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帝残妃

第三十一章出手相助,千里姻缘

“这位小哥,不好意思,我们客栈是小本生意,不能赊账的。老夫只是个小小的掌柜,并不是真正的老板,这样的事情老夫实在是做不了主,还请这位小哥不要为难。”

纳兰月放下手中的筷子,打开门走出去站在栏杆处往楼下看,由于距离有些远,她只能看得清那个出言相求之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长得颇为健壮,从气势看来有些像是出身军营的,身上带着一股子刚厉肃杀之气。这样的人想来必然是性格刚硬,实在是不像一个低头求人的,如此可见这倒是个忠心的汉子,为着自家的主子放下自身的尊严,低这个头,可显然那掌柜的没有欣赏忠仆义士的想法,自然也不会关照他们。

“掌柜的,我……”

那人正想再说些什么,纳兰月却忍不住开了口,大声道,“这位公子可还记得小女子?上次风门关一别,小女子对公子的恩情一直铭记在心。”

那黑衣男子闻声抬起头来向二楼的方向看去,楼下看热闹的人也转了目光,齐齐投向纳兰月,她戴着面纱,一双眸子里盈.满了笑意,端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来,娉娉婷婷的走下楼去。花夕见了,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见纳兰月已然下去了,也终究跟了过去。

纳兰月走至黑衣男子身边,这才看清了他的形容,冷峻刚毅,浓眉大眼,高鼻宽额,一张脸棱角分明,长得倒是颇为俊朗,左半边脸上一道手指长短的伤疤,更为他平添了几分肃杀冷厉之气,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纳兰月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掌柜的柜台上,而后转过身去对黑衣男子道,“昔日恩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只是上次来去匆匆,还不知这位公子大名,不如上楼一叙,可好?”

那黑衣男子把纳兰月上下看了个遍,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帮过这么一个女子,心中疑惑,见纳兰月相邀,且又解了眼下危机,自然是不推辞。即便是不认识,她帮了他,且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是昔日恩德,同时也保全了他的颜面,怎么说,他也应当好生道谢才是。

“那便劳烦姑娘带路了。”

纳兰月走回二楼的房间,黑衣男子也跟着进来了,自然花夕这条尾巴也不例外,纳兰月请黑衣男子坐下,不想他却欲要对她行但单膝跪拜之礼。好在纳兰月正好转身,发现的及时拦住了,“公子这是何意?”

黑衣男子执意下拜,纳兰月死死拦住,只见黑衣男子一张冷峻的脸上乍现笑意,仿若冰雪初融,另有几分不可思议的亲和,“无功不受禄,只是这段时日在下的主子身受重伤,本就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若是再被赶出客栈风餐露宿只怕是性命不保。不得已之下在下才做这求人之事,今日姑娘出手相助,在下自然是要好好感谢一番的,如今在下潦倒能做的只是这些。若是日后再相见,在下定当好好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纳兰月温婉一笑,隔着面纱却仍是能从那双露在外面的眸子里看出盈盈笑意,她引黑衣男子在桌边坐下,“公子这一礼,小女子受之有愧。”

她此话一落,不要说是黑衣男子,即便是与她相处了几日的花夕,也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明明帮了别人,不过是一声道谢,却要说受之有愧,这是何道理?

纳兰月低眉敛目,接着道,“小女子一向是个见不得英雄屈膝的人,今日里帮公子不过是小女子的心性所至,见不得如此罢了。小女子本就是一己私欲行了此事,公子却要感谢,小女子怎敢生受?”

纳兰月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明明说的是实情,诉的是己身的自私,却叫了听了生生多出几分感动了。黑衣男子心中感慨万千,但是听纳兰月如此说,也不好再言感谢之类的语,只能干巴巴的坐着。

三人都默了好一会儿,黑衣男子起身拱手道,“话了半晌还不知姑娘芳名?”

纳兰月微微点头,“小女子月氏。”

“月姑娘,在下出来有些时候了,在下的主子还在病中,在下要下去照顾主子了。不能多做停留,改日有空再续。在下赫连风,日后若有缘再聚,必当不忘姑娘今日之恩,以知己相待。”

“赫连公子客气了。”

赫连风,这个名字纳兰月倒是有些耳熟,也算是京城中一个风云人物,不过此时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只能装作不知,毕竟若是点破了对谁都不好。倒是这赫连风身为高位,又口口声声说自家主子,还放下尊严这般照顾,纳兰月心中有个猜想,隐隐且又急切的涌动,让她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那在下便告辞了。”

纳兰月站起身来,走到赫连风身边,“小女方才听赫连公子说,自家主子受了伤,且还未就医,小女子略懂得些医术,不如同赫连公子一起去看看。可好?”

赫连风听纳兰月如此说,心中自然是乐意的,哪里会拒绝?只是心底因为纳兰月的主动,而生出了一些防备之心,毕竟他的主子身份不同寻常,若是被让发现了,或是纳兰月有加害之心……虽然她帮过他,但终究是不可不防,毕竟事关重大。

对于这一层,纳兰月心中自然是也明了几分的,若是赫连风所说的主子便是她要找的那个人,那么赫连风对于她这一提议必然会产生防备之心,于是转过头去看着花夕,“今天累了一整天了,你不必跟着了,先歇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花夕不放心,却也知道些纳兰月的脾性,她做了决定的便很难有转圜的余地。赫连风见了,心中的怀疑稍稍褪去了些。以他的身手自然看得出来纳兰月没有一点练武的样子,倒是她身边的花夕伸手不俗,见花夕不跟着便也释然了些。

纳兰月随赫连风到了一楼的普通房间,入眼的便是躺在窄小**的一抹白色身影,一股异样的情绪袭向纳兰月心间,她控制住自己放慢脚步,跟在赫连风身后一步一步的向床边走去。明明是一般速度的步伐,在纳兰月心中只觉得很慢很慢,漫长的就像走了一个世纪。

终于停下了,还未等赫连风出声招呼,纳兰月便上前两步走到床边,入眼的那张脸叫她险些窒了呼吸,一颗心不知漏跳了几拍才终是恢复了正常。

站在纳兰月身侧的赫连风自然是也注意到纳兰月的不同了,这样的神色让他怀疑她与主子是旧识,“月姑娘,怎么了?”

纳兰月回过神来,努力敛了敛思绪,“这位公子的伤很重,幸而我早来一日,否则即便是治好了,只怕也是要落下病根的。”

赫连风听得这话,神色上有几分急切,“月姑娘,依你看,我家主子的病,可能治好?”

“看现在这伤势,定是能性命无虞,至于其他的,小女子还得仔细看过才能判断。”

“如此,有劳月姑娘了。”

“无妨。”

纳兰月坐在床边,掀开**那要寻找之人的被子。

第一次她在旁人面前说了这等下保票的话,没有看病人之前永远不能先下结论,这是医者应当谨记的一大.法则。可如今说他性命无虞这话,不仅是说给赫连风听的,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心不由己,千里迢迢来寻他,即便是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尚未确定,即便是为了风朝万千百姓,却也是不得不救他的。

隔着衣衫看不见伤口,纳兰月只能揭开纳兰荣的衣衫,他全身上下有多处被兵刃划破的伤痕,后心出的一道伤更是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好在稍稍偏离心脏指甲厚薄那么一点点,否则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很难保住他的性命。

“赫连公子不必担心,没有伤在要害,我开两个方子,内服加外用,相信不日便会痊愈的。”

这房中没有书写工具,纳兰月便叫小二找了笔墨纸砚来,写了两张药方,注明“内服”“外用”,而后在里面夹了一张千两银票,给了小二一些小费,托小二把药方送到赫连风手里。

纳兰月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桌饭菜早已经凉透了,花夕坐在桌边愣愣的看着桌子上燃烧的烛台,见纳兰月进来了便迎了上去。他本想说些玩笑话逗纳兰月开心,谁知一开口却成了,“找到你要找你的人了?”

纳兰月听了,微微一愣,也不隐瞒,当下便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这次治病是为了找人?”

花夕不答,反问,“月儿是不是要走了?和那个你要找的人在一起。”

“夕,你在说什么呢……”

纳兰月还未说完,花夕疾步上前,一把把纳兰月抱在了怀里,他趴在她的肩上,细细呢喃,“月儿,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那么要强,明明伤成这样,明明那些不是非要你去承担的,明明你也会痛的……你的双腿,我都看到了。”

纳兰月的心颤了颤,本来伸出来推开花夕的手,改为抱住他的肩,轻笑道,“那么,你呢?”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类人罢了,用不同的方式极力隐藏着自身的脆弱,除了同类,也许再没有人能看懂了吧。

花夕把头更低了低,把脸完全埋在纳兰月的肩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纳兰月的身上,竟然让她有了温暖的感觉,“月儿,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一直……无论什么时候,好吗?”

纳兰月握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紧了紧,“夕,我这一生都是要注定孤独的,居无定所,流浪漂泊,即便让你跟着也没什么,只是你和我终究不一样。若是你跟着我,只怕是要受累的,我的身份见不得光,须得时时小心谨慎,很难拥有真正的自在。而你,还拥有大把的美好时光与青春,不值得就这样耽误了。”

花夕不回应,只是固执的更加拥紧纳兰月,她轻轻叹息,“你可知道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可知道我的字上也有个夕字?”

花夕一把推开纳兰月,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她,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出现了愤怒的神色,“你说我知道吗?你说我知不知道?我花夕一生清醒,唯独在认识了你之后希望有些时候可以糊涂些,我都已经装作不知道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能稍稍的仁慈些,就算回应了我一腔热血,是骗骗我也好。容我留在你身边就这么难吗?你一个弱女子在外行走,终究不便,我对你是有帮助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啊?纳兰月!”

纳兰月试图安抚,“花夕。”

花夕一把甩开纳兰月的手,“我花夕相貌堂堂,思慕者多的能排满一条街,我何曾如此卑微的祈求可以留在一个身边过?纳兰月,你好狠的心,你好狠啊!践踏了我的真心,连我最后的尊严都不放过。”

“花夕,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夕错过纳兰月向门口跑去,纳兰月想上前去追,却被一旁的凳子绊到了,跌倒在地上,她吃力的爬起来,一双腿却痛得使不上力来,只得出声呼唤,“花夕,花夕……”

可是没有得到回应,倒是抓药回来的赫连风听到了纳兰月的声音,看到她染血的白色衣裙,惊了一惊,快步走过去,“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纳兰月苍白着一张脸,喘息着道,“无妨,不过是绊到东西,磕了一下,休息片刻便好了。”

赫连风正想在说些什么,纳兰月却抢先开了口,“赫连公子还是快回去熬药吧,再晚只怕要误了时辰了。”

赫连风想到她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第一天认识,实在不便再多问,看纳兰月的伤不算严重。于是,便告辞离去。

喃喃念着“花夕”二字,一句诗:花落秋已尽,夕慕他人寿。

如此看似美好的名字,却字字不离尽头之意,到底是怎样的父母,竟然给自家的孩子起了一个如此福薄的名字?

纳兰月一直不熄灯,等了大半夜,也未曾见花夕回来,最后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纳兰月尚未醒来,便听到有人在敲门,并且敲的很急,她拍拍脸颊稍稍清醒了一下,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由于双腿僵了一夜没有好好休息,此时很不灵便,走起路来很慢。

纳兰月打开门,便见赫连风一脸焦急的站在那里,“主子吃了你的药起烧了,你快去看看。”

纳兰月心中一惊,瞌睡立马醒了大半,手扶着门框跨出门去,赫连风看着纳兰月慢吞吞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也不顾礼仪了,直接伸出手来拉她。纳兰月站立不稳,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膝盖磕在了地面上,钻心的疼痛涌入心底,传向四肢百骸。

纳兰月本想说没事,先去给你主子看病,可是膝盖上流出的鲜血霎时间就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衫,格外的醒目,看得人触目惊心。赫连风没想到她摔一下竟然会如此严重,心中大惊,弯下腰来抱起她,本想回去帮她上了要再说,却听纳兰月开了口,“先去楼下吧,我的伤不打紧,休息片刻便好了。”

“月姑娘,你的伤……”

“不打紧的,你快带我下去吧。不要延误了给你主子治病的时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好?”

赫连风心中担忧,却也不再说什么,毕竟他的主子不是一般人,若是有个意外,只怕波及的将是整个王朝,乃至这个王朝之下数不清的百姓。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尽可能小心的包这纳兰月,尽量不碰到她的伤口。

赫连风把纳兰月放在纳兰荣的床边,纳兰月苍白着一张脸,汗水把面上蒙脸的帕子都浸湿了,她吃力的抬起头查看纳兰荣的伤势,发现并不严重,按照道理来说并不会起热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赫连公子,喂你家公子和药的药碗还在吗?”

“在。”

“拿给我看看。”

赫连风取了桌上放着的一个青瓷碗递给纳兰月,她低下头来凑近药碗细细的嗅了嗅,发觉这药物的气味不对,内服的药物味道清苦却有股淡淡的竹香,而这碗中之物味道苦涩刺鼻,倒像是外用的汤浴之药。

“赫连公子,这药……”

赫连风上前走到纳兰月身边,急切的问道,“这药物怎么了?”

“据小女子推测,只怕是赫连公子弄反了内服外用的药物。”

赫连风听了,心中一惊,走到一旁的包裹中翻出了包药物的纸包,打开来对照着药方细细查看,骇然发现纳兰月的推测是正确的。

“月姑娘,确实是在下弄错了,这可怎么好?会不会影响主人的恢复。”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纳兰月微微抚额,极力的去忽略双腿上的疼痛,颤抖着声音,道,“情况十分不妙。”

“可还有挽回的余地?无论如何,还请月姑娘救救我家公子,若是我家公子出了意外,在下万死难辞其咎,如果姑娘这次能助我家公子渡过难关,日后在下即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赫连公子快快请起,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