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帝残妃

第二十八章再入冷宫,求于王爷

“哦?冤枉?哀家倒觉得你颇有嫌疑,这西贵妃素来与你无怨无仇,也没有什么过节,总不至于放过来害她孩子的凶手,过来诬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吧?”

“谢太后为臣妾做主,谢太后。”

话已至此,纳兰月知道即便是再说下去也是徒劳的,根本不起一点作用,还没有证据,皇太后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这样质疑的话来,岂不是在暗示这群如狼似虎的妃嫔,快来整死了这个能站在城楼上为皇上送行的女人,也好少了人来争宠。既是除掉眼中钉,又讨好了太后,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纳兰月知道此事依然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是纳兰荣还在宫中,皇太后必定不敢如此专横跋扈,怎么也得讲一个理字,而如今纳兰荣远走风门关打仗,根本无暇分身。又怎么回来顾及后宫中的事情呢?

即便是皇太后不找任何理由处死她也是有可能的,如今这样也算是有个由头顶着,说出去怎么也算不到皇太后的身上去,即便日后出个纰漏陪人查出来了,皇太后最多也只是个尚未明察的疏忽之责。这样的小罪自然是不当回事,再加上皇上的维护,只要皇太后说上几句软话也就过去了。

当然,被查出来的几率可谓是微乎其微,若想要皇太后低头服软,只怕是没什么可能的。

纳兰月知道自己今日罪责难逃,便主动磕头请罚,“皇太后有众位姐妹作证,如此‘证据确凿’,不知要如何惩罚臣妾?”

皇太后见纳兰月不吵不闹,而是乖乖的问罪,颇有几分诧异,“哦?月妃的意思是认罪了?”

纳兰月并不给出肯定答案,说得多了日后即便是有机会翻身,也会落人把柄,于是只是在筱雨的搀扶下磕了一个头,道一句,“皇太后明鉴。”

“即是如此,也好,免得哀家大费周章的盘问。既然你认罪了,哀家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今日皇上出征,不宜见血光之灾,便夺去你月妃封号,打入冷宫好了。至于这丫头,也不必再跟在你身边了,你一个罪孽深重、害死她人孩子的废妃只怕承受不起旁人的伺候,便打发这丫头去‘饲马司’伺候那些畜生,也算是消了她助纣为虐的罪孽。”

饲马司?如此安排,岂不是暗示她是畜生,伺候过她的人连人都不配再伺候了,只能伺候个畜生?助纣为虐?她何错之有?错只错在她不够机敏防备,竟不曾想到会有今日的种种。

“来人呐!把这对主仆拉下去。”

纳兰月被人拖入冷宫,扔在一张破旧且又落满灰尘的**,纳兰月看了看不禁笑出声来,可真是巧合,还是几天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看来她和冷宫还真是有缘。她本是笑那命运的轮盘不过兜兜转转,落在了那些宫人眼里,却是只觉这是月妃疯傻的征兆。

也是了,试想有哪个嫔妃被打入冷宫还笑得出来的,且又还是一个不能自理的残废,就这样被丢在这里,只怕不久之后便会一命呜呼。即便是不奢望帝王的宠爱,可也没道理因为活不下去、沦落到如此境地而笑吧?

纳兰月看着宫人急匆匆的退出去,片刻也不想停留的样子,便知道这冷宫多晦气,即便因为她上次曾经翻过身,前路世事难料,这几个宫人倒不曾为难自己,却也是不愿意与她站上半点干系。毕竟比起虚无缥缈、毫无定数的未来,更多人看中的是眼下的风光富贵。

纳兰月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卷了几层的布袋子,她一层一层的打开来,最里面的一层里面插.着十几根细细的、长短不一的银针。

也许,也许……可以再等等吧?若是有了希望,待日后出去了慢慢调养,就不会捞下病根了。即便她看得开一切,对很多事情都能平淡处之,可毕竟她也还没豁达到愿意做一个半残废的人。

可是,现在这种境况,还容得她等下去吗?纳兰荣离宫,皇太后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两害相较取其轻,也罢!一双腿比起性命来,还是性命更来得重要些。更何况她身上背负着的不仅是自己,还有为她出生入死的筱雨,以及整个征亲王府上上下下的荣辱、性命。哎……也罢,如此也好,好在也不是完全废了,只要她毅力足够顽强,日后还是能行走的吧。

纳兰月微微闭上眼睛,稳定心神,而后猛然睁开眼睛,直直的盯着布袋子上的银针。她解开自己的衣衫,由于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一些穴位,只能一只在自己身上摸索寻找,另一只手,随后而到,刺进找到的穴位。

这也算是一套复杂的针法,可若是帮别人施针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由于是自己给自己施针,且有没人在一旁帮衬,这套针法施展开来痛苦无比,也亏得她理智顽强,才支撑了下来。然而,这痛苦却生生延长了三倍的时间,一直历时了两个时辰才把银针尽数刺进穴位中。纳兰月躺在床榻上喘息,身上的银针伴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看起来异常的触目惊心。

休息片刻,纳兰月稍稍缓过劲儿来,正要拔针,却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此时这种境况,她根本无法动弹,更不可能拉着被子盖在刺着银针的身上,那么,排除下来,就只有一种方法了,那便是出声制止。

“不知门外何人?若是有事在门外说可好?”

纳兰月此时体虚气弱,声音本就小,再加上之前思索那片刻耽误了些时间,这话刚说出口便见一个一身锦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听到纳兰月的话,微微一怔,注意到**纳兰月半.裸.着的身子,立时背过身去,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缓解此时的尴尬。却又猛然想起方才那匆匆一瞥,看到的不仅仅是白皙的肌肤,还有多处的银光闪闪。

锦衣男子一惊,不禁又蓦然转过身来,直直看着**女子的身体,那上面插着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随着女子的呼吸一上一下,就像是一颗悬着的心,起伏不定,看的人触目惊心。

锦衣男子快步走到床边,看着**一脸苍白的女子,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纳兰月看到床边的男子正是曾经救过她的珏亲王纳兰珏,悬着的心不禁放下来了一半,心中也并不曾升起被人轻薄的怒气。这些所谓的礼仪廉耻,在丰衣足食安乐无忧之时拿出来给人看看也就罢了,在这等磨难边缘,要来何用?不过是徒增负累罢了。

连性命都要难以顾全的时候,礼义廉耻,早已成为雨后地上的烂泥巴,任人践踏。

纳兰月微微一笑,苍白的嘴唇微动,声音细弱蚊呐,“王爷不必挂心,我没事,只是施了针还未来得及拔掉,倒叫王爷笑话了。”

纳兰珏心底涌起了一层薄怒,气纳兰月随随便便被人看了身子也不计较,更气她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一张脸苍白得很,也不多挂念自己的身体,在这种时候,反而说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话。听了只觉得叫他堵心,难受的紧。

“你现在身子虚弱,我帮你拔针可好?”

这套针法只需施针的时候掌握好分寸便可,拔针之时倒也没什么需要顾及的,只是纳兰月自知她已经欠了纳兰珏的不知何时才能还上,如今明明力所能及的实在是不好在麻烦纳兰珏,只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话落在纳兰珏耳中,以为这针法有不同寻常的讲究,于是便没有强求,只是在一旁站着,看着纳兰月颤抖着一双手,左手轻轻在身上摸索,右手迅速的拔出穴位上的银针。纳兰月喘息连连,颤抖着拔掉最后一根银针,而后脱力的瘫软在**,一动也动弹不得。

纳兰珏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疼的同时口干舌燥的厉害,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熊熊燃烧而起,快速的蔓延蔓延,再蔓延,几乎燃尽了他的理智。纳兰珏看着**喘息的人儿,不禁一步一步的上前,而后坐在床边,即便是用尽了理智也未曾控制的住自己的双手。那晚,那晚……柔软的触感,他一直不曾忘怀,日思夜想,多想再来一次,多想。

纳兰月觉得有一道阴影投了下来,她睁开眼努力地聚集涣散的目光,看到纳兰珏做到了她的床边来。他一双眸子黑亮的惊人,闪烁着灼人的光芒,一双手向她伸来,纳兰月即便是未曾经历过风月之事,也知道纳兰珏这样的代表着什么。她心中苦笑,没想到现代的铁梨树,到了这风朝竟然开花了,还是开在两个皇亲贵族身上,真不是是福是祸。

纳兰月自知自身落魄,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唯一能做的便是唤回纳兰珏的神志,一是一遍遍的唤着,“王爷,王爷,王爷……”

正处于梦魇状态的纳兰珏停到纳兰月的呼唤,看着自己就要触到她肌肤的双手,猛然顿了下来,而后又快速的伸过去,帮纳兰月拢了拢衣衫。他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来,站起身来,“本王想起还有些事情,改天再来看你。”

纳兰月看着纳兰珏匆匆离开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唇边不禁浮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浅笑。看着纳兰珏这般样子,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转念一想,纳兰珏的年龄并不大,不过堪堪比她现在身体的主人长了一岁,十六岁的年龄放在现代还正是单纯稚嫩的年代。虽然古人一向早熟,十六岁也还是算个半大的孩子,若说真是第一次,也不奇怪。

只是,纳兰月觉得肩上责任重大,有些负担不起。毕竟这纳兰珏是皇帝最亲近的弟弟,又有恩于自己,她怎么着也不能太过分了去。若是不与他计较,难保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真真是左右为难。

纳兰月收敛了思绪,直到此时自己难关将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还是等解决了眼下的困境再说吧。纳兰月拉起一旁的被子盖上,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之后,双臂撑着床直起身子来,而后用手轻轻捏了捏双腿,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的身子微微发颤。

纳兰月苦笑:欲速则不达,果真不假。如今这一步走了,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她这条腿跟残废了又有多大区别?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这段时间里皇太后也并没有派人来为难她,更没有送来馊菜嗽饭,她日日小心谨慎,那银针测毒,却发现饮食上一点问题都没有。这种不正常的平静,纳兰月只觉得是种折磨,皇太后已经容忍她多活了这一个月,想来很快就会所行动了吧。

直到这一日午时,平日里送饭的小太监突然换成了一个小宫女,且那宫女面生得很,在冷宫这一个月来纳兰月第一次见这个送饭的宫女。即便发现了不寻常,纳兰月只能不动声色,像往常一样斜靠在床榻上,状似漫不经心的看了那宫女一眼,“你看起来面生的很,可是新来的?”

那宫女笑得一脸和善乖巧,端着饭菜走到纳兰月身边,躬身行礼,“回月妃娘娘的话,奴婢的确是新来的,前两日才入宫。”

纳兰月唇边的微笑不禁漾了开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如此礼数周全的新宫女,对待一个冷宫妃子还能如此恭敬的新宫女,难道她真的当她是傻子吗?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兰喜。”

“兰喜,兰喜,果然是个清丽又讨喜的好名字。”

“谢娘娘夸赞。”

兰喜端着吃食的托盘送到纳兰月面前,“奴婢听说月妃娘娘腿脚不灵便,不如奴婢伺候娘娘用了膳食再退下,免得娘娘费神费力。”

纳兰月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好啊,如此便要麻烦兰喜了。”

兰喜把托盘放在纳兰月的腿上,端起呈米的碗放在纳兰月的手里,纳兰月拿起筷子,夹了碟子中的菜小小嚼了咽下,纳兰月知道这饭菜中并非毒药,只是比较特殊那一让人察觉的蒙汗药,便又吃了几口米,推说饱了,让兰喜把东西收拾下去。

兰喜见纳兰月吃了些,由于这饭菜中的药量都不轻,也不再劝说,尽了一个奴婢的职责本分,把碗筷都收了,而后行礼退了出去。纳兰月见兰喜退了出去,在身边摸索了好一会儿,拿出一根银针来,刺在胃部的一个穴位上,一阵强烈的反胃感突至,纳兰月拿了身上唯一的一条帕子,捂在嘴上吐了起来。

直到胃中的东西尽数吐尽了,再突出的只是酸水,纳兰月才把银针拔了下来,支撑着身子躺在**。

是夜。

一身酒气的纳兰珏在经过了一个月的纠结挣扎之后,终于趁着这次醉酒鼓起了勇气,来看纳兰月,尽管平日里他不出现却也吩咐人多家照拂,可这宫廷中人最擅长做哪些弄虚作假的事情。他若是不能亲眼来看看,始终放心不下来。

一进门便见纳兰月躺在**,紧闭着一双眼睛,此时天色不过是微微朦胧,照理来说不敢如此早便入睡的,难道她又病了?纳兰珏心中一惊,就连酒劲都醒了几分,他快步上前,正想去触碰纳兰月的额头,却不想被她拉住了手腕。

纳兰月睁开眼来,在黑暗中一双眸子里的水光反射出煊泽光彩,即便是看的不甚清楚,他也感觉得到她正在直直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了口,“王爷,今日夕月求你一件事儿可好?”

纳兰月虽然从来都不会自俞为好人,却也未曾觉得自己卑鄙过,可这一次,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在这种时候,她能求的人只有他。上次她看出了他对她的感情,想来这样的小事,他是不会拒绝的。

“你说。”

在黑暗中,纳兰珏的盛阴沉沉的,辨不清喜怒,而纳兰月却是知道这样的时候,喜怒已经无关紧要了,成败在此一举,也许今夜她就会命丧于此,可是筱雨是无辜的。她怎么也不能连累了那个曾经为了她舍生忘死的好姐妹,即便她已经身处险境,那么如果能把筱雨推出这场事端风波也是好的。

“王爷,筱雨,她有危险,求王爷救她。”

看纳兰月着急,纳兰珏一颗心也是揪得紧紧的,“不要慌,慢慢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纳兰月用尽最大的力气推开纳兰珏,“王爷,你快去啊!来不及了,真的要来不及了,求王爷,求王爷……”

“求王爷”三个字一遍一遍的重复,落在纳兰珏的心上都像是重若万斤的巨石,一块一块的垒上去,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他终究不忍心看她这副狂乱绝望的样子,不忍再多问什么,转身离去。

看着纳兰珏离开,纳兰月松了一口气。纳兰月并不知道这次的相求,带给纳兰珏的不只是一次出手相助的小小利用,而是心灵上的巨大创伤,他多少夜噩梦连连难以入睡,又有多少日借酒消愁,却终是忘不掉正是因为他的不细心而没有能救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二人再相见之时,早已是物是人非,她还是她,他却已经不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