泡在水中,水中那些红色就是从他身下流出。

“咋还有个人嘞!”农妇迟钝,以为是谁家男人喝得烂醉,泡在水里也不自知,“大兄弟!醒醒,瞅你给这水弄的,还咋做饭耶!”

热心的农妇放下水桶,撸起袖子就去扳正那男人趴在水里的身子。

翻过来一看,男人脸色苍白浮肿,胸口赫然一个大洞,血水汩汩渗出进河水,这才形成下流染血的奇观。

“哎哟我的亲娘!”那农妇被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倒在地,“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杀人啦!野人又杀人了!!”

那倒霉的农妇桶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很快,周围的人家都发现了河边的尸体。不是说已经抓住野人了,怎么还会有人被掏心挖肺?

恐惧、担忧、不满的情绪在人群中发酵,群情激愤到无以复加,甚至还有部分民众自发联合起来去县衙门口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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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县衙,侧厅中有一身影在不知疲倦地来回踱步。

“县令大人,您不累吗?”顾南枝双眼放空地盯着不远处来回逡巡的脚步,“您是落梅县的衣食父母,您倒下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哎哟我的好郡主,求您想想办法啊!”张撷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五官恨不得聚拢成“一官”,“下官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那杀千刀的凶手还会继续作案,我说什么也不会阻止你们查案啊!我糊涂,我糊涂啊!”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郁离不紧不慢地拈着茶杯盖撇走浮叶,“县令大人,验尸这种事可急不得,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相信县令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郁公子!郁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下官一般见识!”张撷凑到郁离跟前忙不迭地鞠躬行礼,“您行行好,受累协助郡主断案追凶,看在落梅县八千三百五十二户百姓的份上您也要帮帮我啊!”

顾南枝和郁离相视一笑,两人脸上皆是得逞的坏笑。

“帮啊,自然是要帮的。”

“等阿柏验完了咱们就开始从头分析。”

“那,那您先前说的……”张撷错愕抬头看着两人,“说小宋履行完仵作职责就带他回去……”

“当然是唬你的,”顾南枝一昂头,马尾垂下的发梢俏皮一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贻误案情!”

郁离嘴角噙笑表示赞同,连同他那面具一起看整个人狐里狐气的。

“这,这……”张撷感动得一塌糊涂,“下官…下官惭愧……”

两个时辰以前,以几个农家壮汉为首的一群人跑到官府门前闹,鸣冤鼓擂得震天响,其中跟着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妇人,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嘴里一叠声骂着官家不作为,让她大清早看见死人触了好大的霉头,叫嚣着不给出说法就不走了。

眼看场面控制不住,守门的衙役见都是乡亲也不好真动手,赶紧派人通知县令。张撷知道后也是焦头烂额,只好硬着头皮出面安抚,被十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都昏了,最后也是翻来覆去地承诺一定会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等好不容易遣散了“闹事”的乡民,张撷已是口干舌燥、两眼发黑,再也不敢托大,直奔顾南枝的住处,庆幸自己昨日选择跟郡主道出实情而不是撕破脸皮……

顾南枝也不记仇,见张撷这次真心悔过,又确实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县令,心中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嘴上却故意说反话逗他。

随后三人带上身兼仵作之职的宋柏一同去了案发现场,一番勘察后将尸体带回,加上前两具尸体一同交给宋柏解剖验尸。

顾南枝和郁离回衙等宋柏,张撷则留下布置人手清理被血污染的河道,顺便监督是否还有别的线索遗漏。

等张撷心急火燎地回到县衙,发现宋柏进去后停尸房的门还没开过,这才急得原地打转,担心是不是验尸过程不顺利。

三人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顾南枝提议别干坐着浪费时间,可以复盘下刚才得到的信息,其余两人一致赞同。

“死者是一名……流浪汉?”顾南枝翻看着张撷的记事簿,“又是打更人又是流浪汉,中间夹着个商人,这三名死者毫无交集啊,难道凶手并没有固定目标,是随机作案的穷凶极恶?”

“还有一种可能,”郁离提供新思路,“凶手真正想杀的只有曹老板,一、三死者只是疑云,为了迷惑我们。”

“敢问郁公子,为何是曹老板而不是其他两人?”张撷弱弱参与讨论。

“不用问他我知道!”顾南枝得意地斜了郁离一眼,侃侃而谈:“打更人老黑为人孤僻,既然从不与人亲近就更不会跟谁结仇了!”

郁离温和地笑着不去打断她。

“而那流浪汉平日里虽讨人厌,但都是小打小闹,不会起冲突到致他死地的地步,就算有可能性也很小。”顾南枝的说法颇为严谨,张撷听了也是不住点头,“所以!只有那能搅动商界风云的曹老板,凶手杀他的动机才会更加直接!像仇杀、利益冲突皆有可能!”

“以我们现有信息,能把凶手的杀人动机分析到这个程度就够了。”郁离扶了扶半遮面的狐狸面具,“说回现场,流浪汉死在桥洞旁,那桥洞下正是他常年蜗居之所。”

“其实……下官对他有所耳闻,”张撷一开口就吸引两人注意,舔了舔下唇接着道,“他是临河那一带出了名的泼皮,白日乞讨夜里就住在桥洞底下,好吃懒做、吊儿郎当,经常与周围邻里拌嘴斗气,下官自到任以来,接到的有关他的报案可以说是多如牛毛……”

“如果说三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那他相当于是在流浪汉家里杀了他,为什么他不像前两案一样带去东市后街呢?”

“许是因我们抓到了野人,他知道再做粉饰也瞒不过去了。”

“你是说,他前两案是想嫁祸于野人?”顾南枝转头看向郁离。

“若真是这样,那他……”

“知道我县野兽传闻,又能摸清流浪汉的藏身之地……”张撷眼神一亮,“凶手是本县的人!”

“不错,一定是这样。”郁离一锤定音,肯定了张撷的想法。

说得好听是推理,一切都只是三人猜测,还是要靠验尸结果的实质证据说话。

正当三人的思路步入瓶颈,停尸房那边终于传来轻微动静。

顾南枝习武之人五感敏锐,第一个从椅子上蹦过去等着。

门扉轻启,宋柏一甩染血的羊肠手套,接着摘下覆面的纱布丢在一边,青涩面庞上疲态尽显,衣衫上蹭着好几处血痕,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嘁,别装了,不就是想让郡主心疼嘛。”郁离不客气地拆穿。

“我…你…我没有!你,你别瞎说!”宋柏高声反驳,似乎忘了刚才的柔弱之态。

顾南枝见他还是生龙活虎,“压榨童工”的自责烟消云散,眉眼弯弯地听着他俩斗嘴。

“哎哎,阿姐使不得!”

宋柏一见郁离就跟斗鸡似的,余光扫到顾南枝摸向他头顶的手,连连后退着躲开。

看顾南枝露出不解的眼神,宋柏飞快说了一句“脏,我去小园找你们”就跑走了,想必是忙着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

“这小子,”郁离难得好心地替他解释,“他跟尸体待了那许久,发丝也有沾上病菌的可能,他不想让你也碰到这些不好的东西。”

顾南枝心中一暖,笑着安排道:“那咱们回吧,叫小厨房做他爱吃的犒劳他。”

张撷也想跟着蹭饭,可停尸房里一片狼藉,他需要留下操持尸体后事,只得眼巴巴辞别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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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了这些时日,三人习惯在饭桌上分析案情,可这次一来大家都饿了太久,二来所谈之事非尸即血的倒胃口,便默契地在沉默中结束了迟来的一餐。

“阿姐,你看这个!”

用过饭后,宋柏从怀中掏出一个叠好的帕子,献宝似的在顾南枝面前一页页展开。

“这是什么?”

郁离偏头看过来,手帕中央躺着颗通体碧绿的扁圆珠子。

“从曹老板尸身上的伤口里发现的,”宋柏将手帕放在顾南枝掌心,“我不擅长看这个,想着阿姐没准认识!”

顾南枝得此“重任”托近观看,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又不忍让宋柏失望,偷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郁离。

郁离一下失笑,指着黑色裂色说道:“这是绿松石,民间俗名‘碧甸子’,一种宝石,多作为装饰品使用。”

“阿柏,你是说这颗绿松石是在伤口里发现的?”顾南枝迟疑重复。

“对,就是在伤口里面,”宋柏点头,“还是在靠近心脏深处的位置。”

“真是奇也怪哉,这装饰用的宝石,怎么会跑到伤口里去呢?”顾南枝看着手中的绿松石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