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帝残妃

第二十二章真假挚心,病中感动

筱雨是纳兰月的贴身宫女,纳兰月行动不便,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陪在纳兰月的身边,纳兰月知道这病不过是小小的水痘,根本不存在什么生命危险。虽然染上了会有些麻烦,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只要她能从这里走出来,保得太后康复,出冷宫自然是指日可待。

且不说她的医术,有她在筱雨一定会做好预防不会被传染,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染上了,若是能回到夕月殿拥有月妃的位置,想要救筱雨也不过是个抬抬手的事儿。若不是如此万无一失,纳兰月定然不会让这个为自己舍生忘死的好姐妹,陪着自己在鬼门关前行走。

纳兰月从怀里拿出来两个事先预备好的素锦帕子,一个蒙在自己的脸上,一个递给了筱雨,待她蒙好了,方才叫她推着自己进了纪云宫。

纳兰月一双眼睛四处打量,心中冷笑,果然太后和妃子就是不一样,即便是如此传染病,也还有一宫的宫人陪着生死与共,真心不真心暂且不说,仅仅是看着还有人在身边心里也会舒坦许多吧。总是比当日里自己那座冷冷清清的夕月殿好了太多,至少没有人敢当面欺辱太后,更没有敢肆无忌惮的拿太后的东西。

筱雨推着纳兰月进入太后休息的寝殿,空荡荡的,里面一个侍人也没有,纳兰月面上微微一笑,原来不一样的只是表面,这里面还不都一样?皇上派她过来侍候太后的旨意必然是已经下达了,季晴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对于她和太后之间发生的事情必然很是清楚,如今她前来伺候,却不见季晴在太后身边守着,想来单是这一点就能说明很多问题吧。

纳兰月这一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时候好歹还有筱雨陪着,可是这个在宫廷中叱咤风云了多年的皇太后,却连自己贴身宫女的心都留不住,想来也着实悲凉了些。

纳兰月挥挥手示意筱雨退下,自己转动轮子推着轮椅向着皇太后的床榻边行过去,掀开艳红的床帐子,入眼的是一张苍白消瘦长满水泡的脸,而后是骨瘦如柴的身躯,她全身上下能看到的地方都长满了水泡,颜色深红,有不少地方水泡竟然已经到了溃烂的地步,散发着淡淡腥臭。

此时,纳兰月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便是宫廷,这便是后宫,即便再尊贵也有这般凄凉的时候,总有一天她要离开这里的,总有一天。

“太后,太后,我是夕月啊!太后,姑妈,我来看你了,夕月来看你了。”

床榻上昏睡着的皇太后似是有意识了,微微撑开了眼帘,一双眼睛模糊的只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身影,“你是……”

“姑……太后,我是夕月啊。”

“夕月?不,不……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哀家还不想死,还不想死。走!你给我走!听见没有!?”

纳兰月看着太后挣扎着起来,又几次跌回到**的情景,她退后几步冷眼旁观床榻上女人发狂的样子。此时的太后病的久了已然神志不清,也难得还知道些危机意识,听到她的名字反应就如此激烈,看来那件事情终究是让她有了防备之心,且还不是一丁半点。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实力动面前的这个女人,眼下既然来了能得到一些额外的东西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最好能趁着这次的事情与太后改良关系,即便是不能像一开始那样亲近,但至少能够缓解一些也是好的,至少日后,太后不会在表面上太过为难她。

纳兰月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茶盏,倒出来的茶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已经凉透了,这初春的天凉气未退,想来可以拿来做镇定剂吧?

纳兰月一手端着茶盏,一只手快速转动轮椅一侧的轮子,到了床边猛然抬手把茶盏中的冷茶尽数泼在太后的脸上,太后一个激灵,不禁停下了疯狂的动作,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

纳兰月手中的茶盏自然滑落,碎成两半,她一双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凄凄哀哀的叫声“姑妈”,而后便没了下文,只听得嘤嘤的哭泣声。即便是一向心狠手辣的太后见了也难免生出几分伤情感怀来,“夕月啊……你怎么来了?”

成大事者,须得兵行险招,为常人所不能为。

纳兰月转动轮椅来到窗前身子向前倾,扑在皇太后的身上哭得更加悲切了,“姑妈,怎么短短数日不见你就病成这般摸样了?夕月真恨当时惹了姑妈生气才没有在姑妈病时陪伴在姑妈身边,夕月本以为这宫里都是些贴心的人儿,如今却这般凄凉,夕月看了心里难受。”

纳兰月直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就像是在水中洗涤过一般纯洁无暇,直透人心,“姑妈,如今夕月来了,夕月一定会照顾好姑妈,让姑妈早日痊愈的。到时候,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只希望到时姑妈不要嫌弃夕月是个冷宫妃子,能让夕月常来请安便好。”

太后一向口齿伶俐,一句话能转上几个弯,一针见血更是常见之事,可今日里听了纳兰月这席话竟然一时不知道要应些什么,只是过了好半晌,才叹了一句,“傻丫头……”

“姑妈,都是夕月平日里太过冷淡了,才疏远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不起。”

太后一张苍白消瘦,水泡斑驳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你这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叫姑妈伤心么?”

纳兰月又哭了好一阵子,才装作无意的看了一眼太后被茶水打湿的衣衫,一脸的无措,“是夕月思虑不周,竟忘了姑妈的衣衫湿了,夕月这便去叫了人来,帮姑妈更衣。姑妈,对不起,我我……”

“好了,姑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去叫人吧。”

叫人服侍太后更衣的时候,那些宫女皆是一副惊惧的样子,换个衣服都战战兢兢的,手抖的不像样,过了好半天连原本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脱下来,纳兰月皱着眉叹息,“你们都先出去吧,这些我来帮太后就好。”

那三个宫女一脸如获大赦的神情,正要退出去,却被太后喝住,“站住!月妃娘娘双腿不便,能做得了这些活儿吗?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哀家好歹还是你们的主子,也还活着,还没有死呢!哀家平里日待你们不薄,你们怎地如此忘恩负义?”

“太后恕罪,奴婢不敢。”

“太后饶命,奴婢不敢,奴婢们只是按照太医的意思,小心防范传染。”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后听了怒火中烧,想来太后也是辉煌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太后一把扫落了床榻上的枕头,正待要大发雷霆,却见纳兰月冲着哪三个宫女挥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太后怒气未发,心中不禁有几分火,说话的口气难免冲了几分,“月而啊,你这样维护她们做什么?难道哀家现在连几个奴婢都惩治不了了!?”

纳兰月伸出手来握住太后那双长满水泡,看起来有些可怖的手,“姑妈,你说什么呢?夕月这完全是为你好。”

“为哀家好!?你还不是想做好人?要真是为了哀家好,怎么不让哀家杀鸡儆猴,也好给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些教训,好让他们长长眼色,免得都被养刁了,哀家看了不顺眼。”

“姑妈,那些不忠心的东西自然是要教训的,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姑妈的身体,那些事情不适合现在去办。纪云宫中就这么些人,去一个便少一个,如今姑妈身染‘天花’,外面自然不会再派新人进来。若是人少了,再加上人心惶惶,只怕更是行事不利,这样会影响姑妈身体恢复。”

太后也知道自己刚才情绪太过激动了,静下来一想纳兰月说的句句在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任由纳兰月艰难的撑着身子给她更衣,最后太后实在看不过去了,便叹息着挥挥手,昏昏沉沉的自行动手,整理妥当。

纳兰月站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来:短短一日便成功了一半……不错。

之后,纳兰月去厨房熬药的地方查看了太后药物的药方和成分,确实和真正的药方有些差距,份量极不相同,只怕是太后身体本来就不够健强,如今又被这半真半假的药物一折腾,病情不加重才怪。而且,这药方中,有一味刺激胃的药,份量开得极重,病中人的胃口本来就浅,如此刺激胃,铁定是吃不下东西的,只怕即便是这救命的汤药一喝下去,都不免要吐出来吧。

事实上,纳兰月的推测是正确的,皇太后吃了这药方,确实是日日呕吐,食不下咽,即便是汤药吃下去了也要吐出来七八成,不得已只能多备上一份,把吐出的再补上。整天折腾来折腾去的,不过短短两日便已经骨瘦如柴。

纳兰月又把药方看了一遍,有个疑惑在心底徘徊,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都这般差吗?怎么可能连刺激胃的药物都分辨不清?如此分量比例的搭配,明明就是没上心的样子,像是随便掺和在一起。