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70 陪你走到世界尽头(大结局)

苏忆暖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大厅里,显得有些茫然。五年了,她第一次踏上这片久别的土地,还是孤身一人。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她有想过自己还会回来吗?那个时候的她是否想得到,当年不顾一切想要逃离何砺寒的她,今天会这样热切地企盼着找到他?

坐上计程车后,苏忆暖凭着记忆报出了那个地点,在车上望着窗外的城市,已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了。先前苏冉吵着要跟她一起来,被她拒绝了,她不知道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已经变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迷失其中,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找到他。

来到瑞意大楼前,苏忆暖有些诧异地发现这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是进进出出的公司职员换成了陌生的面孔。在大门外,苏忆暖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蒋媛挽着一个秃顶圆肚的中年男子正从大厅朝外走来,她看到苏忆暖后先是一愣,然后转头对身旁的男人说了句什么,那男人点点头,先离开了,蒋媛便向苏忆暖走了过来。

“你是来找他的?”

苏忆暖一怔,点了点头。

“你真好笑,当初走了,又为什么回来?在意大利的时候装作不认识他,现在又急着找他?”

“他在公司吗?”苏忆暖不理她的嘲讽,开口问到。

“他怎么会在公司?你不知道吗?他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苏忆暖一愣:“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由于他前阵子离开公司太久,董事会已经做出决定把他从董事会除名,并罢免了他在公司的一切职务,他现在已经不是瑞意的员工了。”

苏忆暖听后十分惊诧,她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蒋媛冷笑到:“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关我什么事?”

蒋媛说完便不再理苏忆暖,迈步走向了一辆豪华轿车。苏忆暖眼看着蒋媛钻入那辆豪车后离开,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儿走。

松冈公墓,苏忆暖将一束花摆在了墓碑前。

“爸,我第一次这样叫你,可是你已经听不到了。我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你会怪我么?”

她依着墓碑坐了下来,头轻靠在墓碑上,就像靠着父亲的肩膀。

“我好像总是迟了,当初发现砺寒的阴谋时迟了,知道你其实爱着我时迟了,现在发现自己心里其实一直都放不下他时也已经迟了。我总是这样迟钝,所以上天才会惩罚我吗?他找了我五年,我却无情地把他赶走了,所以他才躲着我,不让我找到吗?”

她找过曾经住过的出租屋,自己的房间,还有何砺寒的那个房间,都已经换了别的租客。她去过东郊那栋别墅,她的指纹还是能打开那扇门,屋里的陈设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样,只是主人已经不在了。她找过秦斌和米露,见到了他们可爱的小宝宝,被闻讯赶来的文艾大骂了一顿,然后三个女人抱在一起痛哭。然而,她始终没有见到那个她最想见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爸,原谅我的不孝,我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如果我找不到他,我会一直找下去,就像他曾一直找我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会坚持多久,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好几年。曾经我责怪他欺骗我、利用我,却忘了他一直以来对我的付出。主动的一直是他,而我总是被动地接受,并且犹豫不定,所以才会受到错过他这么多年的惩罚吧?现在,我不会再待在原地无所作为了,我要去把他找回来,然后和他一起带着我们的女儿、您的外孙女冉冉一起来看您。”

苏忆暖住进了东郊别墅,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她白天的时候出去寻找何砺寒的踪迹,晚上回来和远在大洋彼岸的苏冉进行视频通话,并把自己当日寻找何砺寒的过程和她的一些心情放到网络日志上,希望何砺寒能够看到,知道她正急切地想要找到他。

苏忆暖更新完今天的日志后,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找出了明天应该去找的人——老郭。苏忆暖相信,他跟何砺寒绝不只是单纯的私家侦探和雇主的关系,老郭能说出何砺寒的行踪也说不定,就算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他仍在做私家侦探的话,她也可以雇他寻找何砺寒的下落。其实除了秦斌之外,她最先想找的人便是老郭,只是前阵子去他的小屋时并没有找到他,明天她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忽然,大门的电铃声响了起来,苏忆暖心头一跳,随即又失望地叹了口气,何砺寒是不会按门铃的。可是,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呢?

带着心头的疑问,苏忆暖起身去门边按下了接收视屏监控的按钮,只见一个穿着职业装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外,那人抬起头来对着门上的摄像头说到:“苏忆暖小姐,你好,我是顾明成的律师。”

C城西边的一处破旧的小巷里,一个陌生女子正在敲着一间仿佛永远也敲不开的门。有节奏的叩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可许久之后,还是无人回应。

苏忆暖叹了口气,这次又是无功而返了。她收回手,准备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小苏?”

苏忆暖一怔,转头看到穿着破旧的白背心、嘴里叼着烟的老郭正双手插着裤袋,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苏忆暖的心情激动起来,但老郭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含着烟说到:“进屋吧。”

苏忆暖跟着老郭进了他那家永远不变的小屋,里面充满着各种混杂的味道,这么多年来,老郭还是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

老郭依旧拿出床底下的小板凳,拿了块什么布随便擦了擦后递给了苏忆暖,示意她坐下。苏忆暖顺意坐了下来,刚要开口询问,老郭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小苏啊,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掸了掸烟灰,“你说你们俩这是干嘛呢?没事儿玩什么躲猫猫啊?这个躲了五年,刚出现没几天,那个又跑不见了。”

“您知道他在哪儿吗?”苏忆暖问到。

老郭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你知道。”

苏忆暖一愣,她不解到:“我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找您了啊。”

老郭笑到:“你知道,不过你不知道你知道。”

“您别跟我绕了,行么?”

“好吧。”老郭将烟头扔到地上并踩灭了它,然后开口说到:“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能找到他的下落。”

苏忆暖一怔,她低下头去,见到的是何砺寒留给她的那枚戒指,如今被她穿上绳子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的那枚戒指里有追踪器,可以追踪到你的那枚戒指所在的位置,当初他托我给他弄了这样一对戒指,就是希望能够永远不会把你弄丢。哼,可是要逃的还是逃了,阻止不了啊。”

苏忆暖心中震动,她握紧胸前的那枚戒指,开口到:“请您教我如何确定他的位置。”

阿根廷最南端的乌斯怀亚也是世界的最南端,有世界尽头之称,这里有一座“末日灯塔”,据说人们把悲伤和痛苦留在这里,带回的就只有快乐和幸福。五年前苏忆暖就是带着这样的期望来到这里,希望把痛苦扔在这里后能够开始新的人生。当年抛出的那只装有字条的玻璃瓶,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吧?

苏忆暖自然而然地这么想,所以当五年前那只瓶子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白发苍苍的守塔人将那只保存完好的瓶子递到苏忆暖跟前,用带着南美腔调的英语对她说到:“这是你从前抛入海里的那只瓶子,有一个男人在这只瓶子里的纸条上留了一行字,你看看吧。”

苏忆暖惊诧地接过瓶子,取出了里面的字条。当她将字条展开来时,那行她曾经留下的字迹已经模糊了——“破碎了的心,就算重新拼凑完整,也已遍布裂痕。”

而那行字迹的下面多出了一行新的字迹,那笔迹她认得,而那句话,让她泪流满面——“我愿用一生的光阴来修补这些裂痕,小心呵护,不让这颗心再受伤害。”

“他还给了你这个。”

守塔人又递给苏忆暖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的是一树热烈盛开着的木槿花。翻至背面,一行俊逸的字体映入眼帘。

“木槿花的花语——温柔的坚持。”

“温柔的坚持……”

在看到那几个字时,苏忆暖几乎同时念出声来。她记起许多年前在孤儿院的一个午后,一个少年轻轻地告诉她,木槿花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就像一个人的爱情,可能会遇到低谷,可能会起伏不定,但懂爱的人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于是会温柔地坚持下去。

苏忆暖感到有人正在轻轻地向她靠近,一双脚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住了。她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了头。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夕阳中,那双叫人深陷的眸温柔而专注。

“忆暖,木槿花开了,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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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砺寒!你说!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苏忆暖双手插腰,眼冒怒火。

“老婆,我……我瞒你的事多了,你说哪一件?”

“你!……”苏忆暖上前一步,两只手揪住了何砺寒的衣领,“你还瞒了我很多事?还不给我全都交待清楚!”

“唔……上次你找不到的那件低胸礼服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因为我不想酒会上那些男人色眯眯地看着你。阳台上的那盆仙人掌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那盆了,原来那盆奄奄一息的仙人掌其实不是重新回复生机了,而是被我换成一盆新的了,因为不想看你每天对着它唉声叹气。你死活不同意给冉冉买的那块她吵着要的手表,我昨天瞒着你俩到商店去买了回来……”

“!……”

“还有……”

“够了!”苏忆暖阻止住他,“从前的账我们以后再算,现在我要你给我交待清楚,你到底把我的信藏哪儿去了?”

何砺寒惊恐到:“你……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碰到邮局送杂志的了,他说昨天有一封我的信和杂志一起送来了,信是你签收的,可为什么我只看到了杂志,没有看到那封信?”

何砺寒叹了口气,说到:“没办法,还是被你发现了。”

说着,他起身走进卧室,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苏忆暖。苏忆暖看到上面的寄件人写的是“程嘉言”。

苏忆暖抬头看了眼何砺寒阴沉的脸,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信封拆开,拿出了里面的信。

何砺寒盯着苏忆暖看信时的表情,当看到她脸上露出微笑时,他紧张地问到:“怎么了?他在里面说什么?”

苏忆暖瞥了一眼何砺寒,笑到:“嘉言说,他和陈叔叔和好了,而且他最近结了婚,还邀请我们到他在美国的家中做客。”

何砺寒松了口气,他夺过苏忆暖手中的信往后一扔,然后伸出双手揽住苏忆暖的腰,开口到:“他总算结婚了,这可是个福音。不过我们也没必要去他家做客了,自己这头不是还忙不过来么?”

“咦?我们这头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你不是说想创立自己的珠宝品牌吗?你看,我们现在只有一间小店,我们得要扩充店面,然后建立自己的公司,这都需要很多钱和精力。我现在又失业在家,STV公司的股份也已经没了,现在的我是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没钱支持你的事业,所以我要努力想办法是不是?”

“唔,你说得对,不过钱这方面其实不用担心。”苏忆暖道,“前不久我爸爸的律师来找过我,说爸爸给我留下了一笔钱……”

何砺寒一愣:“什么?”

“原来爸爸很早以前就以陈叔叔,就是嘉言的爸爸的名义开了一个户头,多年来都定期往里面存钱,准备留给我用。就是在我的身份被媒体曝光的那段时间,爸爸找到律师和陈叔叔做证明人,在遗嘱里把那笔钱留给了我。那笔钱是干净的,虽然不是什么巨款,但用作开公司的本钱还是足够的。”

何砺寒惊喜到:“这是真的?之前你怎么没告诉我?”

“唔,因为手续还没有办好,再加上最近店里挺忙的,所以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何砺寒在苏忆暖的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说到:“太好了老婆,从今天开始,你主外,我主内,你在外面放心地打拼,我一定打理好这个家,做你坚实的后盾!”

说着,他一把将苏忆暖打横抱起,转身就往卧室走。

苏忆暖惊到:“你干嘛?!冉冉要放学回来了!”

“她今天去秦斌家陪他们的小宝宝玩,晚上不回来了。”

“那你也不能大白天的……!”

苏忆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何砺寒丢上了床,卧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